《一妖一道 贰拾伍》静野

2、一妖一道 贰拾陆

　　乱云看着他伸着手掌在自己的面前轻轻的挥舞了一下，然后就感觉一阵倦意向自己侵袭而来。
　　那是一千五百四是年前的事情了，朦朦胧胧中乱云在一阵迷雾中徘徊着，一个声音很轻很轻的在自己的耳边响起，然后当自己清醒过来的时候，只见一个面目清秀的和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飞渡！”乱云叫道，可是只见那个和尚从自己的面前走过，然后恭敬的站在一个碧色眼睛老者面前。
　　“你是昙鸾？”
　　碧眼老者看着面目清秀的和尚声音沙哑但是眼神很祥和的问道。
　　“我是昙鸾，你是谁？”
　　昙鸾看着碧眼老者恭敬的问道。
　　“我是神仙，神仙是没有名字的！”
　　碧眼老者看着昙鸾清澈的眼睛，神色中有一种静渊深遂的欢喜。
　　“阿弥陀佛，经书上说，世间无佛，世间无魔，敢问仙是何物？”
　　昙鸾看着老者似乎并不明白对方所谓的神仙是何物，但是如果对方愿意为自己解答心中的疑惑的话，他还是非常愿意听对到的教导的，所以，站在老者的面前，昙鸾的恭敬依然如故。
　　“阿弥陀佛，经书上说，世间无道，世间无无道，敢问佛为何物？”
　　碧眼老者的话一时让昙鸾不知如何作答，于是他只好站在那里等着老人的答案，可是，老人却不再说话了，站在他的对面，老人只是很认真的看着，光线在他碧色的眼睛中幽深而显得漫长，仿佛那是一汪看不见底的清泉，但是，人的好奇心却又是的自己的内心深处热烈的期望着自己想要了解的真相，一如此时老人的目光，自己跟着师傅读经书，可是这世间有佛吗？如果有，太有在哪里，可是如果没有，那么自己读了这么多的经书，最终又有什么意义呢？
　　昙鸾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老人的问话，所以只是看着看人，或许他是想要老人给自己一个答案的，可是老人同样的看着他，两个人无言的对视着，老人想要看清楚的这个少年眼神中的深邃，可是，昙鸾自己却并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看清楚的是怎样的一种疑惑。
　　隔了许久，老人轻轻的说：“你是来找我的？”
　　“你是陶先生吗？”
　　昙鸾在听到老人声音后，脸上带着欢喜道：“老师让我来找你的，老师说你能够帮我只好我身上的病的。”
　　碧眼的老者笑着说道：“他们都叫我陶弘景，也叫我先生华阳，你不认得我怎么找的到我呢？”
　　“老师说该遇见的终究是要遇见的，该错过的终究是要错过的，他是你要找的人，你也是他要找的人，在茫茫人海中你们相遇是缘，你们错过也是缘，然后，随缘就可以了。”
　　昙鸾看着陶弘景声音平和的说道，这些话仿佛不是自己的说，他只是把自己从老师那里听到的话讲述给了眼前的老人，但是，但是看着眼前的这个老人，他仿佛感觉到自己和这个老人和熟悉一般，跟着老人穿过人群，走在人影渐渐疏淡小路上，随着道路两旁的树枝渐渐的繁茂起来，他还是没能忍住心中的好奇，不禁的问道：“先生不在城里住吗？”
　　陶弘景没有回头，沿着青石交错山道穿过潺潺的溪流，他淡淡的说道：“人心都是喜欢喧嚣的，可是喧嚣却是让人烦恼的，我啊，想要没有烦恼，所以远离喧嚣，佛门清净，你在读经的时候看见了什么呢？”
　　“看见了经书。”
　　昙鸾伸手拨开树枝轻轻的跳过突兀的青石，然后快速的走了两步跟在陶弘景的身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道：“师父说有一天我在经书上看见了佛祖的时候我就可以走出寺院去我心中想要到达的地方了。”
　　“你想要到哪里？”
　　陶弘景轻轻的跳起身，然后，轻盈的落在一尾舒展的苇草上，然后身体再次的轻轻跃起，接着苇草再次的跃起落在另一尾柔软的苇草上，看着眼前的这个老者轻盈跳跃仿佛漂浮在云端一般，一时间他竟忘记跟上老人。
　　“生命之城的理想之心！”
　　陶弘景忽然停止了跳跃，浮在天空之中，渐渐昏暗的天空中漂浮着点点星光，淡淡的绿色光泽煞是的好看，他看着眼前的这个男孩说：“生命之城的理想之心？”
　　“对啊，生命之城的理想之心，那是我想到达的地方，或许是所有人都想到达的地方，但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打到生命之城的理想之心的，每个人都可以到达的生命之城的理想之心在后来没有人能够到达了。”
　　昙鸾说的很认真，可是，这些话语是什么意思呢？确实他自己也不明白的，因了这不明白，他却更加坚定了自己是要到达自己的生命之城的理想之心的。
　　也许你的命运在你的生命还没有开始的时候便已经终结了，或者你的生命早已终结了但是你的命运还在继续，陶弘景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年在黑暗中的映着淡淡绿色光辉的双星如同星辰一样明亮，于是庄重的看着昙鸾说：“我收你做我徒弟，你留在这里修道如何？”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终，无始，无佛，无魔，空即是色，色即是空，无道不休，不休无道，世间万法，皆为无法，世间万象，皆为无相。”
　　陶弘景轻轻的挥动手臂，漂浮在他身边的光辉渐渐的四散飞去，看着眼前的少年，他祥和的说道：“眼前看到的你不曾羡慕过？”
　　“一切有为法，皆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陶弘景不再说话，缓缓的从天空中落在地上，然后，放慢的脚步向前走去。
　　少年的昙鸾默契的跟随这眼前的这个老人，诸相皆为空相，诸相皆为空相，眼睛看到的终不过云烟，只有心中感受到的才是真实的，但是，在刚才眼前的这个老人问自己的时候，他的心中是清晰的知道自己其实是羡慕，是想学习如何漂浮在天空中的，浮云千里，野望星河，这是很多人的梦想，然而，隐匿在他的心中的佛法还是让他忘记了自己刚才看到的，鸠摩罗什大师的揭语在不经意间从他的口中流淌出来的时候，他是惊奇的，也是信服的，在迟疑了片刻，想到自己的身体的时候，他还是跟上了眼前的这个老者。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昙鸾看见在山腰的一片空地上，一座茅屋映着山水静立在哪里。年老的陶弘景走到茅屋前，轻轻的推看门，然后走了进去。
　　“气，无形，身，有形，无形是空，有形时空，唯静不空，唯静有空，修无形，修有形，修至诚，无形，无空，无气，无身，可出此门也。”
　　说完，昙鸾看着陶弘景在一张干净的木床上躺下，很快的，沉沉睡去。
　　走在小屋之中，昙鸾感到自己的浮动的心一时之间忘记了跳动，安静的像是沉睡了一般，在他认真的打量了四周之后，走到书桌前，借着如豆般的灯光坐下，随意的抽出一般书来，慢慢的看了起来。
　　其实人在很多的时候从一种状态进入另一种状态并没有那么复杂的，就像是当初自己学习英文和日文一样，在太多的时候，当自己真正的进入到自己想要进入的环境当中的时候，那么无论是真的在真实的环境当中还是只是因为自己在真实的环境当中，最终都会沉浸在其中的，所以，在感到英文或者日文难以学习的时候，通过安静心中浮动，再次的沉静下来去面对自己需要面对的字母或者平假名片假名的时候，原来一切是如此的简单。
　　此刻的昙鸾大约便是这样的一种状态，无论他自己是否认可陶弘景对自己讲述的道统经纶，当自己多年沉浸在佛经的沉思之中的时候，忽然看到在这苍茫无穷的世间原来还是有另一个天地的时候，他自己早已忘记了曾经的自己并没有想要去接受这样的精神境界的。
　　推开窗，看到窗外的风景，也许沉寂的心便再也无法安静了。
　　此刻的昙鸾便是这样的状态。
　　看着独自安静在孤灯黄卷之下寻求自己心中理想的昙鸾，看到刚才还倔强高傲的少年在转眼间便沉思在自己狡辩的经典之中，乱云感受到的是过去的自己或许一如眼前的这个少年，在自己曾经一个人沉思的日子里太多相信了自己的欲念，所以，从来不曾去理会过身边的春暖花外，夏雨荷开，所有变化的，有所不曾变化，当自己没有走进秋风寒霜，冬夜桂华，那么又如何能够理解闪现在这座汹涌的城市中不断变化的美呢？
　　凡事存在的，必然有其存在的理由。
　　凡事灭亡的，自然有其灭亡的道理。
　　天下潮流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并非只存在于文字之间，相反，时刻存在于自己的身边的。
　　没有得到这座城市的仰慕，那么，或许，所要做的事情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点上一支香烟，对着夜色灯火霓虹，看一看还没有灯火的黑暗归途。
　　就像是纷乱复杂的线性方程式，当自己用尽了所有的方法和原理依然无法看清这些未知的数据原本的真实的时候，那么，回到原点，安静的剖丝剥茧，也许在片刻之间便是柳暗花明的另一种状态。
　　对于自己的油画是如此，对于自己的摄影也是如此，再看看此刻安静的昙鸾，或许此时的他也在为自己读了十几年的经书迷惘过，那么，当自己看到世间的另一种风景的时候，也许是给予自己答案的最好的捷径。
　　看着你从青丝成为了白发，看着你从少年成为了青年，看着你从当初的小女孩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人生中的很多变化，其实彼此并没有共同经历过，所以，那究竟是怎样的一种美好，并没有深刻的体会，但是，错过的遗憾却深深的印刻在脑海里。
　　记不得这是谁说过的话语了，或许是自己说的，或许是另外一个人说的，当初不是很能理解，此刻的乱云看着坐在灯光下，坐在晨风中，坐在月光下，昙鸾从当初的少年渐渐成长为一个英俊的青年的时候，看着曾经稚嫩的眉眼变得刀削斧砍般的英俊，她忽然明白了生命中有你是一种幸福，生命中未曾和你共同经历，那是一种遗憾。
　　十年的光景。
　　十年的时光中，乱云的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想念。
　　十年的时光中，多少的往事成为了曾经。
　　无论怎样的伸手，始终只是自己无法停留的风。
　　所以，此刻的乱云看着昙鸾的十年时光，心中忽然有一种庆幸，庆幸自己曾经目睹了这个年轻的少年眉目如飞渡一般变化到和飞渡无法的分辨，算作是对自己过去不曾和他一起的补偿，想到这里，乱云的心中感觉到一阵侵袭全身的温暖。
　　冬雪，暖炉，清酒。
　　流瀑，绝崖，青松。
　　抬头看，天空沉重。
　　发丝成霜的陶弘景站在从千丈绝崖上飞瀑而下击打在青松上然后陨落在激荡的深潭中的水流，缓缓的转过身看着昙鸾说：“可曾记得初次相见！”
　　“时光如昨，往事未敢往！”
　　昙鸾沉寂了片刻答道。
　　“十年的光景，以为可以改变心中的最初，看来如这飞瀑，春风不改，夏阳不改，秋霜不改，冬雪不改，你心未改。”
　　昙鸾缓缓的从石桌上拿起一杯清酒走到青石边，轻轻的扬起手腕，清酒沉入汹涌的波涛之中，然后他缓缓的转过身看着眼前的老者道：“心未曾改，却如这波涛已非当初的波涛。”
　　老人没有言语，蹒跚着走到石凳傍边颤颤巍巍的坐下之后，伸手在自己的怀中拿出一卷斑驳的书卷，轻轻的放在石桌之上，然后端起一杯清酒一饮而尽。
　　有些话，不需要说。
　　有些沉默，道尽千言万语。

作者有话说

　　过去的路 再也不能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