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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边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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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宁九漓回想了一遍书中看过的草药常识,像往常一般步入林中。昨夜配九霄玉露,独缺一味五叶草,听娘亲说曾在林中采得过此草,便一大早起来,心心念念地寻药去也。
林间枝木相交,绿色浓浓,似烟鬟,似雾鬓,青屏之外又是层峦叠嶂,纵目而望,隐隐出现的云丝如隐隐的道意。
朝霞透过树间,洒在错杂的枝叶中,地气幻化为虹,飘飘欲断,欲断未断。
她欢快地把霞光雾气踩在脚下,走走停停,不时蹲下身来,仔细搜索着草药:黄褐微紫的小花——是莨菪;三菱形的草茎——是茳芏;都有几分形似,可又不是五叶草。
一路比着,一路寻着,不知不觉,越走越深,竟是到了她从未深入过的林中腹处。日照偏西,业已下沉,啃完了怀里的干粮,渐渐感到几分饥饿,准备往回走,却发现已经迷失了方向。她已经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子,身处其间,密密的枝木,横看成林侧成森,恍若无边无涯。
林中深处竟布下了阵法。她一时未觉,此刻已然被困其中。
再一细看,这树阵比以前娘亲设的任何一个阵形都要复杂,盘根错节,阵中套阵,连星阵严丝合缝,凤回阵有去无回,出来轻松回头难,现在阵法开启,一个阵的生门,连着另一个阵的死穴。要同时化去两阵,谈何容易?
天际最后一抹晚霞已经悄悄退去,青色的帆幕绵延铺设。
疲累之意渐渐升起,宁九漓颓然无力地瘫倚在一棵树旁,头顶上参差不齐的树枝,疏疏朗朗托出朦胧的月亮,仿佛都来投注一抹悲悯的色彩。
忽然,臂上一凉,滑滑腻膩的长物缠在她身上,低头一看,细长的身体吐着红色的杏子,一晕一晕的花纹交错而布,——竟是条蛇。
风吹树叶,簌簌作响,宁九漓强自按捺心绪,冷静下来,努力搜索着《毒经》上对蛇的描述。从外表看,无毒蛇的头部呈椭圆形,尾部细长,体表花纹多不明显,如火赤练蛇、乌风蛇等,毒蛇的头部呈三角形,一般头大颈细,尾短而突然变细,表皮花纹比较鲜艳,如五步蛇、竹叶青、金环蛇、银环蛇等。
可是眼前的这条——它的头分明是五角形的,莫不成是——水镜蛇?脑中顿时反应过《毒经》中的一句话“若碰水镜蛇,魂踏阎王门,食之奈怎何,九一可得归。”
然,生活在水中的水镜蛇,何时竟也上了岸?
这蛇,倒是适应得够快。
宁九漓感慨着,却见一道白光闪过,蛇身一分为二,软塌塌地坠之于地,半截身子仍然蠕动了几下,才状如死物。
一个紫衣少年,手持利剑,红色的蛇血顺着剑端一滴滴的淌下来。抬头,便望见一双幽瞳,眸光闪闪,三分邪魅,三分蛊惑。微扬的剑眉,狭长的眼眸,挺直的鼻梁,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却已经祸水初成。
“你是什么人,怎么会来这里?”未及道谢,宁九漓把疑问脱口抛出。却瞬间后悔,这不等于告诉人家自己住在这里吗?
果然少年闻言,嘴角上翘,借着月光,用白布拭去剑上的鲜血后道:“连说声谢也没有,这就是你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吗?”
“那么恩公想让我如何以报?”宁九漓把悔意吞下肚子,诚恳地道。
“恩公我不稀罕,只要你能把我带出这鬼地方就行了。”少年回剑入鞘,剑眉慢悠悠地上挑。
“我要是能出去,还能坐在这里招蛇吗?”宁九漓无奈地吐吐舌头,抱着膝盖重新坐下。这句说得可是大实话,双阵,并非是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
夜色五分,星河暗布,莫不是今晚要以天为庐地为床。
“是吗?”少年对她的神情研究了半响,失望之色一闪而逝,把身子斜着靠在对面的树上,不疾不徐地说,“小丫头你手无缚鸡之力,当真不怕这半夜里的瑟瑟阴风,林中的毒蛇猛兽?”
这算是恐吓?宁九漓闷哼一声,撇开头去,不再说话。
夜黑得紧,风吹得欢,这样的露天之地,除了饥饿困顿,便是阴冷难歇。
浑身哆嗦了下,宁九漓向对面的人开口道,“喂,你想不想生火?”
“你有火折子?”少年反问道。
“谁说生火一定要用火折子了?”她轻快地笑着,“想要火的话,就动一动你的剑,挑些干的树枝砍下来,至于火源,我自有办法。”
少年闻言倒也不恼,随意笑了笑,提起剑,纵身而上,一阵剑光飞舞,地上便堆积起一叠枯枝。
她早已观察过周围,捡起两块大小比较合适的石头,一手一个,相互用力摩擦着,不一会儿,便见火星溅出,就势点在枯枝上,熊熊火苗猛然窜出,映得脸庞一片橙红。
围火而坐,宁九漓和那少年遥遥相隔。
红光摇曳,寒气便减了几分。一只兔子似也感到火的暖意,从他们身边奔过,靠近火堆,略微踟蹰了会,便已被少年穿在了剑上。
少年取下兔子,扔向少女,随口道:“把它给烤了,我们分肉吃。”
“我不会。”宁九漓瞥了一眼这只死不瞑目的兔子,故作淡然地道。
“我不信。”少年倚着剑,靠在一旁,懒洋洋地答道。
宁九漓狠狠瞪了少年一眼,仍然不屈道:“就算会,凭什么要我来烤?”烤兔是没问题,哪怕是来个八只九只,她也乐意十分,可是一想到要挖内脏,总觉得有股子不舒服。
“凭我猎到了这只兔子。”少年懒散依旧。
“你不过就是等兔子跑过来,把剑插上,连身子都没动,也叫猎?”宁九漓不屑地道。
“我这是以身引兔。”少年眉角上翘,媚眼如丝。
皮球抛了半天,死兔子在宁九漓手里慢慢变冷,又慢慢变热。
算了,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不就小小内脏而已。宁九漓心道,闭了闭眼睛,抽出插在绑腿上的小刀,怏怏地开始进行烧烤前的准备工作。褪完毛后,她咬着牙,小心地剖开死兔的小腹,内脏露在月光下,肠道交错,血肉模糊,忍不住把脸转过半边,暗自吞了吞口水,硬是压下恶心的感觉,刀子在兔腹内一阵胡乱翻绞。
少年的剑身对着月亮,折射出银光,一闪一闪的,映着少女苦涩而忍耐的表情,不由自主地嘴角勾起一弯弧度,剑果然还是擦得明晃晃的好。
时间过得分外漫长,好不容易熬到把内脏清理干净。宁九漓捡起一根稍微光滑的长木,把兔子横贯其中,手执着长木一端,架在火上,旋转翻腾。
随着火苗噗哧噗哧落地的声音,兔子的外表便呈现一片金黄色,嗞嗞的油响,勾得人引起几分食欲。
看着少年喉结蠕动,宁九漓一扫郁闷,眉开眼笑道,“你是不会烤吧。”
少年却不以为然地道,“君子远庖厨。”
烧兔的香味越来越浓,从鼻孔里钻进去,更是惹得馋涎欲滴。
宁九漓从架子上取下来,扳了一半往对面扔去,道:“接着,伪君子。”
“伪君子就伪君子,好歹是君子,不像某人……”少年审视了少女半响道:“怎么看都是丑丫头一个。”
丑丫头?宁九漓看看满是泥巴的自己,无所谓地笑笑,心道,不就是脏了点嘛,若要是想激我生气,我却偏偏不气,看你还不意兴阑珊。遂不动声色地向火堆里添些木枝,好让火苗烧得更旺些,驱散里外的寒意。
那少年已从容地撕下一片兔肉来,往嘴里丢去:“不错嘛,香酥可口。”又咀了半会,道,“不过也就香酥可口而已。”
“你爱吃不吃。”宁九漓瞪了一眼道。这荒郊野地去哪找调料来入味?
“谁说我不吃的,本……公子什么都挑,就是不挑食。”少年继续啃着兔腿道。
转眼间,地上堆起了一小撮兔骨头,根根白骨分明,不见一丝碎肉。少年抹了抹嘴角,笑道:“丑丫头,你该不会是生气了吧?”
“要能让我生气,伪君子,你还不够分量。”宁九漓头也不抬地道。
“不生气就好,丑丫头,你是——习医的?”少年黑瞳一闪一闪,似胸有成竹。
“你怎么知道?”宁九漓好奇地抬起了头,明明没有背药筐,那么这人是怎么看出来的。
“猜的,不过现在看来,应该是猜中了。”少年笃定地笑道。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她不知不觉地反问。
“想知道就自己猜。”少年眯起眼睛,高深莫测。
“莫不成你是来求医的?”她思了思,自然而然地道。
“你怎么知道?”少年张开眼睛,仿佛是一脸惊讶。
“猜的,不过现在看来,应该猜中了。”宁九漓学着少年的语气道。
少年不语,却让宁九漓迷糊起来,难不成刚才的样子是唬人?
宁九漓盯着少年越久,疑惑越深。少年面无表情,可是身体却仿佛是微微抽搐着。
沉默良久,少年终于憋不住了,开怀大笑道:“果然是山野丫头,到底好骗,不过学我的语气倒是学得有几分像。”
“那么委屈贵公子了,还要耗费精力,糊弄我一个山野丫头。”宁九漓无谓地翻翻舌头,把脑袋靠在树干上,眼睛一闭,本是假寐,谁知走了一天,困意渐渐袭来,头越低越下,终于托在了手里,眼皮便再也支撑不住地沉沉合上。
一觉醒来,阳光早已毫不吝啬地洒满了整个林子,亮堂堂地铺展一片。少年头的抵在剑鞘上,五官在朝阳映衬下,倒是有点明媚英挺起来,双眼闭阖,身子一动不动,像是仍在睡梦之中。居然有人睡着了还能坐得这般端正,宁九漓感慨地想道。
蹑手蹑脚地走过少年旁边,伸出一只黑手爪,在少年眼前晃了晃,见少年仍然坐如磐石,宁九漓收起小手,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放在少年鼻下一探。原来这瓶里装得是迷药,随着风被少年吸入鼻中,少年便睡得更沉了。看他的脑袋从剑鞘上倒了下来,她欢快地笑着,又从地上抹了一把泥土,涂在少年白玉般的脸上,几下捣鼓,原本一张俊脸,瞬间就成了黑炭脸。她满是趣味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心道让你说我是丑丫头,看现在谁比谁丑,拍了拍衣上的尘土,哼着小调,快活地踏上了回谷的路程。
阵法还是原来的阵法。昨日耗费了大把时间都没有破解,现在一时半会,要想破阵而回,除非灵感顿生,天机突现。事实证明,灵感不会顿生,天机也不会突现。于是,宁九漓绕来绕去,又回到了老地方。
火烧剩下的柴木东倒西歪地躺了一地,而本来应该躺在柴木后面的人却不见了。
宁九漓心里一惊,跑到对面,仔细观察起来,树下正中有一块泥土凹陷进去,正好形成一个坑状,可见是少年坐了一夜的地方。而旁边除了自己踩过来的脚印外,再无其他痕迹。踏土无痕,这么看来,若不是挟持了少年之人的轻功绝顶,就是少年轻功绝顶。
再绝顶的轻功也不可能全无助力。少女抬头,果然树干上残留着浅浅的泥土印记,她了然一笑,又苦涩一笑,特制的迷药居然失效了。
“千方百计地摆脱我,却独自在树林来转圈子,原以为不过是丑丫头,现在看来还是个笨丫头。”少年顶着一张黑炭脸,忽然现身于树下,一双漆黑的眸子愈发幽深。
宁九漓触到那幽深的眸子一股寒意顿生,比十二月里的冰块还要冷,冷得身上直打哆嗦。
少年欺近了几步,故作一叹道:“我现在算是明白恩将仇报是怎么回事了。”握着剑鞘的手指关节咯咯作响。
宁九漓看到少年的剑,忽然想到了少年砍树枝的情景,剑刃锋利,三下两下,枝叶便如雨而下,如今,这剑不会指向自己吧,不自觉地,又一个寒飐袭来,身体抖了抖。
双臂环抱了下,意在驱逐寒气,就算输人也不能不输阵,宁九漓心里默念,遂气势上涌,抬首挺胸道,“恩将仇报也要有恩才行,水镜蛇不好好地呆在水里快活,哪根筋搭错了,不只爬到岸上,还跑到远离水域的林中,让你来这么砍一刀?”既然话都说开了,索性破罐子破摔。
“我要是想要你的命,何必凭借一条小小的蛇?”少年不屑地道。
“你没有必要放蛇,我没有可能自虐,那么你的意思是这林中还有第三个人喽。”宁九漓把迷药扣在手中,打是肯定打不过的,不能硬来,那么只剩智取一途。
少年未语,只是不动声色地站立一旁。晨雾中的树间,算是有了几分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的味道,少年和少女两两僵持,任凭左右猿鸟清讴,鼓蛙乱鸣。
“若想故伎重施,我劝你还是算了吧,第一次尚且不能成功,现在更加不过是垂死挣扎。”少年默了半响,盯着少女紧握成拳的手,嘴角噙着一片笑意。
闻言,宁九漓无奈垂下了手,坦然地道:“既然我都没有利用价值了,伸脖子是一刀,缩脖子是一刀,我怕疼,这一刀就干脆点吧。”少女重新抬了抬头,面色从容,大义凛然。
闻言,少年的笑意更深,悠然地道:“既然知道自己命不值钱,就好好留着,一时半会走不出这古怪的林子,你就好好烤你的兔肉吧。”少年双手环抱,剑握一旁,其势泰然。
偃蹇连蜷枝相缭,溪谷崭岩水曾波。宁九漓捡了一棵大树,闲闲坐在枝头,虽不能一览众山小,窥之谷中风貌一二,但入目处绿色的枝丫层层叠叠,青波浩瀚,林风徐来,甚觉清爽,如灵如睦,不失素然。
她正看得兴起,一阵紫风拂过,枝头赫然多了一人。
“丑丫头,如果看出树阵的奥妙来了,就赶紧带路,你也好少一天被奴役的日子。”少年撇了一眼在树上无比悠闲的少女,看似漫不经心地提了提剑。
“这么容易看出,如何会在这里被困三天?”宁九漓反驳道,三日来,一直处于被压迫的地位,倘若唯唯诺诺的,少年不过一脸阴沉;自己顶撞两句,少年反倒一笑释之。相处下来,心里愈发觉得少年阴晴不定,难以琢磨。若是把少年带出这林子,他可会放过自己?
叹了口气,正准备从树上掠下来,却听见一声熟悉的雕鸣。——是小白,莫非是娘亲终于重新寻来了?
宁九漓喜笑颜开地昂起头,向天空中眺望,可惜树木郁郁葱葱,极目之下,蔚蓝的天空只露出一个个小角。
少年望着兴致陡然高涨的宁九漓,眸中闪过一丝异彩。
雕鸣渐渐近了,宁九漓想要吹哨回应,但瞥见旁边不明身份的少年,端端地把心绪按捺下来,宁可与虎谋皮,也不能引狼入室。咬了咬嘴唇,硬是把手放了下去,雕鸣和了几声,不一会儿,便渐渐远去。
“丑丫头,你就这么喜欢和我一块呆在林里?”看着黯然的宁九漓,少年饶有趣味地道。
“伪君子,虽然我们时常意见不合,但同是天涯沦落人,互相扶持是应该的。”宁九漓虽意识到刚才自己的表情变化已经被少年看得一清二楚,却依然装傻充愣道。
“为了和我互相扶持,连家都不愿回了?”少年调侃道。
“想回啊,怎么回?”宁九漓故作东张西望,脸上写满了疑问。
少年看着又在装傻充楞的少女,照例随意飞出剑鞘,向宁九漓打来,枝头空间本来就狭小,而剑鞘打出得又极快,宁九漓避无可避,胸口硬是吃了一记,身体受到冲击,如离线的风筝般地向空中倒去。这树也算有一定高度,这么摔下来,非死即伤。
三日来,剑鞘飞向宁九漓的次数可比剑身刺向野兔的次数多多了。一开始,宁九漓还出言反抗一二,但挨得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她权当是被野兽撞了一下。但是今日的情景却和往常的小打小闹不同,眼见离地面越来越近,她不禁一阵懊悔,这玩笑是不是闹大了。正准备闭上眼睛,却感到身子一轻,没有碰到硬硬的地面,而是落到了一个软软的怀里。
少年顾着着地,自然没有注意到怀里少女的动作。在落地的瞬间,宁九漓手指一扬,迷药瞬间洒出,少年意识到形势不妙时,已来不及秉住呼吸,两眼一闭,仰头倒下。
这时候,宁九漓笑了,笑得开怀。果然,第一次若是中招,一般人都会格外小心,注意不在同一桩事上犯下第二次错误;然而,第一次若是没中招,一般人都会格外放心,不会把这种招数放在眼里。正如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最简单的招数,往往也是最有效的。
宁九漓站起身来,既然回谷的路自己破解不了,那么便出去吧。周围的情形早已细细观察过,出谷的路上所设得并非是连星凤回二阵,而是自己最熟悉的千里凤回独阵。
看着地上陷入昏迷的少年,宁九漓眼眸流转,计上心来,利落地解开他身上的腰带,试了试长度和韧性,便一端系在少年的脚踝上,一端系在剑上。
眼前便是这般情景,少女扛着剑,剑牵着一条带子,带子连着个人,少女便拖着那个人,一步一步向林外拖去。而少年翘着一只脚,背部与大地亲密接触着,黄土拖曳出一条长长的痕迹。
虽然有大地分去了少年的一半重力,可要一面注意着林中的阵势变化,一面拖着个人,宁九漓仍然甚觉吃力。这一路上,不由地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没事找罪受。
跋山涉水般地走出了林外,长剑一扔,用袖子擦了下满头的汗水,宁九漓再也支撑不住地仰面躺下,终于感觉天空湛蓝,云雾尽出,山风如沐。
休息许久,才重新站起来,解开腰带两端的结头,重新系回少年的身上。
立于山坡之上,纵目而望,田野千里,视线开阔,经纬分明,路旁虽也种着几棵大树,但和密林中的层嶂比起来,不过稀稀落落,零散在两边而已。远方隐隐可见屋翎雕瓦,炊烟升起。忽觉游兴顿起,不若趁此机会,感受些谷外风华。
金秋送爽,阳光万洒,本就是踏青郊游的好时光。宁九漓大步向前走着,几步过后,才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跑回少年的旁边,在其腰间左摸摸,右摸摸,直到手上抓了个东西,方眉开眼笑了,原来是个钱袋。虽然未出过回风谷,但她也知道在外面无论是衣服还是食物,都是要银子来交换的,有银子方能行万里路。
宁九漓掂了掂沉沉的钱袋,轻松而去。
可是少年却并轻松,迷迷糊糊地醒来,脑袋是昏昏沉沉的,浑身上下都痛,尤其是脚踝和背,火辣辣的,像被石子碾过一般。少年也望天空,不过这时的天空却不是湛蓝色的,灰布早已迫不及待地裹上层阙了。少年左右一看,随身的剑正歪歪地躺在一边,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嗯,印章在,大额银票也在,唯一少了几两碎银子,和几张小额的银票,倒是可惜了那个装钱的袋子,少年心想。
不知过了多久,下山的路上,走着一个举剑的少年,少年的嘴角诡异地上泛,顾不得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挥剑狂舞,田野间本就不多的树木就遭了殃,落叶纷纷扬扬地洒了一地,独留枯木在空中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