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话]丰年之咏》狸白

3、叁

　　四
　　施颢然简直过了一个噩梦般的周末，两天都在清晨被各种杂乱的声音吵醒。他看着满地散落的塑料袋、纸箱子，终于发火了。
　　“伯夷你真不愧是快递之神，收快递的速度果然不一般！你是晚上不睡觉腾云驾雾地去人家店铺门口提货再清早赶回来吗！”说完他踢了一脚正好拦在他卧室门口的大箱子，却发现这东西重得只被轻微地挪动开几公分。
　　“这是什么？！”他弯下腰扒开箱子，一台黑色的机器显露出来。
　　“诶你别这么暴力！这是我才买的咖啡机！”伯夷正在厨房弄早餐，慌忙地探出半个身子用锅铲指着施颢然脚下的黑色物件说道。
　　“我管你什么咖啡机豆浆机，你来给我解释解释为什么是我的卡被扣款？！”施颢然绕过地上的快递，将手机举到伯夷的面前。
　　满屏幕来自95533的短信，每一条都在通知银行卡的主人余额减少。
　　“施颢然，这还是这几天来你的脸上第一次出现冷漠以外的表情。”伯夷挥舞着锅铲。
　　他回答得牛头不对马嘴，生生让施颢然憋红了脸。
　　“你看，人嘛，就得有七情六欲，整天那样是会坏掉的！”说完将一盘蛋包饭递到施颢然面前。
　　施颢然有些僵硬地接过，但依然没忘记自己要表达的主题，“你不是要去拯救世界吗！买这么多东西干嘛，还是花别人的钱，你要靠着这些快递去救苦救难普度众生吗！”
　　“这几百年间，从未有任何人呼唤过我的名字，我一直寂寞得要死，好不容易来到你们凡俗的世界，当然要抓住机会融入你们，买买买不正是你们的潮流吗！何况买买买和拯救世界并不冲突啊！”伯夷说得义正言辞。
　　“我看你不是要拯救世界，而是来坑蒙拐骗吧。中二病你滚回自己的梦里去拯救世界吧！”说完，施颢然将手中的盘子扣到伯夷的头上，转身走了两步又觉得不对，一把拽住还愣在那的伯夷，又拖又推地将他赶出了自己的房子。

　　五
　　早读时间还没到，班上的人陆陆续续走进教室，施颢然坐在座位上翻看着这几天里落下的课程内容。
　　教室的后门被推开，冷风立马灌进。在谈笑声中书包被丢到桌上，拖椅子的声音响到一半却戛然而止。贺迟将手中的篮球砸到地上，三步两步走到施颢然身后把他从座位里拖了出来。
　　“施颢然你还敢来学校？”贺迟红着一双眼睛，拎着施颢然的衣领几乎使对方双脚脱离地面。
　　眼前的脸和那道黑影重合，施颢然一时忘记挣扎，反应过来后已完全挣脱不开对方的桎梏。“阿……贺迟，你别这样！”施颢然难受地发声。
　　其他人都围过来，上前劝架的人都被贺迟瞪了回去。“我是不该这样，我该直接一刀捅死你让你给扬越偿命！”说完贺迟把对方甩了出去，他眼神凶狠，似乎下一秒就要掏出一把刀来。
　　“阿越死的时候确实只有我一个人在场！我也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施颢然扶着桌子站起来，“你根本无法想象，他是被……”
　　话到嘴边却无法再说出口，说扬越是被……神明的力量杀死的？这话有谁会信，只会觉得他在很可笑地为自己开脱吧。
　　“贺迟！施颢然！你们干什么呢！”伴随着急促的高跟鞋点地的声音，女老师的高分贝在教室响起。
　　她走到两人中间拦住贺迟，“贺迟，扬越的死对你打击是很大，但是警方已经说了是意外发病死亡，施颢然没有嫌疑！你们三人不是一直很要好吗，你这样一味地责怪施颢然，你有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
　　“意外发病？扬越的身体状况怎样施颢然你不会不清楚吧！”贺迟冷笑一声，准备推开老师却被两个男生拉住。
　　“贺迟，老师在这你还想打架是吗，你给我去办公室写检讨！”
　　贺迟“呵”了一声，转身向后门走去。
　　围过来的人都散开了，各自回座位上开始早读。施颢然再没有看书的心情，手撑起头望着窗外。
　　南方的秋树依然绿得深，绿树之中有棵矮小的杏树，如同开了满枝满树的金黄之花一般，在一片森绿中有些扎眼。
　　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生变化的呢，他曾经以为铁三角般的三人真的如自己想象的那样吗？好友因为好友而与自己反目成仇，这样的人，真的还是好友吗？

　　六
　　“A球的质量为2m，B球质量为m，当A球运动到圆环最高点时，B球恰好运动到圆环最低点，求……”女老师在黑板上画好直角坐标系，余光刚好瞟到正趴在桌上睡觉的某个人，她陡然提高说话的分贝，“施颢然，你给我站起来，请你求一下我现在的心理阴影面积！”
　　施颢然从桌上摸起眼镜戴好，站起身说：“阴影面积挺大的。”
　　全班哄堂大笑，女老师的脸被气得通红，黑板擦被狠狠地扔到讲台上，“出去！走廊上罚站去！”
　　施颢然二话不说离开座位，他看见后门那靠墙的位置果然还空着。

　　室内外冷热温差起码十度，寒风扑来施颢然猛地一激灵，睡意完全被驱散。他竖起领子靠着墙面瓷砖站着，从这个角度刚好能望到篮球场。
　　篮筐下有人运球、跃起、投篮，隔着雨幕他的身影有些模糊，只见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一系列动作，好似世界上只剩下如此的循环。
　　突如其来的雷声在彼方炸响，风呼啸起来。刹那间有阴影笼罩住整条走廊，像是有人将加湿器开到最大一般空气变得黏湿，施颢然感觉有石头压在胸口上，呼吸短进短出。
　　原本在篮球场上的少年竟从阴影中走出，站在走廊的尽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篮球。
　　施颢然的眼皮一跳，下一秒对方就闪到他面前掐住他的脖子，将他举起。
　　“贺迟！”施颢然大叫，手胡乱地挥动却只打到虚空。
　　贺迟漠然地抬头与施颢然对视，这一瞬间有许多信息涌入施颢然的脑海，接头拼尾，最后弯曲成圆。
　　施颢然断断续续地吐字，“为、为什么？！”
　　由于缺氧，施颢然的脸变得苍白，他的手抓上对方的手臂，双眼死命地瞪着贺迟。
　　对方却丝毫不给回应，除了加大手上的力度。
　　就在施颢然完全绝望的时候，有人冲进这片阴影里，不执一词向贺迟发起进攻。这人来势汹汹，贺迟只得扔下施颢然，另一只手从虚空中抓出一把巨大的黑色镰刀。
　　兵刃相接，双方纠缠在一起。空中地上满是残影，呼吸之间不知招式已过多少。
　　两股力量充斥在这片空间里，施颢然只觉得头脑发昏。他捂着脖子挪动到教室后门的位置，伸手想要将门推开。
　　一只手却按住他的肩膀，制止住施颢然的动作。
　　只见尔雅对他摇头，“没用的，这不是领域的出口。”
　　那只手又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施颢然一时觉得呼吸顺畅多了，脑子一放松，竟然沉沉睡去。

　　施颢然正盘腿坐在地板上，手拼命地摁着游戏手柄，屏幕上BOSS的血条还有三分之一。
　　他斜对面的卧室门被拉开，少年一边穿外套一边从里走出，手里还拿着一本书。
　　“图书馆还有半个小时关门，我们得赶快了。”少年这样说着，施颢然眼睛都没抬，盯着屏幕接话，“还有一分钟就能通关了。”
　　少年便不再催促，坐到施颢然身后的沙发上等他通关。
　　鲜红的clear终于出现，这时施颢然听见窗开了，紧接着是脚步声。
　　他猛然回头。
　　黑色的镰刀挥出收起，鲜血染红施颢然的视野，沙发上的少年再无声息。

　　走廊上，尔雅也加入战斗，平分秋色的局面很快被打破，二对一占据上风，贺迟见状，挥开镰刀将两人击退，自己便趁机逃开。
　　阴影散去，只余风雨。
　　“暴走的那件起源之物是黑镰啊，他竟这么快露面了。”尔雅道。
　　“对付起来确实很困难。”伯夷感慨。
　　忽然间整栋教学楼开始颤抖，不知道是谁喊了句地震了，人从教室里疯狂地涌出，伯夷与尔雅对视一眼，拉起施颢然，带着他踩上走廊外的栏杆直接跳了下去。
　　目之所及处，大地开裂，没来得及排走的水找到了归处般涌进裂缝中；风声、雨声、楼宇坍塌之声混在一起，奏响悲壮的乐章。
　　所有的道路网络瘫痪，城市顷刻间变为废墟。
　　万人同哭，万鬼同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