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月》木子酒

10、心意难表

　　这一次回学校赭毅没有来送我，他说家里有事走不开。徒弟也没有和我一起，他去了深圳父母工作的地方。我是有那么一点儿郁闷的。人总是这样，总是要拿现在和过去比一比，然后就有了落差感。那天，我一个人提着行李上下火车。一路上，信号不好，赭毅一直发短信给我，问我到了没有，我也没有回复。短信一波波来，最后一条短信是：“路上注意安全，到了告诉我一声。”
　　到了终点站，下了火车，上公交时被一个女郎的高跟鞋踩到了脚，火辣辣的疼。当时我大叫了一声，一车的人都看着我，那个踩我一脚的女人不仅不道歉，还嘟喃了一句：“不就踩了一脚而已嘛，至于那么大惊小怪吗？”我忍着痛意，笑着问：“要不你让我踩一脚试试？”那人骂了一句：“神经病！”
　　我心情不好，回到宿舍，一个人也没有。我脱了鞋子，发现脚已经肿了。手机一直在响个不停，我看了一眼全是赭毅的，又气又委屈，就把手机给关机了。气从何来，我也不知道；委屈什么我也说不清，大概像那个高跟鞋女人说的，有点。。。额。。。“神经病”吧。
　　我太累了，没有洗漱，直接躺床上就睡着了，醒来时是凌晨两点。那时已经清醒也冷静了许多，摸了摸红肿的脚。开了手机，发现一大堆来电提醒，还有一条短信，都是赭毅的，他说：“江江，为什么不接电话？我很担心你！”
　　我回了个电话过去，那边传来赭毅带着倦意的声音：“江江？”
　　“嗯！是我，我是不是把你吵醒了？”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
　　“我还没睡呢，没有你的消息我不放心。”
　　他竟然等我到现在，我心里突然有点过意不去，不愉快也消散了，只好说：“对不起。。。我没有看手机，后来手机自己关机了，我太累了，就睡了。现在才醒。”
　　他却用没什么温度的语气说：“这样就好，你还是去洗洗吧，等到现在我也困了，晚安！”
　　“嗯，晚安！”
　　可是我没有挂电话，他也没有挂。过了一会儿，他低低的唤我一声：“江江？”
　　我轻轻“嗯”了一声
　　他说：“你怎么不挂电话？”
　　我说：“我在等你。。。”
　　他说：“我也是。”
　　然后我们笑了，他说：“江江，你能看到外面的月亮吗？”
　　我爬起来，外面漆黑一片，只有树叶的沙沙声，我说：“有呢！今天的月亮好圆好亮，都照到我脸上了。”
　　他说：“我想起了一句诗，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我还没来得及感慨他又说：“江江，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以后不要不接我的电话，短信也要回，我会担心的。”
　　我心中愧疚，不知该说什么好，也许他真是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才没来送我，而我，无端生这些闷气做什么呢？作死么？
　　“对不起！今天我。。。”
　　“没事！我知道，睡了，我先挂了，晚安！”
　　接着就是一阵忙音。
　　自那以后，赭毅不再像以前一样勤快地给我打电话以及发短信问候了，常常说他很忙。
　　董茵却开始跟我熟络起来。我们虽然不在一个城市，但是自从那次寒假聚会以后，她就开始频繁地找我聊天，说是要重拾被我们遗忘的友谊。
　　和董茵怎么说呢？我们曾经高一在同一个班级待过，但是却鲜少有交集，那时她有一个圈子，而那时我没有圈子。我喜欢一个人呆在角落里，而且每次换座位我总是把位置搬到教室最后面去。也是因此才有机会收了刘垠这个徒弟，他和我一样喜欢待在安静的地方。真正和董茵有交集的是高三那一年。因为那时学习紧张，宿舍关门早，熄灯也早，我就在外面租了房子，方便挑灯夜战。董茵做了我的租友，她搬出来的理由和我一样。我们住在一起则是因为学校要求不能一个人在外面租房住，于是我俩就凑合了，嗯，就是住一块了。但我俩都是不怎么主动说话的类型，而且我们都是起早贪黑的人，即使回了房间也不会聊天，而是看书做题。印象最深的就是，她每次考砸了就呆在房间里要么哭要么不说话。而且有段时间特别低落，不过我不知道原因，也没问。总之，我高中时对她的印象很浅薄，因为我们各自有各自的生活方式，而再加上我这个人比较懒，除了自己在意的那些人很少主动联系其他人。如果不是这个寒假，可能我们真的一辈子不会再有什么交集，所以友谊两个字，有点牵强。不过有同居情谊，也算情谊是不是？我这样解释给自己也好像行得通。
　　董茵找我聊天的频率着实高了点，从生活日常到感情状况都会聊，不过一般都是她说，我听。我向来觉得自己的事情是不足为外人道的，一方面是怕被别人忽视，另一方面也是自卑，怕自己的事情说出来被人笑话，其实细究起来这两方面性质是一样的。对于什么时候我们好到无话不说的程度这个问题，我有过深深的疑惑，但是自我觉得多一个朋友也许不是什么坏事，便没有深究。
　　渐渐地，我竟然觉得有点被依赖的错觉。因为，董茵和别人闹矛盾了，委屈了，会来找我哭诉，然后我会引经据典地劝解她。她开心了，就会跟我汇报，然后从我这收获诚意满满地恭喜。她甚至跟我谈起被不喜欢的男生追求的烦恼，那时我回答她：“不喜欢的话就不要给人错觉，干脆一点，别理他”。
　　我觉得自己好像成了董茵的人生顾问，让我又有种自己很厉害的错觉。而她也在强化我这种错觉。
　　有一次，董茵打电话给我，还没有说够两句话，就开始哽咽，我问原因，她一边说没事，一边使劲地哭，想压抑又控制不住地那种哭。
　　我这人向来好奇心重，特别讨厌别人吊我胃口。这种一副我有万重心事，但又不可为外人道的样子，最是可恶。不想说，就不要表现出来啊！于是，我声音冷了下来，我说：“你要是不说，我就挂了！”
　　她继续抽噎了一会，然后又沉默了一会儿，说：“江江，我觉得我不想活了。”
　　我一听，这个貌似不妙啊！赶紧问：“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我觉得人生没有意思了，觉得自己很没用！”
　　“是受打击了吧？说来听听？”
　　“不说，怕你笑话我！”
　　“你不说我才嘲笑你呢！”我心想，嘴上却说：“你说吧，什么大不了的事，说出来就好了，我绝对不会嘲笑你的，就算想笑也不会表现出来的，我在心里笑就好了！”
　　电话那边传来“噗呲！”一声。我不禁想起小侄子曾经的一句话：“又哭又笑黄狗撒尿！”因为有一次，小婶在我面前对我凄苦的身世伤怀抹泪，小侄子做了一个鬼脸，把小婶逗乐了，小侄子就煞有介事地说了这么一句。现在想到当时的场景，我也轻笑了出来。
　　那边却传来不满怨念的声音：“不是说好不笑出声的吗？”
　　我打了个哈哈：“不好意思啊，你笑得太魔性了，我不自觉被你感染了！”。
　　“去你的！以前没有发现你这么会贫嘴！”
　　“现在发现了，可以说了吧？”
　　然后她就说了一些让我有些目瞪口呆的话，总结一下就是她有了一个喜欢了四年的男孩子，那个男孩子对她很好，但却不知道那个男孩子喜不喜欢她，她很郁闷。但又不敢问，怕一问希望就破灭，朋友都没得做。并且罔顾我强烈的好奇心，死活不肯告诉我对象是谁。不过既然她不说我也就懒得猜了。
　　后来每次董茵跟我说起的都是她内心的彷徨。
　　薛蕊冷不丁飘过来一句：“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对你早已痴心一片。世界上最难熬的是，我明明很爱你，却要在你面前假装不在意你。。。”
　　我竖起大拇指：“神总结！”
　　赭毅说：“从我一个男人的角度来看，那个男的一定喜欢董茵，要不然也不会不说喜欢还一直对她那么好，这叫搞暧昧！”
　　我觉得也许赭毅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