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途》大同小半

28、Chapter 28 穿枝拂叶般行走

　　准备去吃午饭的时候，庄生看姜欠许苦着一张脸的模样，“怎么了，这是？”

　　姜欠许掏出手机，打开最近的网页，“刚刚我看了新闻，这才发现最近几天网上铺天盖地，我喜欢的名人主持被曝曾遭人掌掴，可曝的人明显做了手段，根本看不出是哪个罪恶滔天的恶妇……”

　　“哪个主持人？”怪她经历太多，又或许是姜欠许的话叫人胡思乱想。

　　“Daphne，就是阿波罗倾慕的那个达芙妮。”姜欠许一副有偶像万事足的表情。

　　“有中文名吗？”

　　“中文名好像是姓薄……”‘时温’二字没讲，庄生已因惊恐而瞪大眼睛，薄时温将闫途视为Apollo，而将自己取为Daphne，因为求不得，所以愈发妄想。

　　“许许，手机借我看一下。”话里难掩战栗。

　　姜欠许把手机递给她，“你脸色不太好唉，没事吧？”

　　她拿姜欠许的手机迅速浏览了一遍，很多事，如果她狠点心，能做到置身事外的话，就不会发生以后那么多事，可偏偏，她的心底总存了善念，拍的视频，恰好是当时在闫家祖宅发生的那件事，当时场面失控，被打的人容颜惹眼，正是薄时温，而肇事者的脸却明显被打了马赛克。

　　下面的评论褒贬不一，仅是口水就能将人淹死，对薄时温这样的公众人物来说，无论是褒是贬，都给她的公众生涯抹上墨色的一笔。

　　大门口突然涌进来一些记者，紧接着又有一大群保安将记者挡在一旁，形成一条通道。

　　“该不会是闫氏少总来了吧？”姜欠许猜测，何时见过这样的场面？殊不知身旁的人一怔。

　　一辆加长版的宾利在外面停了下来，车门打开，出来的人让庄生松了口气，却又不得不让她提起了警惕。

　　这边，男人站在高楼，眼前是超大的屏幕，屏幕里放的正好是楼下大堂的情景，淡淡地将女孩的神情收揽眼底，身后的秘书道：“明明是一身便装，却还这般大张旗鼓，到底是有心为之还是这年头狗仔消息太灵通……”

　　“阿……生，阿……”姜欠许掐她，激动得不能自已。

　　“怎么了？”庄生扯开她的爪子。

　　“我……我偶像。”真人比节目上的更亲切。

　　镁光灯不停地闪，拍照声不断，记者问，“最近网上的传言是真的吗？传闻你们感情深厚，今日薄主持是来捧闫少总的场吗？”

　　“为什么闫少总没和薄主持一起来呢？”

　　化了淡妆的脸蛋秀致美丽，“他贵人事忙，而且我只是追随哥哥来的。”幽默的言语，让众人都愉悦。

　　原本薄时温那样对她，现在即便她名誉受损，庄生也完全可以漠视。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要做到以德报怨，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怪她小肚鸡肠，不是一瞬就可以原谅。庄生低着头，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谁知薄时温已当着众人的面走到她和姜欠许面前，礼貌的一句‘借过’，却让庄生觉得充满了挑衅，光明大道你不走，偏偏要过她们的羊肠小道。她拉着傻掉的姜欠许退到一旁，偶像走后，姜欠许还傻呆在原地，庄生拉住她的手，“走，我们现在就回学校……”

　　上了车之后，姜欠许勉强能够回过神，“我见到我偶像了？”

　　“嗯。”她修生养息，妄图理清杂乱的思绪，早已超负荷的神经害怕随时崩断。

　　“偶像还和我说话了？”

　　“对。”

　　“她还真有勇气，这几天新闻闹得这么厉害，还敢出来！”

　　“你这是褒还是贬？”

　　“当然是褒。”

　　庄生看着面前的朋友，突然开口，“我们寝室的东西会遭毁坏，全都因我而起。”

　　她需要一个可以倾诉的朋友，从遇见闫途以及围绕自己发生的一切事情，一五一十，如实相告，她的胸口已然装不下那么多的悲伤。姜欠许从起先的不解到之后的震惊，整张脸就跟调色板一样，但最后还是慢慢平静了下来。

　　“所以，陷害你的那个老师就是……Daphne？”

　　庄生敛下眼，“对不起。”

　　“为什么说对不起？”

　　“我破坏了你偶像的名誉。”她是罪魁祸首。

　　姜欠许冷笑，庄生的心沉到谷底，以为她在嘲笑自己，却听见她说，“不是有爱就可以，打着爱的幌子胡作非为更不值得饶恕。那样的人不值得当偶像。”微微一笑，搂住庄生的肩，颇有种我家有女初长成的骄傲，“早就知道我们家阿生不是一个没有故事的人。”

　　“许许……”她欲语还休。

　　“行了行了，手机借你。”她帮她打开了小丸子的视频。

　　庄生忍住泪意，接过手机，“谢谢。”

　　一回到C城，庄生就急匆匆跑到校医室，姜欠许在后面戏言，“阿生，你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她跑到校医室，发现换了个校医。“你好，请问之前的校医呢？”

　　新校医看了她一眼，“他不知怎么了，突然辞职了。”

　　说了声谢，走出去拨通韩每每电话，“每每，陆医生已经辞职，既然如此，你又怎么可以出尔反尔？你知道你在网上曝的那些东西，后果有多严重。”

　　“回去？”韩每每摇头，“别开玩笑了，或者根本就是你在撒谎，他根本就没有回F市。”

　　“可他已经远离我，你还想怎么样？”如今的思绪早已和头发一样，一团乱。

　　真是天生的好本领，韩每每说得义正言辞，“谁让你是个祸害，你放心，这只会是游戏的开始。”

　　小助理整个人可谓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一个茶没及时送到或者一个眼神没瞬间明了，就会遭Daphne的批。这Daphne虽艳若桃李，却也冷若冰霜，完全不像在台上那样可亲可近。

　　“薄姐？”在她轻声细语喊了四五声之后，那人才挑起疲惫的眼皮瞅她一眼，不怒自威，“干什么？”

　　“网上的……”私人造型师突然进来，超Daphne说了声抱歉，就硬生生扯了她出去，然后劈头盖脸骂下来，“你不想活了？敢在老虎身上拔毛。”他实在是不想再一次看到这个可爱的小助理挨批，从第一天上班起就不断的犯错，真可谓是在犯错中成长，却只见她犯错不见她成长，着实是让人头疼又心疼。

　　突然，两人都打了个冷噤，只见Daphne从休息室里走出来，神情自若，“帮我再约一次闫氏少总。”

　　顿时，小助理很想当个老鼠抱头逃窜，不是任重道远，根本就是项无法完成的任务，于此之前，她已经约了闫少总数不下十次，每次都只能以失败告终，秘书姐姐都已经认识她了……

　　秘书恭敬地站在一边抱着一天的行程，末了，道：“薄小姐说想约您见一面，这一次，见不到的话，她恐怕不会罢休。”低调如少总，当初怎么会答应一个主持以男伴的身份去参加宴会？饶她在职场上驰骋数年，也终是摸不着头脑。

　　小助理坐在喷泉边苦恼地吃着手里自制的三明治，她该怎么做？闫少总才会答应见Daphne一面？

　　面前突然停下来一辆豪华轿车，R的标志，Rolls-Royce……劳斯莱斯？她努力睁大眼睛。只见车窗摇下，一张勾人摄魄的脸，“你就是Daphne的助理？”是秘书说她在楼下等了一天，他才会经过看看，没想到果真还在，这样的执着劲，还真挺像。

　　冰泉冷涩弦凝绝，每一个旁人，都觉得他的声音淡漠，冰冷，大概，只有那个满腹勇气的人，才会偶尔觉得他的声音里带了点温暖。

　　面前的人是谁？小助理猜到七八分，只是涉世未深的她太容易被这张脸迷惑，呆呆的点了头，却见那人一直盯着她手里的三明治，她傻了，竟然把自己咬了多口的三明治递过去，“您，尝尝吗？”

　　好几天后，秘书姐姐通知她，闫少总依旧拒绝，小秘书失魂落魄，难道是她那天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举动？休息室里Daphne酒一杯接着一杯，悲伤之色溢于言表，都怪她这个没有用的小助理……

　　薄时温看着面前剔透的酒杯，你借我之手，让那只千年老妖知道你已不可能受他控制，可现在又弃我不顾，就算你把我当做工具也没有用过就丢弃的道理，是你先不仁，就不能怪我不义。

　　每个人的人生都像一个转盘游戏，要想转到概率极低的那部分，主要靠的还是运气，你永远都只能祈祷你拥有好运气。庄生只觉得薄时温来找她情理之中意料之外，黑色衣裙，素净的脸，点一杯卡布奇诺，拇指和食指捏住杯把儿，“浓缩咖啡、拿铁、白咖啡、康宝蓝、黑咖啡、摩卡、玛琪雅朵、爱尔兰咖啡……喝了那么多，最爱的还是这卡布奇诺，爱情，就像是喝卡布奇诺，闻起来浓郁芳香，喝第一口的时候，只觉满嘴滑滑又香醇的奶泡，让人想永远停在这甜蜜的一刻。可等到喝第二口，就会尝到咖啡原本苦涩的味道。”

　　庄生想起有一个人，给她点的第一杯咖啡就是，卡布奇诺。

　　“爱情也是这样，就像泡沫终有破灭的那刻，你说对吧？只是在中国的很多小咖啡馆里都没有卡布奇诺，只能去那种比较高档的咖啡厅。”

　　庄生一直听她说，直到她说完了，才开口，“薄老师，可不可以给我一张您的签名？”

　　“签名？”

　　“我的朋友很喜欢您。”

　　“这样啊！”薄时温微微一笑，“那是我的荣幸了。”

　　对方宽容无限，庄生羞愧地低下头，“对不起薄老师，是我毁了你的声誉。”

　　薄时温摇摇头，不动声色间眸里已漾过一丝诡谲，“就算找到了那个发视频的人，也是无济于事，现下只有一个解决的方法……”

　　庄生出了咖啡厅，又往后看了一眼，薄时温说，你嗓子好有天赋，最近有个全国的唱歌比赛，我要你以我推荐的名义去参加，如果你得了第一名，就不但可以消除别人对我的猜忌谩骂，而且你还可以名利双收，这次的奖金不菲。不过不是所有的事都只有好处，参加这个比赛，就意味着你要将你自己暴露在公众视野中。这样吧，一时间要你决定也很难，你回去考虑清楚后再告诉我。

　　站在车站等车，乞丐老公公伸过碗，“帮帮忙，帮帮忙！”掏了掏口袋，除了一张公交卡，原来身上就剩下二十块钱，放入碗中，乞丐老公公像是看到了黄金宝贝。

　　有电话进来，是庄重打来，“小阿姨。”

　　“阿生……”欲言又止。

　　“怎么了？”

　　“我最近给你汇的钱可能没有以前那么多了……”话里带了些醉意。

　　反正她用得少，也用不上她那些钱，只是听出她话里的不同，“小阿姨。”

　　庄重一听这一句熟悉的小阿姨，多年建起来的坚强好像突然就坍塌了，对柳成荫她都不曾这样，这大概就是二次脐带的力量，“阿生，小阿姨我要从超级富婆变成超级穷光蛋了……”

　　“怎么回事？”

　　“我买股票，结果赔了公司不说，还欠了人家几百万……”

　　车子来了，庄生却没有上去，转了个身，朝人少的地方走去，“你去玩股票？你财迷心窍，疯了不成？”股票这东西，可以让人一下子伸上天堂，也可以让人一下子坠落地狱，要得就是这种欲生欲死的感觉。

　　“可是我怀疑根本就是有人挖了个坑给我跳……”庄重意难平。

　　别人挖了个坑给她跳……庄生顿住脚步，想起韩每每的话，这只是游戏的开始，韩家财大气粗，难道这就是韩每每的报复？从她最敬爱的小阿姨开始下手？

　　几百万，以数字形式就是？000000，后面有六个零，每个零都像一个炸弹一样投放在她周身，而她早已被炸得血肉模糊，不，是片甲不留。果然有时候阿拉伯数字比汉语文字来得更加伤人。

　　回到寝室，姜欠许正在吃外面，沾满姜汁的嘴问她，“来点吗？”

　　“炸酱面好吃吗？”庄生搁下背包。

　　“当然，这可是最地道的一家炸酱面，每次我去他的店里，总听到那个机器说，‘有新的订单，新的订单进来啦’！”真可谓惟妙惟肖。

　　“有吃的就满足了？”

　　“有的吃就不错啦！”

　　庄生笑笑，把薄时温的签名给她。

　　“什么，这不是……”刚开始崭露欣喜的脸蛋瞬间又阴了下来，“你去见她了？”放在桌子一角，瞄一眼，Daphne的字还真是娟秀，“她没有把责任推到你身上吧？”表面冷淡不屑，内心却是欢喜的，可能当时有些愤怒，之后却可以原谅，因为终归是自己偶像。庄生明白，所以肯为她要签名。

　　庄生答非所问，“你有钱吗？”

　　“多少？”

　　“越多越好。”

　　姜欠许拿出包里的卡，“呃……这张好像有五百，这张有三百，这张还有十几块，噢，这张最多，我爸刚给我汇的生活费，有两千块。”

　　就算是零零散散拼凑起来也不过几万，远水解不了近渴，就算汇过去，也解不了燃眉之急，小阿姨也不会接受。庄生在手机上查了薄时温说的那个比赛，既然是比赛，必定会和利益挂上钩，得第桂冠者有两百万的奖金，就像在澳门的赌场里玩一盘，推出去就是几百几千万，眉毛都不皱一下。

　　“许许，你知道那个比赛吗？”庄生报出了比赛名。

　　“噢，那个很有名的，而且有很多奖金。”

　　“我想参加。”

　　姜欠许好笑，“我们阿生，不是最淡泊名利？”想了想，点头，总算是开窍了，都说钱是身外之物，那衣服穿在身体外面，钱不就和衣服一样，没有钱，不就光溜溜了！

　　庄生摇头，“我爱钱，非常热爱，况且我需要他们亦如他们需要我。”

　　小时候，老师们总教导寸金难买寸光阴。如果一寸光阴真的可以买到一寸金的话，大概，也不至于有那么多人为钱发愁未老先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