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龙]公主与龙》圣音天使

10、她与(6)

　　不出米拉所料，他们耐心的等待很快换来目标浮出水面。
　　她的血已经止住，但不妨碍大章鱼如她期待地游进预想的范围。
　　阿尔曼现在是人形，它探测不到具威胁的敌人，自然心安理得等猎物上门，或顶多出一下手。它的触须是最灵活便捷的武器。早在阿尔曼和它正面交锋前，她亲眼见过小家伙如何被它巴掌大的同类弄得焦头烂额，亦是得益于此，在他们再无计可施之际，一个疯狂的想法在她脑海中灵光一闪。
　　米拉不肯定这怪物与章鱼的共通性有多少，会不会也在笃定上门的猎物不堪一击后，堂而皇之将脑袋下方的口部朝向食物？
　　可惜他们已没有瞻前顾后的余地。
　　她是一国公主，有在父亲羽翼下时积累的智慧和作为公主的骄傲，岂能允许它继续在自己的眼底下乱来！
　　阿尔曼感到前臂被捏了一下，紧接着微不可察地推开。
　　米拉。
　　他在心里念道。

　　由无以言喻的高空以不可想象的速度下坠，米拉直觉天旋地转，心脏激烈跳动似快要蹦出喉咙，然而她不能叫出来，那样她会分心，恐惧会瞬间夺走她对身体的控制。
　　攥着刀柄的右手逐渐失去知觉，她只握得更紧，恨不得五只手指全跟刀身粘在一块。
　　就在这时，脚下那团距离看似很远，却也可怕的近的卵形棕色东西刷的变红，它迟迟未升起捕获猎物的触须，反而沉入了海水。
　　她的眼睛都忘了眨动，周身狂风环抱，额头却在不觉间冒汗。
　　阿尔曼在原地一动不动。他还不能化龙。之所以选在这里，正是为了让大章鱼以为处于极有利的环境，就算遭遇龙息，依然可以第一时间逃回深海。
　　当米拉准备大吸一口气，掉入水中，或直面大章鱼的攻击，不平静的海面响起雷声般翻动起滚滚雪浪。随浪潮拍打承托，广袤的深蓝碧波上，仰面展开一只八角形的红色生物，由外而内颜色变浅，正中心是围着一圈森然尖齿的口部。
　　须臾间，她脑海闪过花瓣螺旋飞天、纸鸢迎着余晖腾空、白雪在消散的歌声中转向的画面，于是她放开全身触觉，想象自己就是那些花瓣、那片白雪……是从她和阿尔曼交叠的指间飞翔起来的纸鸢。
　　横风骤起。
　　是现在！
　　黑龙从一段距离外迅猛俯冲而下，直朝着来不及闭合的圆形大口不间断喷出熊熊火炎，连被风托起的米拉都感受到逼人的热力。大章鱼胡乱挥舞八条骇人的触须，可是不到半途已无力摔落水中，接连溅起壮观的水花。
　　她屏住的呼吸此际方缓了过来，不料一分神，本便摇摇欲坠的身体重新坠落，不由得失声惊叫。但下一秒，她就被龙接住，稳稳趴在了牠的龙首上，却也因此，那把短刀脱手飞了出去。
　　米拉抱着牠的头，喘了会气，放声朗笑起来。
　　阿尔曼接下她以后，没有立刻动身离开，而是拍翼悬在空中，给米拉歇息恢复的时间之余，自己凝眸睥睨，确定这个入侵者在对牠俯首帖耳的海域上死透彻。
　　但配偶抚摸牠的犄角太让牠舒服了。这是新的奖励方式吗？牠愉悦地眯起眼，一下子被转移了所有注意力。
　　“应该没救了吧？”她瞧着慢慢升腾起大雾的水面，丝毫不放过大章鱼沉下去后的任何变化。
　　闻言金黄的兽眸锐利张开，不过一眼，牠便扇动双翼调头而去。
　　“阿尔曼，我们这就回去了？”米拉试探道。
　　龙气闷她不相信自己的判断，想要吼给她听不会再有麻烦骚扰他们，转念一想，牠还是赶紧飞回岛上向配偶求欢。
　　“慢一点，阿尔曼，我不想现在就回去。”终于得偿所愿，在牠飞的时候饱览壮阔的海景，她却专注在了龙角伏贴指腹到手心的触感上。
　　黑龙表示此刻不打算听她的话，速度仍降低下来。
　　米拉已经发现牠对自己抚摸那一对犄角很敏感，应该说，龙角是牠的敏感部位。急着飞回去，十有八九是又被她无意引发出繁殖的渴望。念及此，她微微抿唇偷笑，手的力度放得更轻、更温柔。
　　不知道是在奖赏牠刚刚的表现，抑或单纯表示自己对龙的爱恋。
　　她是人类，没办法想象龙连续喷火的感受，当时太紧张根本没反应过来，平静后回想，仅仅觉得感激又心疼。
　　这次不同于之前。
　　仿佛每一下抚摸都包含了更深的、牠所理解不了的情感，以至于配偶越摸，牠飞得越慢，随时可能原地打转。
　　龙早将怨念抛到天外，只要她不停下动作，牠乐意一直就这么呆在海上。
　　从未有过的怜爱浸没了牠，牠所传承的记忆里，祖先们不曾自外界接收过“爱”这种情感。牠们被憎恨、诅咒、无能为力地恐惧，唯有繁衍的责任，使每一代龙督促孩子在成熟的时候化龙。
　　其中带着爱吗？他无从分辨。
　　“我好喜欢这样飞。无尽的天空，无尽的海，发放出别样惊心的美，飞在它们之间的我们，好像也被包融进了没有边际的惊艳中。”她小心展开双臂，似乎回到了不久前那个瞬间，犹如忽然学会振翅的小鸟，独自乘风而飞，可是她清楚，没有阿尔曼自己不会做到。
　　是他，或牠，给了她飞的翅膀。
　　阿尔曼聆听着，一颗龙心又甜软得要化开，为了让她更高兴，牠稍稍倾身欲贴海低飞，直至，一双温凉凝在牠只可远观的犄角上。
　　“在这么美的地方，用你的爱燃烧我吧。”
　　黑龙一下瞪大了比琥珀还迷人的兽眼，长啸着往天穹攀去。

　　风呼呼吹着，欢愉地承托着两人在万哩的高空之上。
　　“你不怕冷，不怕掉下去了吗，米拉？”阿尔曼拥着她耳语轻问，血管已被炙炎烫过一般通红发亮。
　　米拉无语了片刻，眨掉眼眶里的湿意，比起一再擦身而过的死亡，那些都算得了什么。而她到底喟叹了一声：“尽问傻问题。”然后不容分说，勾着他的脖子吻住了他。
　　他想要睁开眼，毫无必要地确定他们始终在安全的高度，确定他正经历的不是自己的幻想，然他的眼皮终究落了下来。
　　世界消失了，连风的歌声都无从听悉。
　　他感觉自己依然是龙，比以往哪一个与她相爱的时刻都要强烈、清晰。他的手臂是保她温暖的巨翼，此时一寸寸拂过她飘扬的发丝，和它们交缠、共舞，他的胸腔里跳动着只因她怦然的心脏，它可以涌出蒸发海水焚烧土地的烈焰，但从此甘愿随她的一颦一笑懵懂搏动。牠不在意为她藏起锋利的龙齿，不在意有史以来第一次展现勃发的龙根。
　　牠想要她永远只在牠身下绚烂。
　　事实上当他迷离间抬起眼帘，漫天霞光映照她的裙裳，眼前的女孩诚如一朵为牠而生为他而盛放的天空之花。
　　“我爱你，米拉。”
　　一股前所未有的热意喷薄进她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