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星倾世》月华之殇

11、第十章

　　妃雨坐在马车里，面无表情的看着凌妃雪一脸天真的缠着水陌“哥哥”“哥哥”的喊个不停。而一旁，碧桃则沉默地削着苹果。
　　地面并不平整，马车不时的颠簸摇晃。可是这对碧桃并没有影响，手中的小刀流利的在苹果上划过，一串串的果皮在她的指缝间跳着舞垂下。
　　她们最终还是离开了，凌墨渊以把妻子的头与身体合葬为理由离开了耀凌堡。他拒绝了所有人的跟从，只带了两个女儿和水陌同行。
　　而那名唤碧桃的侍女却是跪了下来，要随着妃雨离开，说自己的命都是妃雨的，要永远跟着她。妃雨沉默了很久，告诉她，自己此去前途坎坷，可能会死，更可能是陷入无止境的争斗和杀戮当中，并不仅仅是给母亲合葬那么简单。可碧桃却坚定的说，她不管其他，只要可以留在妃雨身边就可以了。
　　妃雨不明白，当初她只是救下了将要投水的少女，并求伯父替她解决了那恶少的纠缠。如今，她完全可以继续在耀凌堡平安的生活，不必随着她挣扎求存。毕竟，前途如何，命运如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不过，妃雨还是带上了她，身边有一个可信的人，无论有没有用处，终究还是让人心安些。
　　离开耀凌堡时，伯父痛苦和挣扎的眼神，已经告诉她，他已经知道凌墨渊与净天教的交易。可是，他仍然看着他们离开，和子莘、子玉一起叮嘱她，一定要回去，要尽快。
　　真是讽刺啊！明知道她不可能再回去了，还作挽留状，又何必！
　　凌子玉与凌子莘那不舍的眼神又浮现在她眼前，他们是真的不舍得。妃雨唇畔勾起嘲讽的笑容，只是，他们又能记得她多久？
　　接过碧桃递过的削好的苹果，放在唇边轻轻咬了一口，酸甜的汁水顺着唇角流下，妃雨伸手掀开车帘，看着坐在前面赶着车，神情呆滞的凌墨渊。
　　心中冷笑，到了现在，他会后悔吗？既然不会，又何苦作出这么一副痛苦之态。
　　轻轻的勾动手指，便有一只斑斓的虫子绕着妃雨的手飞行。她回头看看水陌，不由得笑了。
　　凌墨渊答应他们，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真正的神女是谁。她并不怀疑他的话。毕竟，他对于她是怀有愧疚的。答应她的要求，对他而言，是减轻愧疚的一种方法。而且，他不知道自己妻子的身份如此特殊，也决计想不到净天教的图谋。
　　更何况，他坚信蛊母已经被封住了，已经无法做乱。
　　只是，他不知道，蛊母之所以可以被封住是因为神女本神的不觉醒。而如今，在妃雨的刻意调动下，当初顺着血脉而来的本命蛊已经蜷缩在了她的左肋之下。她虽然不可以随意使用蛊母，但趋使一些蛊虫，还是办得到的。
　　再一抖手，嗡嗡叫的虫子绕着她飞了几圈，便调头离开了。妃雨放下窗帘，看着碧桃，轻叹道：“天已经黑了，马车也已经驶出了大路。再不久，大概就会和净天教的人碰头了，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听到净天教三个字，碧桃执刀的手一哆嗦，抬头看着她，脸色有些发白，却仍坚持的摇头：“不，我不走。”
　　她不明白，二爷为什么要把小姐送去净天教。她虽然不懂什么江湖纷争，但身在耀凌堡，却也是知道净天教的。在她的心目中，那里是如同魔窟一样可怕的存在。她更不理解，为何那仅仅不到八岁的瘦小身躯中，会有如此坚强的灵魂，那样不屑而冷静的眼神。
　　她不明白，可是她却不会去问。因为她明白，有些事情是她不应该知道的，她只需要跟着小姐就好。那令人心疼又心敬的女孩子。
　　妃雨轻轻点头，也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坐着，出神的看着手中的水果。
　　马车渐行渐远，路也越来越崎岖。
　　水陌好脾气的应付着凌妃雪的纠缠。对于这个在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后，还可以保持无尘的眼眸的女孩子，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喜恶。
　　如果说，以前的水陌是游离的冰片，冷漠而疏离，纵使微笑，也带着距人千里的冷淡。
　　那么，现在他就是山涧的深潭，看起来平静而温和，可若要深入其中就可以发现其中的冰寒，刺人心骨。
　　可是，他又不是水，却是风，仅为一愿而存，无人可以掌控的风。
　　水陌与妃雨相视而笑。他们都成长了，在经历了这些以后。
　　褪去了带着鲜血的皮蜕，他们变的内敛，学会了隐忍，懂得了蓄势待发。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一阵重重的叹息透过厚厚的车帘传了进来。
　　水陌从凌妃雪手中扯出已经被她握的皱褶的衣摆，轻轻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就让她乖巧的点头，坐在那里不再纠缠。
　　他冲妃雨微微一笑，起身掀起车帘下了马车，并伸手接住她递来的手掌，扶着她下了马车。
　　刚下车，就看见凌墨渊一脸灰败，含恨的盯着前方。而那里，一身白衣的男子含笑牵马而立。
　　欣长的身子淡然的站立在满是灰尘的小道上，白色的衣袂在风中翻飞，却不沾染半分尘埃。
　　天色已晚，初升的新月如钩。霜白的月光洒落在他的脸上，笼上了一层淡淡的神光。
　　不需任何动作，就似占据了天下间的所有光辉。
　　温和清浅的笑容，却又带着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骄傲。
　　那样的高高在上，恍若看破一切的淡然目光。让人在第一眼看到，就愿卑微的伏下身子。
　　他是九天落地的神氐，那样耀眼的光芒让人甘愿顶礼膜拜。
　　碧桃脸色苍白，几欲跪下拜倒。
　　水陌一把拉住了她，并闪身挡在她的面前。良久，她几乎停滞了跳动的心脏才又重新开始活跃。
　　妃雨的眼睛中光芒大作：“天漾！”
　　她不认识他，但知道这天下间只有他才有这般身姿，如此气度，才能让她的心狂震不已，却有如久别相见的亲人般欣喜。
　　天漾把目光从凌墨渊身上移开，看向她，眼神中瞬间闪过诧异、欣喜还有失落：“不愧为神女的嫡系，资质如此之好！不枉我为你饶了他们两人的性命。”又叹气道：“可惜了阿湘，当年但凡理智些，听我一句劝，也不至于落到如此田地。”
　　凌墨渊震怒，斥道：“够了！说到底，还是你们魔教害人！我妻子的事情，勿需你来评论！”
　　“为什么我不可以评论？阿湘可是我一手带大的。从那么小的粉嫩的婴儿，成长为姿容倾城的美丽少女。”天漾温和的笑，“只可惜，我是太宠着她了…”
　　刷的抽出长剑，凌墨渊衣袖翻滚，狂虐的气势从他身上汹涌而出，让碧桃不由得向后退了几大步。他咬牙道：“天漾，你就如此只身而来，端的是好大的胆子！”
　　天漾看着面色平静的水陌和脸色微微发白，却仍然稳住身形在凌墨渊气劲的冲击下岿然而立的妃雨，神色中满是欣赏，继而转头，冲着他哈哈一笑：“胆子？我有何不可！别说一个你，就是当年的八大门派，四大世家联手，也不曾留得下我去！如今，你们中原武林式微，我又有何惧！”
　　一笑一语之中，不怒自威，睥睨天下，令万物默然垂首。
　　那是怎样耀眼的光芒，如此的令人心动。
　　水陌和妃雨对视一眼，都看见彼此眼底的震撼和欲望。
　　我愿如此，让万物臣服在我的脚下！天地为之伏首，山河为之变色！
　　凌墨渊的面色铁青。十年前为了阻止净天教入侵中原武林，一向散漫的武林各大门派、世家联手，数万人去抵制、去厮杀。其中百余高手联袂而行，前去狙击那不老不死的大掌教，却在那一役中全殁。其下手之残酷，令人发指。经此一役，中原精英几乎全灭，凌墨渊的父亲也死于其中。
　　当时，面对天漾鬼神一般的力量和净天教众人悍不畏死的袭击，中原武林几乎无法抵抗。更惶论，那漫天飞舞的蛊虫和遍地蜿蜒的毒蛇。
　　幸而，最终朝廷动用了大军相协，才迫使净天教退出中原。然而，至此以后的十年中，武林气势低靡，听闻天漾则色变，再无往日的兴盛。
　　长剑在手中嗡嗡作响，凌墨渊暴喝一声，剑芒爆长，剑身上银光闪烁，手腕一抖，长剑如一道长虹般向天漾袭了过去。
　　这一剑又急又狠，是“傲凌”第七式中的“狂傲灭魂”，是最凌厉的杀着。
　　妃雨和水陌的眼神都变了一变，一瞬也不眨的盯着天漾，看他面对这必杀的一招，如何应变。
　　只是，让他们惊讶的是，天漾一动也不动，只是那样的站着，任由漫天的剑光击在他身上。
　　所有人的神情都变的诡异起来，尤其是凌墨渊，难道传说中不老不死的怪物，会这么容易就被他给杀了？
　　那一剑激起漫天的灰尘，如妖娆而舞的精怪，四下飞翻。
　　尘埃渐渐落定，白色的衣衫却依然不沾染任何的尘嚣，天漾轻轻拍了拍因受惊吓而不住刨着前蹄的马匹，衣袖在激荡的风中飞舞，仍是笑容不变：“不错的剑势，你的‘傲凌’应该也有□□层功力了，就快赶上你父亲了。那一战，真是让人怀念啊！”
　　凌墨渊的面容由震惊转为愤怒，继而又变为平静，长剑微颤，又待出手，然而——
　　“爹！爹——”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让他不由得放弃了争斗。回首，却见凌妃雪跌跌撞撞的爬下马车，向他跑来。
　　凌墨渊一把将她搂入怀中，感觉到注视的目光，抬起头戒备的看向天漾。
　　天漾看着如受惊小鹿般的女孩，脸上是掩饰不了的失望，然后转头对着视若无睹的妃雨，赞赏的点点头道：“看来，我们是要走了！”
　　妃雨伸手牵住水陌，问道：“我可以带两个人吗？”
　　天漾没有回答她，只是仰天长啸一声，远远的就见一骑携马而来，又看着她笑道：“会骑马吗？”
　　妃雨还他一个笑容：“不会，但是我可以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