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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喝酒误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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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一日,有星有月。
漆黑的夜幕被圆月点亮,群星呼应,月光和星光交错为大地披上一层银纱。
微凉的晚风吹拂,位于太学门前的大街之上,排列着一栋栋整齐的民房。大部分都已经熄灯睡觉,唯有一栋民房点亮着油灯。
民房北面的窗户打开,有人倚窗而坐。
她头戴束发冠,穿着白色长袍,生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眉宇间透露出一种不服输的倔劲,让她看起来少几分清秀,多几分英气。
仰望着漫天星空,刘芸轻叹道:“嘒彼小星,三五在东。肃肃宵征,夙夜在公。寔命不同。嘒彼小星,维参与昴。肃肃宵征,抱衾与裯,寔命不犹。”
“呵呵……博晓你莫要再拖延时间,按照约定,这局你输了,就要和我饮酒。”清朗的声音自西面响起,由坐在桌子另一头的李若风发出。
李若风看起来也就是二十出头,仅比刘芸大一岁,是和她同年来到太学求学,相处五年的至交好友。
他相貌俊朗,嘴角总是挂着淡淡笑意,温和的眼眸宛如璀璨的繁星,令观者为之沉迷,无法自拔。
两人之间隔着一张桌子,上面点着油灯,摆放着一个木刻的围棋盘,黑白子交错,像是两头巨龙相互厮杀,白龙已经岌岌可危,黑龙随时都能咬碎白龙的脖颈,结束这场战斗。
被他这么说,刘芸无法继续装下去,回过头看着棋盘,不由埋怨道:“别人都说你子玉是谦谦君子,我看你就是一个伪君子。”
李若风微微一愣,饶有兴趣道:“博晓何出此言?”
刘芸振振有词道:“先前几次下棋你都不如我,今番居然能让我无还手之力,可见前几次都是故意示弱,为的就是今日骗我喝酒。”
李若风摇了摇头,挥手一扫棋盘,将棋子都收拢,“唉,章、王两位博士让我们随行参加盐铁会议,这是难得的喜事,我本想和你庆祝一番,没想到……”
刘芸看他那个样子,心里有些愧疚,加上她本人确实很高兴,便道:“好了,子玉何必装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我陪你喝一杯。”
李若风微微一笑,将棋子和棋盘收下,摆上早已经准备好的一坛酒,以及一盘青梅。
两人都不富裕,平日除学习之外,还要在长安打工维持生计。因此能够参加这场由大将军开启,丞相主办的盐铁会议,对于两人来说是一个鱼跃龙门的机会。
一旦崭露头角,平步青云都只是一句话的问题,让素来稳重的李若风都高兴的难以自持。
李若风举起酒杯,来一个先干为敬。刘芸随后举杯,将酒饮下,顿觉辛辣刺喉,性格倔强的她不肯认输,强忍着不适吞下。
李若风见她一杯酒下肚,已经是眼眸含泪,红晕浮现,不禁打趣道:“博晓酒量真是我生平仅见之差,该不会一杯就倒吧?”
刘芸只觉得腹部升起一股暖流,浑身都变得轻飘飘,傻笑道:“酒真是神奇,一杯下肚就让我有种想要飞起来的冲动,呵呵……”
李若风笑容一僵,显然是意外自己居然说中了。
刘芸抢过李若松手中的酒坛,仰头就喝。
他大惊,急道:“博晓,这可是我花钱买的,你别全喝光啊。”
刘芸喝到一半,酒坛又被抢回去,她整个人直接倒在桌子上,呼呼大睡。李若风摇头,自饮自酌,随手拿起一个青梅丢入嘴中。
半坛酒转眼间就喝完,李若风眼神依旧明亮,毫无半点醉意。见刘芸趴在桌子上睡觉,心想下次绝对不要在和博晓喝酒。
桌上摇曳的灯火,照得她的脸庞忽明忽暗,睡梦中的她少了几分英气,多了几分秀气,微红的脸颊,嘟起的小嘴,当真是佳人如画。
一阵微风从窗口吹进来,李若风身子一抖,猛地摇头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去,弯腰将刘芸抱起,放回床上。
无意间看到她衣领绑着绷带,他心里一紧,只当是刘芸和人打架被弄伤。连忙扯开她的衣领,看到一圈圈缠绕在胸部周边的绷带。
“博晓受如此严重的伤势居然都不和我说,等他醒来我一定要好好追问。”李若风大怒,复又将衣领合上,小心翼翼,唯恐触及她的“伤口。”
李若风担心刘芸有事,没有离开,而是趴在桌子上睡觉。
待到次日一早,鸡鸣声起。
刘芸早已经养成闻鸡起床的习惯,尽管脑袋有点昏沉,她还是缓缓坐起,面色略显迷茫,宛如刚睡醒的猫咪,看起来非常可爱。
她环顾四周,见李若风爬在桌子上睡觉,打一个哈欠,叫道:“子玉,你还不快点起来,莫要再那边偷懒。”
李若风抬起头,迷茫的神色只持续了几秒,旋即他猛地转身,大声道:“博晓,我当你是兄弟,没想到你连那么大的事情都欺瞒我!”
刘芸被吓一大跳,心虚道:“我并无什么大事,何谈欺瞒之说?”
李若风豁然起身,灼灼逼人道:“非要逼我说出你胸前的绷带吗?”
刘芸如遭雷击,险些倒下。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蛋了,女扮男装五年,一朝疏忽就被拆穿。
“子玉,你我相交多年应该知道我的性格,我女扮男装潜入太学并无恶意,就是想要证明自己不比男人差而已,希望你能够理解。千万不要将此事传扬出去,算我求你了。”
李若风满腔怒火顷刻间消失的无影,大脑当机。什么情况?相处五年的兄弟转眼间变成女人?他结结巴巴道:“你、你是女人?”
刘芸一愣,疑惑道:“你刚刚不是说知道了吗?”
李若风坐回长凳,苦笑道:“我还以为你胸前绑着绷带是因为受伤,谁知道你居然给我讲出这个惊人真相。”
刘芸表情瞬间变得夸张起来,似笑非笑、似怒非怒,总之她现在真想一头撞死在墙上。
一时半会,两人谁都没有说出一句话,都在努力接受着事实。
李若风听见有人朗读春秋之声,神色略显尴尬道:“我们这样坐着也不是办法,洗漱后去太学吧。”
“诺。”刘芸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应了一句。
此地距离太学不过两百步左右,出房门外,已经有人挑着扁担,满大街吆喝馒头一文钱一个,也有人摆地摊,香喷喷的米粥,两文一碗,咸菜免费。
太学内带老婆和父母来求学的学生毕竟是少数,大部分人都是不会做饭菜的学生,有小贩瞥见商机,一个个都往这边钻。
单单是一条大街,已经有五家卖早餐的小贩。
李若风和刘芸走到往日常去的摊子,要了两碗米粥,配咸菜吃。
吃到一半,李若风忽然道:“你以后不要再喝酒误事,我昨晚喝醉,什么都不知道。”
刘芸闻言大喜,抬头看向他,“子玉,你果然是我最好的兄弟,太感谢你啦。”
看着刘芸熠熠生辉的眼眸,李若风心里一跳,有种莫名的情绪攀上心头。第一次觉得,刘芸长得好漂亮。
或许是还不习惯吧,他自嘲一下,开口道:“快吃吧,莫要让两位博士久等。”
刘芸放下心中包袱,脸上又展露笑脸,恢复平常的心态。
两人用完早餐,便朝太学走去。
太学正门之前,有三层台阶,左右摆放栩栩如生的麒麟石像。六名身材魁梧的甲士手持长枪把守在门口,防止一些宵小闯入。
越过正门,步行二十,就是一座石桥,横跨三丈宽的池水,连接着对面的讲堂。
讲堂长十丈,宽三丈,上面铺着金黄色的琉璃瓦,屋檐上扬,挂着一串风铃。每日七点开始讲课,主要就是讲授五经。
过讲堂,能看到五道月门,每道月门都代表一位五经博士的房舍。
章洪是诗经博士,王浩是春秋博士,两人居住的地方不同,刘芸和李若风在此分开,各自前往自己的授业老师那里。
穿过月门,是一条铺着鹅软石的蜿蜒小道,左右都是竹林。阳光被交叉的竹叶分割成点点洒下,不知从何处响起的鸟儿,让此地显得愈发幽静。
吹拂而过的风极为凉爽,似乎能将人心内的焦躁不安全部吹走。刘芸缓缓行走在小道之上,心神沉浸在这片美景之中。
小道的尽头,是一栋由竹木搭建的精致房屋,像是用翠玉堆砌而成,外表美观。
刘芸走到门前,伸手敲了敲门,道:“章师,学生博晓特来拜见。”
…………
等了一会,屋内没有反应,刘芸张嘴朗诵:“文王在上,于昭于天。周虽旧邦,其命维新。有周不显,帝命不时。文王陟降,在帝左右。”
她刚一停下,屋内立马有人接下道:“亹亹文王,令闻不已。陈锡哉周,侯文王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