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埂峰下》封刃作书

6、住在隔壁的天女（上）

　　漆黑的夜里，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草丛中响起。一弯月牙儿挂在了树梢，蔚蓝色的夜空中点缀着万千闪烁的星星。吱呀一声，很细碎的动静从一间小院子里头传来，关窈窕端着一个木盆子，蹑手蹑脚朝着篱笆墙外走去。隔壁李青家的老黄狗像是被鬼上身了一般，狂吠着。关窈窕眼神瞬间就冷了下来，比了比手势，心中暗道，等老娘做了你家主母，第一件事就是把你宰了吃！
　　这村子不远处有一个清澈的小潭子，也只有关窈窕这种胆大的且不怕闲言碎语的人，才会在夜里头洗澡去。爹不亲娘不爱的倒霉孩子，在嫁到了夫家的当晚，那夫婿就一命呜呼了，只留下了几亩薄田与积攒了半生的银子，不过这对关窈窕来说，一切都无所谓了。走了无数次的路，就算是闭着眼睛也能够走到了，只是往常静谧的小潭子，今日里头有几分异样啊！她将小木盆搁置在一旁，整个人在夜色的掩护下往前潜去，直到一块大石头足够遮掩她的身形，才停下了动作。
　　像是做贼似的，偷偷地露出了一只眼睛。朦胧的月光如同轻纱笼罩在了一位女子那光滑的裸背上，被水打湿的长发捋到了前头，水珠顺着她洁白的肌肤下淌，落入潭子中，重新泛起了一道道涟漪。那人鞠了一捧水，洒在了肩膀上，看着她的手指顺着手臂下滑，就像是自己的手抚在了她的身上一般，心中有些发痒。但是这种情绪很快就湮灭了，关窈窕缩回了石头后面，抚着自己的心口，她有点儿生气，洗澡的地方就这样被人侵占了。眼珠子贼溜溜的转，她瞧到了搁置在了一旁的衣服，刚想动手，就听到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有个男人大大咧咧地走了过来，不过他的身形样貌，怎么略有些熟悉呢？关窈窕没有多加思考，只恨不得将自己一缩再缩。
　　那男人啊，似乎不怕惊动正在洗澡的美人儿，他走到了那叠放着女子衣裙的地方，将它们一抱而起，目光死死的盯着那美人。关窈窕偷偷的瞧了一眼，就差点吓得魂儿都飞了，隔壁的那个老实书生怎么会忽然出现，如同一个孟浪的好色胚子一样，盯着别的姑娘家？
　　在小潭子里头洗澡的美人儿显然被惊动了，她猛地下沉，只留出一个潮湿的脑袋在水面上，满脸惊慌的望着那忽然出现的男子。
　　“我知道你是天女，我还知道没有羽衣你就无法回天宫。”李青得意洋洋的盯着那美人儿，还将怀中的衣裙凑到了鼻子底下轻嗅，露出一副满是陶醉的神情来。
　　“那你要怎么样？”怯生生的小美人儿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可怜巴巴的问道，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声来。
　　“按照我们凡间的规矩，你的身子被我看光了，该嫁给我做妻子。”李青硬声说道，大有一副你不听我的我就把你衣服销毁了，还整个人扑进潭子里头的趋势。
　　关窈窕的眉头紧紧拧了起来，这呆书生是几个意思？有自己这般貌美如花的邻居，他还想要出轨娶别的女人？关窈窕恨不得一脚将李青踹到潭子中，可是她忍住了，在李青面前维持了许久的温柔贤惠的女子形象，可不能够被自己的冲动给摧毁了。她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剑，射向了潭子中的女人，还以为她会稍稍的推辞一下，没有料到人家只是一脸羞涩的低着头，应了一声好。
　　父母之命呢？媒妁之言呢？嗯？你们这是无媒苟合好么？关窈窕觉得自己要一口血呕出心来，手指压在了巨石上，掐出了五道深深的痕迹。李青得了人家姑娘的应承，就喜滋滋的回家去了，那姑娘一点儿警惕心也没有，从水中走了出来。月光下的绝色人儿，倒真是美得如同仙子一般。水珠从她的发丝上下淌，汇成了一小道，顺着脖颈流淌到那起伏的胸脯，又缓慢地向下去。目光在那两点嫣红上汇聚许久，又向下扫过那隐秘的幽处，关窈窕将女子浑身上下瞧得一清二楚，小声地吞咽着口水，一点儿都不舍得移开目光，直到女人穿上了衣裙离开了，她才猛地一巴掌拍向了自己的脸，暗唾一声：“中邪了！”
　　（二）
　　一直以来，关窈窕都被村里的人称作是狐媚子，还是克夫的那种，她也只是掀一掀帕子，翻一个白眼附加一声冷笑，莫说她一直老老实实，除了惦记着隔壁的那白面书生，就算走自己的风骚之路，关那些七大姑八大婆什么事儿？这李青家忽然多了一个女人，按照他们那股儿八卦劲，肯定会把人姑娘祖宗十八代都给胡诌出来，关窈窕在那村子里转悠了一圈，听了那些人的话，鼻子都要气歪了。
　　那姑娘就像是仙女下凡似得，哪里会像关窈窕一般，狐狸精转世。
　　那天仙啊，嫁给李青正好。那书生平日里头老实巴交的，心也善良，家里有个顾家的婆娘正好，省得被那关窈窕给勾去。
　　……
　　一脚踢在了那石子上，如同一道流星闪过天际，那块小石子砰——地一声砸入了隔壁的庭院，哎呦一声叫后，又是老黄狗的狂吠声。关窈窕有些心虚的溜回了屋中，抓耳挠腮好一阵子，又搬了个梯子过来，爬上去瞧瞧邻家的情况。李青正坐在了井边，用手轻轻地揉脑门上那个包，邻家小娘子则是挽着袖子，露出一双如同霜雪的皓腕来。这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家，轻浮浅薄，关窈窕在心中咒骂道，目光不舍地从她的手腕又挪到了胸脯上头，那月夜所见的景色可清晰的印在了脑海中。
　　“关姑娘？关姑娘？”李青加大了声音，终于把那目光发直的关窈窕叫得回神了。关窈窕瞧着他，换了一身青色的衫子，一副文弱书卷气，这人长得俊秀，不像是村子里头下地的村民，黝黑黝黑的皮肤，也不像是村口的二流子，瞧着就是一股子淫邪之气。原本这愣头青瞧着自己，可是畏畏缩缩的，生怕自己吞了他，如今怎么地开窍了？这坦荡的神情……关窈窕在心中啧啧叹了几声，细声细语的说道：“李公子叫奴家有何要事？”想来在那些八婆的闲言碎语中，在李青眼中，她名声已经不大好了，从李青视她为洪水猛兽这一行径就可以看出来，可是关窈窕还是要装。
　　“咱们把院子打通吧，本来就有一间房连一起，如今我有了娘子，我得为她整理出一间屋子来。”李青温和的说道。
　　端在了脸上的笑容立马就崩了，关窈窕知道自己的目光有些凶狠，可她就是控制不知，硬巴巴地说道：“你跟你娘子住在一间房就好了，难不成你家娘子她——”
　　“关姑娘胡说什么呢？”李青有些不高兴地瞪了关窈窕一眼，“娘子也是为了我好，秋闱时我便要进京赶考了，等我中了举就回来办一场酒宴，这样才不会委屈了她。”
　　“得了得了，我知晓你娘子是天仙，值得好好对待了。”关窈窕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她转了转眼眸问道，“你要打通院子是吧？”没等到那李青回答，她就跳下了梯子，朝着那黄泥土墙一掌拍去，轰隆一声响，这土墙被拍去了半边，顺着那几道裂纹，关窈窕又踹上了几脚，在一片尘土与李青愕然的目光中，这墙就被她给平了。
　　“……”李青跌跌撞撞地退后了好几步，直缩到了她的天仙娘子身后，那只老黄狗叫的更加凶狠了。关窈窕恶狠狠地瞧着那柔声安慰过李青的女子，正身姿摇曳的朝着自己走过来。她是要来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么？还是来嘲笑自己不像个女人？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这女人说一句难听的话，自己就将她踹飞，没想到迎面而来的是一张帕子，带着极为浅淡的香气，那人轻轻地在为自己擦拭，她眸子里的认真就像是对待稀世珍宝一般，可是却让关窈窕打了个冷颤。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瞧你脸上灰扑扑的。”那小娘子，哦不，是那女人，浅笑一声后流出来的声音，如同枝上的黄鹂儿打啭一般动听。
　　关窈窕一把抓住她的手，哪晓得这人顺势往自己怀中一依偎，伏在她的耳垂边呵了一口气，轻声问道：“那月夜里头可看得过瘾？”
　　“……”关窈窕猛地将人一推，耳垂鲜红的如同血染一般，落荒而逃。这李青讨得老婆当真是天上的仙女，而不是那些山魈鬼魅或者百变狐狸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