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仙赤露》雪脂蜂蜜

2、第二章

　　“你认得本座？”来人玩味地问。
　　“自然是认得的，不然殿下为什么来着我？”赤露低声道，垂下的眼睛避开了对方冰冷的视线。
　　赤心，现任第五天魔王，明明是最冷血最无心的魔界之主，偏偏取了个“心”字，倒是那个赤字与他相配。魔王所到之处，一片鲜血，赤红夺目。
　　“本座在找一样东西，否则也不会来……”瞥见赤露脚底那滩黑水，黑眸中和言语中掩饰不住的鄙夷，“肮脏的弃仙。”

　　背弃仙界的仙人，被剔去仙骨仙根，又不被六道所容，连人根也得不到，成为六道弃徒。
　　六道弃徒没有汲取世间灵气的根，只能靠偷和骗过活。偷妖的残羹，骗人的剩饭，甚至抢死人的香火气维生。就这样苟延残喘幸幸苦苦维持人形，身体内里却因力量不足无法抑制地溃烂，最终连外皮也会化成脓水。说不定还没等化成脓水呢，就遇见什么看自己不顺眼的神魔妖仙道人，一个逃跑不及就被对方踩死连。死后魂飞魄散，此生就此了结，连最下等的鬼众也比不上。鬼众至少还有转世的机会呢，而六道弃徒只有消散于天地一条路，再努力的坚持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一场没有任何希望的笑话。

　　六道弃徒，一群恶心又卑微的东西，只要不嫌脏了自己的手，任谁都可以对他们随意杀戮。

　　赤露抬起头，脸上绽开一个露骨的嘲讽笑容：“那么，殿下找我这恶心的弃仙做什么？”
　　“本座想娶魔后，可有人告诉本座，本座忘了很重要的人。”
　　赤露道：“凤公主封印的记忆，找我有什么用？”
　　赤心面露不耐：“他们说你侍奉本座多年，把你知道的统统告诉本座。”
　　赤露别开眼，似乎更加不耐：“我知道的别人也知道，殿下忘记的人是神女赤将子鸢。”
　　“还有呐？”
　　“没了。”
　　“当真？”
　　“当真。”
　　“那本座便到府上叨扰几日，直到你想起其他的事。”

　　山鬼庙后面不远处有座两层高的青瓦房，据说曾是某位富商修行悟道之所。天长日久的无人居住，房子就荒废了下来。房子里的家伙什都被人偷光了，屋顶墙壁还是好的，可以勉强遮风避雨。因为闹鬼的传言，村民们都不太敢靠近这里，这倒便宜了无处容身的弃仙。
　　小小的院落打扫得干干净净，院墙两边种满了鲜红的蔷薇。几只鸡悠然自得地在门口竹林中觅食。不远处还开垦出了一片小菜畦，小菜油绿油绿的。一个身着破烂青色衣衫的干瘦少年正在菜地里除草。

　　赤露走到菜地边，光着脚，一步一个黑色的脚印，鲜红的裙摆也沾上了不少黑汁，同那头瀑布般的头发混了颜色。
　　赤心远远地跟在她身后，远远地避着那些脚印。他讨厌肮脏的东西，所以才会在落脚之前将一干弃魔打扫干净。
　　而眼前的弃仙赤露，外表看上去虽然还好，内里已经快要烂透。兴许是生不如死想早日解脱的缘故，脾气倒不小，那眼神那语气明显没惧怕他。换别人他早就成全了对方，之所以没动手，除了想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外，还因为好奇。
　　好奇赤露到底在心底藏着什么秘密，也好奇，当年侍奉他多年的仙界叛徒赤露为什么会背叛他。还有，他为什么会放背叛自己的赤露一条生路。

　　他们说，赤露原本是仙，叛出仙界后跟随他三百年。后来又背叛了他，被逐出魔界成为六道弃徒，在世间漂泊了千年之久。而他脑海中有关赤露的回忆，因为连带关系，同赤将子鸢的记忆一起被他的姐姐封印。所以，他和赤将子鸢之间的事赤露是最清楚的。
　　魔界漫长的数月甚是无趣，找点有意思的事做也好。

　　听到声响，少年抬起头，忙扛着锄头奔了过来：“姐姐。”
　　清秀的面容，面黄肌瘦的样子。是个男孩子，但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清澈得仿佛春日融化的雪水，不带半点杂质。可惜单纯到了极致便成了人们口中所说的“傻子”。
　　赤露从袖中掏出两个窝窝头递给他，他接过窝窝头先往赤露嘴里塞了一个：“姐姐吃。”然后才狼吞虎咽地塞起了自己的窝窝头。
　　赤露拿着窝窝头慢慢地嚼，转身瞥了赤心一眼，鼓着腮帮子道：“黎神棍，我弟弟。”
　　虽然是魔界之主，倒也知道一些人间的事，哪有人的名字叫神棍？
　　赤心脸上满是凉意。

　　黎神棍看了陌生的来客一眼，问道：“姐姐，他是客人？”
　　“哦，是啊，姐姐的一个朋友，来咱们家暂住。”赤露懒洋洋地介绍。
　　黎神棍将身体拧得像麻花，嘴巴噘得可以挂一个酱油瓶：“嗯，不想让他住。”

　　赤露眼皮子不抬一下：“忍忍吧，他没地方去，怪可怜的。”
　　心中却暗暗冷笑，魔王要是厚起脸皮，没人拦得住。
　　“好。”黎神棍水汪汪的眼睛里写满了可怜巴巴的不情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