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下》华裳 珠子

10、十

　　十
　　ZACK醒过来时，对上的是袁朗了然的眼神。“起来啊，该不会要我背你吧？”
　　“还好吧？”A大队第三中队唯一单纯善良的孩子许三多关切的问了一声。
　　ZACK掏出枪，摆摆手。往袁朗的方向瞄了眼，笑笑不再说话，起身走开加入第一组。
　　居后的成才看到许三多伸手在背包里摸索人却蹲下来不动地方，着急的一脚想踢过去但猛想起对方可是有伤在身，急忙收住。“完毕，干嘛呢？”
　　许三多不出声的笑，白牙在夜里也是光闪闪的亮，伸手在地上开始“刨”。
　　成才摸不着头脑，但时间并不赶人，也就停下来看他。当他看到许三多把手里那个足能夹断一头成年棕熊的腿的钢齿夹子毫不费力掰开，小心放进“刨”好雪坑里，并熟练掩饰的天衣无缝后，心情顿时变得极端复杂。
　　“走啊……”许三多装好陷阱后，见成才反倒难得一见的发起呆来，不由伸手一扯。
　　“三儿……”成才喃喃自语。夹子，夹子哪来的？……你什么时候，学会坑人的？谁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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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臣武装在追进河对岸的雪林后，这一场伏击战的角色已经彻底反转。
　　不时响起零星爆炸，几乎草木皆兵。意外里身边几株高树就颓然折断，枝叶上积雪崩落一片混乱，而那队魔鬼般的特种兵往往就在混乱里从不知哪个地方冒出来一阵扫射又毫无踪影。车臣武装已经觉出冒然追进林子里是绝大失误，慌乱的想退出去。
　　“起爆！”
　　袁朗知道林里的人前脚退出去，后脚等着自己的就是密集的炮火覆盖。A2闻声目测了下距离，伸手把怀里□□按钮同时按下，顿时连环响起的爆炸声中火光一亮，已经撤到林边的敌人只得转身。
　　许三多临时埋下的捕兽夹子也发挥了效果，乍然响起的渗人惨叫让袁朗都皱了下眉。
　　“谁干的？是什么？”连虎听出声音不对，好奇的探问
　　“我埋的。”许三多坦白承认，“捕兽夹子。”
　　………………完毕你别跟他们学！如果不是情况不允许，连虎颇想仰天长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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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LEX与雪貂等十多名灰狼佣兵的成员，有力无处使的看着对面那片林子里，不时响起的惨叫、爆炸声，当然还有不间断的枪声。
　　“他们是笨蛋么？”雪貂一把揪下头上的帽子摔到地上，怒吼，“放着我们给他设好的伏击不打竟然追进去！”
　　“有勇无谋。”ALEX耸肩，不像雪貂那么感情外露，但从他抽动的眼睛握紧松开的拳头来看并不像平静的样子。
　　“我们不过去？”另一人问。
　　“进了林子，就是中国特种兵天下。”ALEX微有不甘的揉揉手，“已经损失几个弟兄，不能冒险。”
　　“那兰骁龙手上的货……”
　　ALEX看着手上仪器的液晶屏幕，上面一个微小的绿点正闪闪的亮。“发讯器显示不在林子里。”
　　“他跑了？！”雪貂一愣。“在一小队特种兵的控制下，他竟然跑了？！”
　　ALEX看了眼雪貂，“当然是有人要放他跑，不然他再厉害也没那个本事。讲好的条件，车臣武装与军火生产基地，是俄罗斯军方的。这个兰骁龙，是我们的。”
　　雪貂马上回过神来，神情顿时一振，“那我们快走吧，我还真怕他一人冻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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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接火地点约两公里的地方，齐桓已经一个虎扑，扭住了狂奔中的兰骁龙。
　　而也就在他扭住对方的同时，兰骁龙回头，被雪光映得惨白的脸上浮出得意一笑。
　　脚下雪层，分崩离析，轰响着夹带两人向下坠落。
　　飞溅的雪粉与林间呼啸而过的寒风，抹去了地面一切痕迹。
　　远方的接火像是商量好了，同时停顿，天地又一片寂然。
　　“菜刀！菜刀！？”与齐桓忽然联系中断的吴哲不管体力耗费，不停在耳机里低声喊着，从雪层崩落后显现出的一条山沟边费力的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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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标信号异动。”俄风会议室里，坐在仪器旁的人扯下耳朵，回头急促的说。“怀疑已经脱逃。”
　　“继续追踪！”
　　“ZACK那家伙，这招还真让他玩成了？”高瘦的人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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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道狭窄深长的山沟，在俄军方提供的电子地图上标示出的，仅仅是如细线的一道弯曲，丝毫不引人注意。
　　齐桓与兰骁龙在夜视不良的情况下，踩塌了沟边雪层，扭打纠缠着夹在雪里坠下。
　　半途中，齐桓空着的手抓住了某个横出的物体，冻着冰霜的树枝刀子般划扫在他脸上，齐桓扭头闭眼。与此同时耳边传来衣物撕裂的微响，另一手上抓着的兰骁龙重重一坠，已经挣了开去。
　　齐桓马上松开手上唯一支撑，人再次掉落。
　　希望下面雪层够厚，这是齐桓最后一个念头。然后脑子里嗡的一响，天地昏黑。

　　厚厚的雪堆在陡壁下积起坟般的小丘，雪堆最顶端被无声的慢慢的捅开，兰骁龙轻轻抖去满头满身冰雪，潜行离开。右腿趔趄不稳，那是小腿上入牢前一记枪伤，本已经愈合的伤口在剧烈的跑动与落地的冲击下再次绷裂开。没时间止血，半边裤角已经浸透染红。
　　坐在一块岩石后，兰骁龙撕下一截衣料，在小腿上绑扎好止血带，脸偏着，眼里除了警戒，冷漠的再没半丝表情。马卡洛夫手枪仅有的一发子弹已经用掉，枪现在跟废铁无异，但他还是检查了一下，别在后领下面。那是一个异于常规的佩枪用置，但却隐蔽，而且非常容易快速出枪。
　　食物，没有。
　　武器，没有。
　　朋友，没有。
　　只有敌人。
　　恶劣的自然环境是他的敌人，那队装备精良的佣兵是他敌人，来引渡他回国的老A也是敌人。
　　兰骁龙近些年已经不太想起A大队的事情，偏偏现在有些回忆却浮上来。
　　老A擅长在绝境里作战。潮湿溽热的丛林里，某个人用牙咬着固定好肩头的伤口绷带，吐出纱布碎丝后补充，必须擅长。
　　对老A来说没有绝境。说话的另一人那里背着光，看不清。
　　滚蛋！兰骁龙甩头无声的骂。

　　齐桓从雪坟里钻出来的时候，想到的是袁朗那句名言：我有点冤。然后自己在心里补上后半句：每个在战场上挂了的人都说自己冤。
　　定位仪丢失，齐桓没精力再翻雪堆去找。晃晃通讯器，毫不意外发现也已经损坏。
　　枪枝武器完好，主弹药不足半个基数，后补弹药不足一个基数。齐桓抬着望望几乎称得上一线天的上空，厚重雪层裹住陡峭崖顶，透出狰狞威胁。在这种拢音地形中开枪，震落下来的雪不亚于一场小型雪崩，埋了他绝没问题。
　　兰骁龙不见了。进入老A，并肩两年有余，不论是选训时的冷厉教官，还是出任务时一枪挡关外号“杀手”的第一狙击手，对方脾气禀性，太过熟悉。那粒卡在防弹衣上的弹头已经不知掉到哪里，要不是那时闪的快，现在已经是脑壳掀飞的尸体一具。齐桓觉着被击中的胸口有点隐隐约约疼，不厉害可深长在肉里刮削不去。抬手揉按一下，骨头没事。
　　地形狭窄，情况不明。齐桓把军刀的搭扣拨开，潜行搜索。
　　兰骁龙不是只会跑的人。就算要跑，也会先除去背后的威胁，比如他。
　　所以齐桓走的很小心，他不着急。尤其是看到地上的血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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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J与雪貂也一前一后，在狭窄的沟底缓缓前进。走的谨慎，头顶上厚重的积雪与地面上不明的地貌让他们每下一步都很小心。
　　DJ加入灰狼已经快两年，雪貂则是自从灰狼出道后一直跟着ALEX的老人。其实，论起年纪来雪貂比JE他还要小上几岁。一张瘦脸五官秀削，看人时再怎么笑，眼睛却带冷锋。身材不起眼，但每块肌肉都像铸炼的精钢，凌角分明的坚硬。
　　ALEX带着别人，在山沟的另一头搜索。
　　两个人都很沉默，DJ索来少言，雪貂情绪紧绷。其实灰狼中人都不太爱说话，也没有人主动挑话题。每个人身上都有一本故事，牵心扯肺，不提最好。这次的生意做的比较大，ALEX手眼通天，与俄罗斯军方跟车臣武装都做下了交易。
　　车臣那处隐密的军火生产基地，利用二战时期的军事工事构建，能抵抗航空炸弹的袭击，加之地形复杂，军民混杂，其中也不乏被挟持的技术工人。俄罗斯军方挠头不止一天。苦无对策。
　　兰骁龙是地下军火市场龙头，行踪诡秘但与车臣来往向来密切，向来隐蔽的极好，没人知道他出身特种兵。俄罗斯军方一次围捕，就是放松警惕，生被个受伤的人出其不意的突出重围，损兵折将。
　　但若不是他实力太过彪悍，也不至让人顺藤摸瓜挖出了老底，那队中国特种兵未必会接到这个任务。
　　原本行程计划还需要再行制定，但灰狼的人不想再等，兰骁龙手上一批军火价值连城，更有人出了比这更高的价钱买他的一命。
　　他得罪了很多人，DJ当时就想。
　　是ALEX让人向军方提供了那处军火基地的具体地点与人员配备，让俄罗斯军方痛下绝心的，那处基地里，不久前刚刚入手两枚前苏制手提箱式核地雷。其中一枚已经完成核装药。
　　最终拍板。
　　兰骁龙可以说是个饵，一个人知道的东西太多，肯定不是好事。
　　几乎没有人想要他活着。包括他以往的“生意朋友”。
　　ALEX回来后说，也不知中国政府怎么想的，竟真同意俄方条件。就十人引渡要兰骁龙回国？雪地丛林重兵埋伏，什么样的人能完成这种任务？
　　雪貂那时正在擦枪，闻言冷淡的说，别小看中国军人，他们总能创造奇迹。
　　我只操心那个叫ZACK的不要搞什么花样。ALEX碧色的眼睛透出淡淡杀气。那人，不好对付。
　　别指望他们守约。雪貂头也不抬的对枪说。佣兵没有信任。除了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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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A这边，已经雪停风止，林间只余下一行人踩雪时发出的咯吱声，间有喘息。
　　等到眼前一空走出雪林，面前突兀的出现一片开阔地，后面的树林平和静谥，银装素裹半分也看不出林里曾有枪炮血火一场战斗。地面上雪层较林中更厚，地形地貌全让风夹着雪给填的沟满壕平，整片地看上去活像柔软松渲的上好奶油蛋糕。偶尔有几棵树桩露出雪面，从透着碳化焦黑的断口来看，很显然这片也曾是寒带树林地方曾受过一场山火的洗礼，可能就发生在入冬前后，一片焦土还没有足够的时间恢复成次生林。
　　连虎站在A3身后，嘀咕着骂这操蛋的雪！表面上一马平川，实底下凶险万千。
　　自从兰骁龙脱出控制后，追去的吴哲齐桓尚未归队，为保持无线静默联络也暂时中断。后面原本是大约一个连的敌人，在雪林里被他们连敲带炸，撩倒近半，极度窝囊叫来增援后，现在正呈包抄的态势，紧咬在屁股后面追过来。
　　高层命令不变，仍是让他们不惜一切代价粘住追击武装，引至指定地点后，用红色烟雾烟指明方位，由俄方负责清场。
　　隐在任务后面的真实细节，肯定不会如此简单。
　　布置任务袁朗三言两语说完，带着抹笑拿眼睛把队员挨个看了遍，声线懒洋洋的，“明白？”
　　“明白！”一切尽在不言中。
　　A2很洋派的耸耸肩，转头看了ZACK一眼，就不再出声。A4抱着机枪，从袁朗的背包里取了半个基数的弹药补充上，自觉自动的开始搜索敌情。
　　成才先是愣了愣，抬眼正对上袁朗，后者那眼神像要刺进他脑子里把自己的想法挖出来翻看。成才也就笑笑，举起手跟身边许三多一碰，一握：钢七连的标志性动作。
　　只有连虎瞪向ZACK，一脸“我有话要说”的表情。但可惜的话还没出口，A3已经在袁朗的示意下把个可怜孩子扯领子拉走，消音。
　　袁朗看了眼面无表情的ZACK，又看看队友，低头就笑出声来。
　　要是齐桓看见肯定还会说队长你这笑真渗的慌，就没好事。袁朗会收起笑很正经的背段顺口溜：有的兵不走人道，有的兵不说人话，有的兵不干人事。齐桓会接岔儿说是是是那不干人事儿的说的就是咱特种兵。话说回来是人能被你这么折腾么这么被你折腾出来的人他还能干人事儿么？袁朗若是心情好时间又不紧，就会捉住话头天南海北上下五千年直忽悠到齐桓直说两只眼睛已经成绿蚊香状才意犹末尽的打住。
　　几经磨练，齐桓就算是面对吴哲歼-8轰炸式攻击也能应付的游刃有余，归根究底还在是袁朗这里出的师。曾经沦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啊……吴哲在得知缘由后曾如是感叹，换得袁氏铁砂掌一记。
　　ZACK觉着身上有点儿发凉，属于生物对危险的本能规避。他转开头去在心里苦笑。手抬起想揉揉脸，但最后还是放下。
　　“快来了吧？”许三多脸上还带着失血后苍白，颧骨又冻的通红，轻声问着。
　　“快了。”袁朗在选好的伏击点后回他，人半埋在雪里，手边从背囊里掏出的手雷整齐摆开。不足十人的一个小队，敢对连规模的敌军设伏固守，简直疯狂。
　　开阔地顾名思义，无险可据无关可守，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追出来的敌人堵在雪林边缘，使其无法运动展开攻击阵型。但对方若是离雪林过近，待武装直升机火力支援到来时，又很容易撤进林中，无异前功尽弃。这份分寸把握，至关重要。袁朗形容，咱们就好比一块色香味美貌佳的骨头，粘住敌方兵力把他们往开阔地拉，这块骨头还绝不能让他们啃了肉去。
　　仅凭着不足十人的小队完成这件任务，几乎不可能。
　　但老A擅长干的就是不可能的任务。
　　成才现在已经完全潜伏在狙击阵地里，全队人放眼也找不出他的位置。成才很能藏，这是全A大队公认的事实。
　　连虎自从让A3拖走后，气就没平下来，嘀咕着说这不是摆明了拿我们当刀使么？A3头也不抬的在林边做□□，连虎见没人理他越发来气，直骂老毛子他妈的就不是好人！A3听的烦了，停下手上动作盯他，直盯的连虎打个冷战才凉笑着问怎么不说了？一会儿敌人上来了，我还等着你说段评书把他们侃晕菜！连虎一声不吭，接手A3帮忙布置。
　　林子里已经有零星的爆炸声响起来，那是追来的敌人趟响了事先布下的定向雷。最前线的A3与连虎急忙后撤。
　　明白这一小队特种兵实力惊人，加之对面情势不明，敌方很谨慎没有马上冲出雪林这个绝好的掩蔽所。十多秒后，密集的□□带着哨音砸落在雪地上，不在乎弹药消耗的一段段推进清扫场地。A3与连虎布置好的□□没了用武之地。
　　不到一个连的兵力，他们弹药没理由充足到这份上！除非后面有个军火基地撑着！所有老A心里都浮出同一个想法。袁朗再次似笑非笑看眼ZACK，不出意料的见对方毫无半点惊异。
　　连串的爆炸让雪粉冻土漫空起舞。尚未撤出安全距离的连虎首先中招，被震波扫出三米开外，侧面撞在树桩上，额角的血马上渗透面罩淌了下来。
　　操毁容了！连虎爬起来边退边小声骂着。扭头正看到一团杂了红色的雪雾正在A3身侧爆开，立时就遮没过他人影。
　　“A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