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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Chapter 7 不忘初心方始终 ...

  •   闫途不知道在他离开不到五分钟,庄生跑下了楼,跑进了家附近的篮球场,一圈接一圈慢跑。像是王家卫电影里的那个年轻男人,喜欢用跑步来缓解悲伤,一圈接一圈的跑。他说,因为跑步可以将你身体里的水分蒸发掉,而让我不那么容易流泪,我怎么可以流泪呢?

      如此绝望匍匐的姿态,注定让他遇到那个碧波浪卷的金发女郎,如燕尾蛰伏的女杀手,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爱上她。

      错就一桩如水的爱情。

      有了开头,没了结尾。

      云菲又一次拿着她那不及格的英语试卷,“都说上帝给你关了一扇门必定会为你打开一扇窗,为什么我觉得上帝忘记给我开窗了呢?”

      庄生:“可能是你自己忘记推开了。”

      “可为什么觉得它上锁了呢?”

      沉碧:“……是你太懒。”

      云菲郁闷:一百二十分的英语试卷,折一折,七十二及格,我七十一,这分数也太尴尬……之前我在饼店碰到一个外国人,他问我饼里的馅是不是五花肉,当时我就愣了,我该怎么回答啊,Streaky pork,五花肉,我都没学过这个,还不如Five flower!”

      文科的生活总是背背背贝多芬,有个美术生回班里拿东西,爱美丽和她侃了起来,美术生感慨自己每天6点起12点睡。艾美丽笑,如果单凭文化课考大学的同学像你们这样有激情该多好!

      美术生无奈,我们画室老师天天拿着棍子在后面追,能不激情吗?

      第二天,庄生上厕所时不经意瞥到墙角白瓷砖缝里冒出的枯草,脑里浮现美术生的话。

      赶驴的激情。

      学校食堂的饭吃多了,偶尔也能吃出经验。比如楼上大食堂的糖醋排骨非常美味,南瓜饼炸得又香又脆,楼下小食堂的玉米会因它的大小而改变价格,对待现烧的叔叔一定要软声有礼,你横他他也横你。

      “老师蜜月开心吗?”庄生斟酌了下问道。

      薄时温赧然一笑,眉梢间似带着新婚女性的甜蜜, “挺好的,临时起意,就去了趟泰国。”她搅了搅碗里的汤,“那天……多谢你”。婚后的薄时温把笔直长发吹染成了栗棕色卷发,她不像庄重,没有长袖善舞的本事,不是婷婷袅袅的荷花,反似接天莲叶,无穷的碧色。

      心不由脑,那天的举动也着实出乎了自己的意料,她低头,愧疚地一笑。

      薄时温似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答复,“如果那天换成你们班别的老师,你不会那样做的吧?”

      举行元旦晚会的这天晚上,整个学校洋溢着一种宛若甜牛奶的气息。

      庄生帮沉碧戴好假发后笑趴在桌子上,沉碧细细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顾盼神飞间,又有几分飒爽之气,哪里好笑?

      庄生一本正经,笑音软糯,“沉碧,你戴假发的样子可真好看,颇有几分加勒比海盗的英气。”

      每年的元旦都有让人惊艳的节目,大前年的角色反串,前年的男版四小天鹅,今年又会花落谁家?

      她匆匆忙忙回教室拿道具。

      她一直觉得这所学校的建筑很特别,外墙采用一种恰如其分的橘红,既不冰冷也不艳俗,健美与野性,高贵与温雅的极致交错,也恰是给那些念家的人的一个安抚。它的建筑也并非死板,就像此时月光下的弧形教学楼,像极一只弓着背的隐忍野兽。

      教室灯光暗弱,墙角两人舌吻。

      她不着痕迹退出去,唯有微微加快的步伐显露了她的情绪,蓦然,撞入一个坚硬的胸膛。

      “慌慌张张干什么?”

      天然一双凤眼,可真可邪。

      “没有。”她敛目,“老师,讲台桌上有你手机。”

      沉碧和庄生演的是一部关于同性的话剧,原本只是抱着好玩的态度,谁知歪打正着。沉碧穿宽大的皮质上衣,破洞的宽腿牛仔裤配以红色的细高跟,小波浪的亚麻色卷发颇有几分吉普赛女郎的桀骜。至于她,聪明的小孩,懂得收敛锋芒,不会被注意,却也不会被轻易忽略。

      背景法国,失意的东方女人遇上浪漫的街头女艺人,一种介于友与爱的情愫在两人之间蔓延。中心主旨有点像中国的一部电影《自梳》,她犹记得,电影的开头有这样一句话,曾经有这样的女人,她们发誓一生一世不要男人,如今,仍有这样的女子,相爱不息。意欢似又听到了那缠绵于心的江南小调,阑干上坐着的女子黄裙鲜艳,容貌张扬。大太太闻风赶来,好似泼妇,她硬生生替她挡了那一巴掌,她教她跳舞,蹦擦擦蹦擦擦的舞步……或许一切的一切在那句“你做女人,我做男人”的话中早已注定了结局。

      没有人想到简简单单的一部话剧会引起那么大的风波。

      沉碧在写作业,就听到几个女生在那嘀嘀咕咕,沉碧心一冽,一记刀眼横过去,“有胆子就光明正大说出来,在那阴阳怪气干什么?”

      今日韩每每梳了可爱的包子头,愈发显的娇俏可人,闻言,淡淡地挑了眉,煞有介事地说道:“既然你爱我,为什么不能接受我的性别?”女孩眸光冰冷,“庄生沉碧啊,你们真让人恶心!”

      沉碧的心骤然咯噔一下沉到谷底,抬手就甩了桌上的书过去,韩每每不着痕迹地躲过,“被我说中,恼羞成怒?”

      埋头苦干的同学稀里糊涂地抬头,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多的心情静观其变。

      “别欺人太甚了韩每每!”平日好脾气的萧何也忍不住愤然出声。

      包子头的女生微微一笑,眉眼好似早晨的露水,“还有你萧何,谁不知道你喜欢庄生,只是我真替你难过呢!人家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你算什么,只不过是白白替人做了嫁──衣。”

      女孩语调婉转,好似嘲弄,好似鄙夷。萧何的脸涨成猪肝色,沉碧怒不可遏地冲过去,上去就是一巴掌,韩每每大叫一声,两个女孩厮打在一起。

      庄重从办公室里出来,“如果真的是宿敌,那足以凑成一部斗争史。”

      庄生低着头,“我只是过去拉架,而且你知道我很正常。”她省去性取向三个字。

      庄重看着她,无奈,终究还是笑了。

      只是任谁都没想到蜚语来势汹汹,汹涌得几乎将她们吞噬,不过两天,全班甚至别的班级都在传她们这对Lesbian蕾丝好开心……

      天气越转越冷,连食堂热水槽也变得拥挤。她捂了捂发冻的手,继续去够昨晚被大风刮到树上的校服。

      不长不短晾衣杆,仰头,吸气,再踮脚。

      脚跟回归地面。

      后来她发现她和闫途差的就是这个距离,只是以她的凡胎肉眼又怎能察觉,只要弯腰或者踮脚,便不会隔离所有的花开春暖。

      “需要帮忙吗?”

      珠玉蒙尘,沙哑到几乎听不出原来的音色,可较于那些正处变声期公鸭嗓的男生,仍具有不可比拟的优势。

      原本上海许文强,黑色大衣好潇洒。奈何灰色围巾围了半张脸。

      她讪讪递过晾衣杆。

      男人甚至不费吹灰之力,校服就这么俯首称臣,直直掉了下来。

      而她也从上一秒的瞠目到这刻欲羞愧而死,同她校服一起掉下来的,还有她们寝室云菲的米色内衣。

      她眼疾手快拾回,千想万想,只想把腿就跑,脚却伫立在那移不开,唯恐欲盖弥彰。

      脸蛋红扑扑,问出自己近日所惑,“老师,是否,同性之恋真的那么不为人所接受?”这些天困扰她的,不是传她和沉碧什么,而是她不懂,现在早已不是中世纪,为什么一有这样的话传出来,周围人的反应都如此之大,那么有些人天生就是同性恋,是否就要受千夫所指万人唾弃?

      闫途对最近的事有所耳闻,他当然不会相信,只是没想到她会问自己。他失笑,想起元旦会演那晚,在班级门口撞到韩每每和一个男生接吻,这才反应过来女孩当时的神情。再而就是几个女生为同性这件事大打出手,哪有什么深仇大恨,无非一些小女生之间的别扭。女孩的脸似饱满晶莹的果实,眉间却似有忧愁攀岩,他沉吟:“总有些人把微不足道的小事当做茶余饭后的笑料,关键还要看你自己怎么去想。至于那些没有的,你不能去改变别人的世界观,但可以守护好自己初心。”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他突然拍了拍她的肩膀,这种既似师生又超乎师生关系的举动,她心弦一颤,他却不以为意,“你要学会接受这些,不然以后出去了,别人会怪我没有教好你。”

      如穿过狭窄小道,不经意间得一派艳姝桃源,所有的郁结、惶恐、不安,全都消失不见。她抬眼看他,突想起那日的冲动,如果那个时候算是蛊惑的话,那此时此刻,她只觉得,偏偏是这样沙哑低沉的嗓音,晨曦的微光氤氲出了一种怦然心动的错觉。

      不知是旧时情爱的力量太伟大,还是庄善深谙她的良苦用心,除了发病时偶尔会暴力倾向附之以一些粗俗难听的字眼,平日清醒时对她一般是若即若离,也有偶尔的亲昵。

      迷糊间,庄善拉开她房间的窗帘,阳光迫不及待地奔越而进,妇人站在窗边,唇齿若笑,“阿生,母亲待你好不好?”

      “好呀!”晨光轻轻浅浅,她口是心非。

      下午,她被沉碧八百里加急叫出门,一杯奶茶快要见底,沉碧还迟迟未来。寻思着要不要再点一杯,一群年轻的女孩子有说有笑地走了进来,庄生不确定能够以一敌三也无意招惹,便继续小酌奶茶心智游移。

      “这不是你们班那个”似乎有个人眼尖看到她,尔后三个人便开始交头接耳窸窸窣窣。

      三个女人一台戏,庄生鼻观眼,眼观心。奈何她们的声音越来越大,大到几乎可以和避风塘里的音乐媲美。

      “成绩好脸蛋漂亮有什么用?不还是有个爱犯神经病的老妈,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人前风光,人后凄凉!”长发女生语气薄凉。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年头的二奶小三不单单要长得漂亮,还需要高学历来掩盖她骨子里的风──骚。”韩每每声音娇俏动人,用最温柔的声音说出最恶毒的词。

      “哎呀,可她爸爸不也是当老师的吗?可惜是个有爹生,没爹养的可怜虫!”

      庄生本没什么在意,可说到爸爸两个字,她不禁一阵恶寒。突然间韩每每她们就噤了声,庄生转头看向门口,沉碧就站在那里,帅气漂亮的短发,牛仔上衣,有着这个年纪特有的青春面庞,凛冽而动人。沉碧气呼呼地把包摔在椅子上,“你傻了吗?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你连反驳都不会吗?”

      “人再犯我,拳骨来待。”庄生眸中狡黠,似有流光涌动。

      沉碧无奈,“都不知道怎么说,我是该夸你不在意还是骂你不在乎?她们这些人就像被捏着脖子的鸭子,你不反击,就只会嘎嘎嘎个不停!”沉碧指指自己的耳朵,“你也不希望别人的耳朵受污染吧?”

      韩每每在一旁听得怒目,却不敢再噤声,那一巴掌她还记忆犹新,江山代有才人出,口舌之快她是逞不过了,只好提包走人。

      庄生微笑,在这方面,只怕自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其实韩每每说的又有什么错,家里靠的都是小阿姨的支撑,即便小阿姨日进斗金,自己还是会愧疚。

      而自己,不是不在乎,而是在乎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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