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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Chapter 4 白米饭与紫菜汤 ...

  •   有时候,学校就像资本家,学生像是殖民地。在学校连上了三个多星期的课后,突然声称放三天的假,班里阴沉的气息也随着明媚起来。

      沉碧用手肘抵了抵一旁的同桌,“这是这个月来听过最好的消息,不是吗?”

      身旁的女孩微顿,露出一张艳丽但不过分的脸,“可是我总觉得学校不会这么好心放不偿还的假,感觉都要补回来的哎……”

      “怎么回事,尾巴越拉越长……”地理老师摸摸自己的大肚腩,脸上的笑意堪比弥勒佛,“不过往次我们班的地理成绩在年级都是位居倒数的,这次你们倒好,可给我争气了,考了个第一!”

      全班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谁不知道一班的地理老师奉行的是绥靖政策,越是这么一副笑吟吟的模样,众人越觉惊悚。沉碧偷偷凑到她耳边,“为什么考了个第一,小敏(对地理老师的爱称)还这么阴阳怪气的?”

      庄生抬了下眼皮,“你看看试卷上的出卷人。”

      沉碧刚想翻,谁知就听到小敏在那哭笑不得,“我出的试卷,你们给我考了个第一,不是让我嫌疑更大吗?”

      众人被小敏逗乐,不知不觉七嘴八舌起来,庄生盯着地理试卷,总觉得忘了什么。

      语文课结束前,闫途突然点了她的名字。她握笔的手一顿,蓦然想起自己一直忽略的事。她磨磨蹭蹭进来,语文老师面上表情依旧,“不准备解释?”

      窗外,原本毫无生气的银杏树被风雨打的摇曳生姿,杏叶如人,叶子凋零水自流,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她当然不会说自己是因为身体不适,寻不到理由只好缄口。

      闫途把试卷递到她手上,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不是每个人都有任性的特权,去吧,回去把作文补回来。”

      她应了声,替他关上门。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她提笔又放,思绪全无,一个没有父亲,母亲她为毒瘤仇人的人,何来父母之爱。

      不远处,雨还在拼命地下,好像要洗净人的心一样。

      有时候人并非念旧而是习惯,随着高二上半学期分一次文理科,下半学期又分了一次美术班,沉碧庄生她们几乎成了班里的老人。每次看韩每每这个新人被班里那些狗腿的女生讨好簇拥着像只白孔雀,沉碧总忍不住嗤鼻,如果讨厌一个人真的需要理由的话,那韩每每就像一只五彩斑斓的蝴蝶,再漂亮也掩盖不了它是从恶心吧啦的虫子蜕变过来的事实。自己和洛林不过诗友,多聊了几句在她韩大小姐眼里就成了暧昧不清,这八婆还假借自己的名义约洛林出去,行为恶俗令人发指。庄生看她气得跳脚,不禁调笑,只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呐!

      好吧,大概是因为生活真的缺少一个李雷。

      其实庄生对韩每每的感觉,在她老是在口舌之上不饶萧何就定格了,难为萧何他老爸老妈给他取了这么个恢弘澎湃的名字,萧何本人却是个“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此萧何非彼萧何”死读书的呆子,可能是发育比较慢,放在同龄男生堆里也就是个玲珑的小矮子,总被韩每每那张利嘴说得面红耳赤,是真真体会到了老孔子所说的女子难养。

      而换了个语文老师,她们班的语文课似乎真的光风霁月起来,都以为这语文老师是个赛潘安胜子建的感性人物,却不料也是个不乏犀利的主儿,大多时候点到即止,不繁冗不拖沓。女生们也不敢再号称以有利于大脑保健的理由做白日梦,被奉为四朵金花的男生不再吃香,班里的大多同学都像被打了鸡血般地穷追猛打,只因她们“女子班”拥有了只会在偶像剧里才出现的美人老师。

      她默默称此为,皮囊效应。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欢喜这个语文老师的到来,例如云菲。典型老师同学眼里的坏孩子,喜欢翘课,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总有本事让老师捉不到把柄,在那些胆小懦弱不敢忤逆老师的同学眼里简直是肉中刺的存在,偏偏身为坏学生的她和好学生的庄生沉碧相处得极好。虽然两人最初的友谊建立在一块面包上,有一次云菲翘课回来赶不上吃饭,拍拍前桌问她有没有吃的?看到庄生桌上的面包就毫不客气地拿过来吃了,庄生也是好脾气,怕她噎着还她倒了杯水。后来云菲才知道,那是她的午餐,平日看着像块木头,原来还挺仗义,倒还挺合她云菲的胃口。后来有一次她翘课,看了眼正在认真发呆中的庄生,轻佻地摸了摸人小姑娘的下巴,“别被姐姐的不良行为所影响啊!”渐渐一回生二回熟,聊得就开了,后来云同志知道庄姑娘喜欢看《樱桃小丸子》之后,就开始喊她丸子了。

      云菲不是很喜欢语文老师,只觉他空有一副美貌,有没有实力谁知道?但发生了一件事让她彻底改变了想法,她时常在网上找一些兼职,她很机智,可能就是因为太机智太谨慎所以唯有一次就被骗得很惨。被人在网上骗了2000块这件事弄得班里人尽皆知,还引起了一些骚动,少不了闲言闲语。原本这样的事该管也不该落到闫老师身上,只是爱美丽恳求,对于云菲这样的恶劣分子她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实在是无能为力,之后闫老师找云菲去办公室谈了十来分钟,回来后的云菲就像变了个样子,认真听讲且不论后来就再也没逃过课。

      庄生好奇:“他是怎么说服你的?”

      云菲迟疑了下,还是如实回答,“他只用了最蠢但最有效的方法,我的2000块是问别人借的,他替我先还了。”

      庄生顿悟,“他用了2000块买你浪子回头?”

      沉碧好笑,“别说的这么直白好不好?浪子回头金不换。只是我怎么觉得闫老师这做法存有哗众取宠的部分?还是杀鸡给猴看?”

      云菲怒,“谁是鸡谁是猴啊?”她低头,“路遥知马力,反正我已看清那是匹汗血宝马。”

      去食堂的路上,云菲突然咦了一下,随即听到她喃喃自语,“还是第一次看到他来,想不到闫老师也能容忍这样的大众食堂。”然后硬拉着她去和恩师打招呼。

      “闫老师好。”云菲拔高了嗓音。

      “闫老师……好。”她迫于无奈。

      那人朝她们友好地点了下头,没有停下步伐。云菲拉着她迎上去,“闫老师也去食堂吃饭?”

      不去食堂吃饭去卖饭?庄生想。

      “嗯。”真的是惜字如金。

      “一个人吃不会寂寞吗?”云同志拐弯抹角。

      闫途好笑地望向云菲,“你想说什么?”

      正和云同志的心意,“我们俩能不能跟着您去楼上的教师餐厅啊?”庄生冲她摇头,云菲回应狡黠微笑,教师餐厅里的价格超级便宜,而且给的分量都很足。

      出人意料,闫途说,“来吧。”

      买完要付钱的时候,身边的人突然说:“我来吧。”

      “好啊……”一句顺溜。

      “不,不用……”一句结巴。

      大家当然分辨的出这两句话分别出自谁,云菲道:“闫老师盛情难却,咱俩就不客气了!”

      “没事,反正饭卡里的钱放着也没用。”这话,怎么听怎么变扭,庄生一看,果然饭卡里有好多钱。

      云菲坐在闫途旁边,庄生就坐在云菲对面,她一抬头目光就能对上斜对面的人,所以全程都在安静地吃着饭,唯有云菲一个人在那瞎嘀咕,又不知为何说到理想,于是在那叹息,“我家丸子……阿生就是那种没理想没情趣的女人。”

      什么女人?注意用词。

      闫途停下筷子,两人都被他突然的严肃气息怔住了,谁知他眉眼含着笑,指了指云菲面前的东西,“她就是这白米饭,你就是这个紫菜汤,懂了吗?”

      庄生抿嘴,他是用白米饭和紫菜汤来说明人各有志。可下一瞬对面人所讲的话几乎让她喷饭,云菲若有所思,“有道理,阿生长得的确挺像饭团。”

      近来,班里女生迷上了日剧《一吻定情》,女主又吵又傻耳朵又大,偏偏最后深得男主的欢心。又不知是谁把柏原崇和年轻貌美的语文老师放在一起比较,然后大家一致认为语文老师这块璞玉不去当演员实在浪费资源。庄生也看过几集,只觉得佐藤兰子实在可爱。

      这天半夜,下铺的云菲会周公会得好不快活,忽然就轰的一声地动山摇,周公小爷消失得无影无踪,云菲不情愿地皱了下眉。被子突然被似有若无地扯了下,她下意识朝里翻了个身,随后不知是谁熟悉而无力地喊了声云菲,她后知后觉地惊醒。

      闫途赶到女生寝室的时候,她正流泪满面地瘫坐在地上。长发遮了半张脸,有什么东西顺着精巧的下巴滑下来,如一只被人丢弃的小猫。

      云菲是叫天不应,好歹人贾宝玉是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她这真云菲却是床上掉下个庄妹妹……

      庄生也不想哭,谁知眼泪完全不受控制地哗啦啦往下流。自己只想下来上个厕所,谁知脚不小心踩空从上铺掉了下来,整个人痛的是销魂彻骨。寝室的人纷纷被她吓醒,想扶她,这姑娘却是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咿呀自己起不来,众人心悸之余竟不知所措,只怕再一个不小心就把这姑娘腰给弄折了。室友慌慌张张要去找寝室阿姨,云菲嘶吼那寝室阿姨睡得就跟猪一样。于是迅速找出床头的手机给班主任打电话,谁知三四分钟后,众人心急难耐等来了容姿盛绝的闫老师,惊愕之下便是羞赧,谁叫半夜的女生寝室最是春光乍泄的时候,云菲扫了一圈,只想大吼以后别他妈的再买这么非的睡衣,寝室的脸都给丢光了……

      闫途恰巧在寝室睡觉,谁知爱末里火急火燎地打电话来,说自己班里有个女生半夜掉下床受了伤,问他能不能先帮自己把学生送医院,他匆忙赶来,没想到是她。

      他大步跨进来,在她面前蹲下,“还好吗?”

      对方眉头皱得老高,极不诚实地点了点头。

      “我抱你起来。”男人的话低沉性感,似在询问,又似在声声诱惑。

      见她极其憋屈地点了头,闫途轻笑一声。一手环过她的背,一手曲起她的腿,轻而易举地拥她入怀。

      抱起女孩后,闫途才发现怀中的身体带着年轻的馥郁,异常的柔软。

      ***

      “别告诉我你是真的去当了老师,你是少爷生活过腻了,想体验一把我们穷苦人民的生活吗?”庄重不解。

      “你会把她吵醒。”有人慢条斯理。

      “有病吧你!”庄重跳脚,狐狸的商业头脑用来当一个区区的中学老师,是不是太屈才了点?

      男人不怒反笑,这一笑,好似成片妖冶的罂粟初绽,馥郁动人的香气不知不觉中安抚了女人暴躁的情绪,竟叫人忽略了下一秒男人的话中带了几许调戏的成分。

      “庄重,那你为什么走当媒人这条不归路?”闫途语气轻佻,笑容玩味。

      庄生的笑憋在胸膛里。

      庄重咬牙切齿。“人早走了,你可以笑出来。”

      她睁开一双含笑的眼,“毕竟小阿姨舌灿莲花,能在人际关系中做到游刃有余,又能把婚介公司开得风生水起如火如荼的,也是个人精!”她的目光促狭地扫过自己因打着石膏而高高吊起的脚,“妈妈睡了吗?”

      “你还关心她?”庄重柳眉倒竖,劈头盖脸骂下来,“知不知道自己腿都摔折了,一个即将要成年的人连照顾自己的这点能力都没有吗?”

      “我还有好久才十八岁嗳!”庄生讷讷开口。

      庄重瞪她,却见她眼巴巴地瞅着自己,只差没掉几颗金豆子,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起身给她去买了刘记甜汤。她靠在窗边,看了眼窗外黑黢黢的天,摇头笑了笑,“阿生,他说你是个好孩子,中途都没有喊过一次疼。”

      庄生像看怪物一样地看她一眼,低头继续专注于自己手里的甜汤。她当然知道小阿姨口里的那个人是谁,她倒是想喊呢,给她机会了吗?可恶的医生都是麻醉后动的手。

      窗外的夜如同女人的发,遮了雪肤湛眸。庄重思考半响,道:“阿生,他虽然是你的老师,可你也要明白越是吸引人的东西就越危险……”

      庄生皱眉,喝甜汤的动作停顿。

      第二天,闫途受闫老的嘱咐替他去医院看望大伯,到这一层,他才发现,原来大伯和自己昨天送来的学生在同一层。

      路过她病房,虚掩的门传来阵阵朗读,“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

      《氓》,一首弃妇诗,他刚给她们复习完,怎么感觉那么符合她此时的情境呢?听起来倒是中气十足,没有丝毫的憋屈挫败。

      到了大伯病房,他敲门进去,眸光扫了一圈,心里已明白大半。临去前,他的视线在那女人脸上停留片刻,音色冰凉,“庄女士,我想我有义务提醒你,你女儿出了点事。”

      庄善送鸡汤过来的时候,庄生正在费劲千辛地上厕所,打开洗手间,发现鸡汤的香味盈满了整个单人病房。爽口的鸡汤配以饱满的枸杞,庄生胃口大开。

      小姑娘喝得是眉开眼笑,一旁翻杂志的庄重摇头,“别笑得这么谄媚,我可没你想的那么心灵手巧,都是你那不甘寂寞的老妈熬的!”

      说着庄善已从门口扭着腰肢风情万种地走进来了,长期的病痛让她的体态不见丰腴,近来的肤色似润红了些,像是枝头摇摇欲坠的桃花瓣,庄生几乎要认为母亲的第二春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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