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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Chapter 13 庄生晓梦迷蝴蝶 ...

  •   演讲比赛终于来临,真不知道闫老师给她这个演讲机会是磨练她的胆量还是折磨她的意志?即便稿子熟稔于心,上台前也不禁紧张得发颤,可到真正上台了,心却出奇地不颤了,只因出乎意料的,那人也在台下,和那些老师坐在一起,只是他从没提过自己要来当评委,戴一副眼镜,眼镜后是深邃而潋滟的眉眼。

      敛聚心神,开口。

      赵三伦乱常,贼类孙秀使人求绿珠。崇方登凉观,临清水,妇人侍侧。使者以告,崇出侍婢数百人以示之,皆蕴兰麝而披罗彀。曰:“任所择。”使者曰:“君侯服御,丽矣。然受命指索绿珠。不知孰是?”崇勃然曰:“吾所爱,不可得也。”秀因是谮伦族之。收兵忽至,崇谓绿珠曰:“我今为尔获罪。”绿珠泣曰:“愿效死于君前。”崇因止之,于是坠楼而死……

      演讲的主题是古文,最爱的便是西晋的绿珠为报石崇恩情不惜用生命来报答的故事,而他对她超过了所有老师应对学生所尽的义务……

      爱美丽之指着电影里凶神恶煞雷厉风行的班主任,知道我对你们好了吧,没你让你们撑不了死撑,累死你一个,幸福你全家。

      全班齐声附和,老师你好啊,你最好了……

      爱美丽被夸得心花怒放,你们这些破小孩,怎么那么虚伪太虚伪啦……

      天蓝得有些透彻,带着春夏之交的暖意,吹的人心里痒痒的。篮球场上的少年们像披荆斩棘的士兵,淋漓挥洒着这尽致奢靡的隽永时光。年轻教师很快加入了他们的队伍,身姿矫健,灵动的像蛇。

      不知是不是错觉,风携起了人的思绪。老一辈的人说,三年一代沟,他们隔的却是鸿沟。

      “玩吗?”沉碧突然问道,话里带了难得的兴趣。

      庄生点点头,两人一望似达成了某种共识,跑过去,一边一个,轻而易举抢过体育委员的球,弄得人男生摸不着头脑。

      闫途在休息期间环视了下篮球场,唯有东边角落一个女生实在有趣,眼见一个,两个,三个,百投百不中,有些气馁地蹲在了地上,然而只是片刻,很快便重整旗鼓,犹似慢吞吞却又一步一步往上爬的蜗牛,定睛一看,原来是让自己心忧又心安的学生,马尾在空中划出弧度,跳起来的时候不小心露出红袜。

      他勾唇,本命年么?

      大考将至,作业越来越多,每天都在试题中死去活来,有时甚至顾不上吃饭,临近夜自修前匆匆跑去超市买了个面包,刚撕开包装袋,铃声涌入耳畔,乖乖把口折好放入桌下,奈何第一节自习课未结束前肚子已严重抗议,今晚,老师们均得校长“召幸”,估计要开一晚上的会。沉碧见她一副纠结不能自已的模样,懒洋洋开口,怕什么,吃吧,我帮你望风。左顾右盼,没有见到老师,才大胆拿出桌下宝贝,柔软的面包入口,只觉无限满足。突觉班里鸦雀无声,将剩下的一股脑塞于嘴中,边拼命嚼边不忘抬头看一眼窗外,这不看还好,一看变成了泥塑木雕,那人嘴角含笑,一肌一容,尽态极妍。惊恐之余只能回以无辜傻笑,露出一排雪白牙齿,转头,身旁的沉碧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马上就要高考了,大家肯定很紧张。”今日的年轻教师穿一件黑衬衫,领口露出的肌肤莫名多了分野性,“高考考的不仅是你所学的知识,还有你的心态。”他顿了一下,“吃饭这个东西也很重要……”

      闫途的话未说完便被一声类似于鸭子的叫声打断。

      庄生原本只想整理一下课桌上的书,谁知听到他讲起吃饭二字,手一颤,高高的一叠书不小心压到桌角沉碧给他小外甥准备的礼物,让人精神抖擞的小黄鸭,轻轻一压便发出绵长的“嘎……”。

      大家憋住笑,闫途问:“明白了吗?”眼睛分明含笑地看着她。

      她窘迫地咧嘴,点头。

      考前两三个星期,学校大发慈悲给高三发电影票,庄生耐心坐在那边等候,眼睛却盯着娃娃机一动不动。

      “想要?”

      她点点头,点完头之后才发觉所问之人,没想到小明和闫老师也来了。

      三分钟后,旁边的几个小孩眼巴巴地瞅着她手里的娃娃,“哇!那是我一直想要的多啦A梦唉,嗷,小丸子,我的皮卡丘啊……”

      “初中的时候就看别人玩娃娃机玩得特别上手,我就想,以后一定要找个抓娃娃很厉害的男朋友。”她一怔,随即自动忽略。闫途哭笑不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是积了太多福,才会碰到这么个……活宝学生。

      正是午后时光,厅里几乎没有几个人,他原本图清静才找了个后面的位置,又哪知旁边一对情侣kiss打得热火朝天。

      她想笑,却又觉幸灾乐祸,最后善解人意地发过去:老师,这边还有位置,要过来吗?那人久久没有回,她往后瞧,寻着那一丝光亮,那人正缓缓走来,嘴角一括清泠妩媚。

      梁燕呢喃,人在江南。爱美丽给大家发了糖,“这是我和你闫老师去庙里拜佛求的。”原来不光爱美丽,闫老师也这般迷信?甜甜的糖果,融化了每个人的心。

      一班的毕业生们说起这闫老师啊,大家都齐刷刷地举大拇指,高考前一天,为了缓解考前的紧张气氛,每班都播放了一段视频,视频里,所有毕业班的老师,每个人录了视频,所有的话无外乎勉励,唯有最后一个美人压轴,一句‘无论荣辱,与你同在’深入到了每个人心里。

      考语文的时候,语文老师穿了红色衣服来到临时教室,得师若此,夫复何求?所谓的开门红,不过如此。

      时光就像气泡,戳一戳就没了。人前乖乖女,人后小太妹。为人不念旧,活得没良心。显然,庄生成不了这类人,充其量只是人前人后一副书呆样,错把若愚当大智。

      Beyond的声音在校园里慷慨回荡,碧碧湛湛的六月天,苍苍郁郁的的树木,骁勇善战的赤子心。是否?沉碧的仗义,云菲的嬉皮,韩每每的挑衅,爱美丽的谆谆教导,萧何的木讷,年轻教师的如镌容颜,蓦然回首,不见了灯火阑珊,她会不会发现,其实自己的高中生活也并非那么不堪?古人妄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久,虽有希冀,却也知不可骤得,托遗响于悲风。高中的生活,又占了她生命的几分之几?

      云菲手支着脑袋,“萧何同学,你有什么梦想?”

      少年腼腆,身旁的男同学眼疾手快地替他答:“买一座庄园……”眼神有意无意地停在庄生身上,“娶一个温柔的小妻子……”

      “庄生,你呢?”萧何有些小心翼翼地问她。

      庄生坦然一笑,“平生无大志,一生平安,就好。”

      她拒绝了小阿姨要来接她的好意,最后一门考完,她准备先去填饱肚子。

      六月的空气已有灼人的温度,海藻般的长发被她剪成了没过肩的清汤挂面,纤瘦的身体掩盖在宽大的校服下,黑色的校裤不知何时被卷上去半截,露出白皙纤细的脚踝。

      她一点都不惊讶闫途的出现,事实上,这是他的必经之路,她只是凑凑运气,当然也为自己的小心思而羞赧。

      今日他懒于开车,意外碰到她,便和她一起等公交去温水长街。

      学校就像冰冷的牢笼,无声囚禁着每个少年的心。如今毕业,皆大欢喜。好像连公交车都知道他们这一群好逸恶劳的孩子要挣脱日夜嫌弃的高中校园的桎梏了,车上的人挤得像是沸水中翻腾的鱼,她刚上一步便转身回来,脑袋撞到男人坚硬的胸膛,她捂着额头抱歉,“等下一班好吗?”

      第二辆车不算挤,空的几个位置隔得很远,两人就在众人桃色的目光下坦然自若地站着,闫途站他旁边,长手长脚的,直接抓顶上的横手。

      今日的他穿黑色的T恤,让人恍神他身上兼具着男孩的落拓和男人的性感。

      果真是,色不迷人人自迷,情人眼里出……她在干嘛?肖想自己的老师吗?

      世间的皮相总能欺人,庄生心里也时常端的无赖,此时她恰觉得福至心灵,抬头望向男人,“老师,我能问几个问题吗?”

      顿了顿,添了句,“关于文学的。”

      闫途见她眸似点漆,似要望进他心里去,薄唇微掀,“问吧。”

      庄生不着痕迹地呼了口气,“之前看《神雕侠侣》,里面写郭襄时带过一句‘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看了许多遍,始终不大明白。”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是,她在告白,即便如此隐晦。

      那时候的她,无意间在沉碧的本子上看到那句:我打江南走过,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

      爱斯基摩人认为,所谓的极光,是鬼神引领死者升上天堂的火炬。极地之处是死者通向往生净土的必由之路,奈何往生净土落英缤纷,往生途上荆棘横生,时有恶鬼出来游荡作祟,为了给那些奔赴新生的人多一些光亮,便有了极光这种轻歌曼妙的东西。

      闫途就是这样一个存在,让她潮湿的内心多了一抹极光。似乎只有他一人看出她有颗不容易安静的心,所以每每在他面前她的情绪总是无处遁形,她厌恶并且沮丧,就像一个人突然闯进了你的秘密花园,里面的安详平静全被打破。但又带着无可名状的欣喜,只因在你急躁难耐的时候,那人劝过你安静从容。在你不小心走了荒唐路之际,那人伸手把你拉回,即便他手段暴力。而薄老师突然生产,他让她一起上车,无非是怕她胡思乱想。这些事,仔细想想就能想明白。

      她不会刻意去争当红花,也不会心甘情愿给人充当绿叶陪衬,或许是她的生活太没有激情,精神太过于贫瘠,太久没有看过温暖回春的痕迹,当一个人带着满身春意来到你身边的时候,你会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渴望得到救赎。即便她知道那温暖很可能是假象。

      她也拒绝了,只是,未果。

      司汤达说,我从地狱来,要到天堂去。

      好不容易遇见你,我又怎么能不动心?

      只不过以她的性子既做不到霸王硬上弓,咿呀一句好哥哥你就从了我吧,也做不到孟姜女哭长城软磨硬泡三上吊,所以就只能发挥这种小聪明……如若光风霁月暗恋就可以堂而皇之地演变为明恋。若晦涩不明,暗恋就只能被扼杀在花苞里。事实上,她也从来没有掩饰过自己。她注定将自己宛如夜莺般的心一步步插入玫瑰尖锐的刺里。

      “老师?”

      庄生看他,见他两眼怔怔,似在放空。

      “嗯?”他低头看着面前的她,“抱歉,走神了。”

      庄生的脸转向窗外,再开口,已没了血冲胸腔时的勇气。

      高考结束的第二天,班级组织聚餐和唱K,女生脱掉了丑到哭的校服,换上了当季最靓的衣服,相对而言,庄生倒显得有些返璞归真,简单衣裤,一双细带的凉鞋,脚趾晶莹,头发别在耳后,清新婉转如黄鹂嘤咛,白花蔓延。在燥热的夏季里,让人不经意想到姽婳一词。

      有女姽婳,以庄尤温。

      地理老师,“班主任老师发个话,不然大家都不敢开动!”

      正巧塞在嘴里的筷子顿了一下,云菲笑嘻嘻凑过来,和她碰了碰杯,“感情深,一口干。”又和沉碧的碰了碰,“感情浅,舔一舔。”

      沉碧,“你干了,我随意。”

      还没等到她们去敬老师,老师就过来了,小敏慈眉善目“飞得远一点,飞出去!”

      云菲说:“你猜闫老师会不会过来。”

      庄生点头,“会的。”此时那人正走过来。

      全桌的人都齐刷刷地站起来,闫途笑,“你们这桌最安静了。”

      举杯,众人碰过去,庄生离得远,以为意思一下就好了,正要收回杯子的时候,一双长手突然伸过来,‘砰’的一声,格外清脆,分外悦耳,那人微微俯身,“毕业了。”

      多好,终于毕业了,只是毕业以后,再也碰不到你这样一个良师。

      云菲,“没毕业的时候,总想着毕业,真的毕业了,还真的有点舍不得。”

      她看着语文老师挺拔高挑的背影,“只有一点吗?”

      小敏道:“要告白的趁早啊,最后一次了!”言罢,男生那桌突然发出一声声抑扬顿挫的“萧何萧何……”

      庄生,“他们喊萧何的名字干什么?”

      云菲眉眼一挑,“傻……”

      低头继续啃排骨。

      唱歌的时候,老师他们只请了爱美丽和闫途,同学们三三两两地围在一起。闫老师似乎心情不佳,众人被这危险的罂粟气息弄得畏葸不前,只好拖着爱美丽在那儿鬼哭狼嚎。只有韩每每,天大地大勇气最大,凑到闫途身边,“老师,要一直留在学校里教书吗?”

      “你是在劝我跳槽?”

      此语一出,众人不禁莞尔。

      沉碧要唱歌,便拖庄生替她打牌,不过三轮,庄生便输得惨不忍睹,同学们轮流炮轰,“有没有喜欢的人?”“有没有男朋友?”

      庄生自认倒霉,甘愿罚酒。萧何抢过她的酒,神情局促,“我是男的,又是你朋友,当然就是男朋友啦!”说完一口饮尽,往日乖到不能再乖的小孩,一番大胆似无意的举动,红晕爬上少年白皙的脸颊,众人笑得七倒八歪,庄生只觉尴尬。

      昏暗中看不见男人的眼。

      捧一掬水扑在脸上,整了整裙子走出盥洗室,萧何就在走廊等她。

      少年脸颊熏红,“庄生,我觉得你就像一只惊弓之鸟……”

      “萧何。”她打断他,“你说我们为什么喊爱末里爱美丽?”

      萧何迷迷糊糊,歪着脑袋看她,“因为这样很有爱……”

      “可不也因为我们生活的地方太虚假,所以只能通过臆想,营造一种自以为很幸福的环境?”庄生转身就走,不理醉鬼。

      少年攥住她的手腕,庄生皱眉,“放开。”

      少年不放。

      她软下性子,“萧何,你以后的路还很长,会遇到很多的人……”萧何突然就松开了她,好像明白了她尚未说尽的话,她却上前一步拥抱他。

      转角处,穿牛仔的短发少□□头攥紧。

      成熟冷漠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收好你的情绪,不然,只会害她徒增烦恼。”

      ***

      “这条怎么样?”沉碧从更衣室里出来。

      庄生懒懒抬眸,“你似乎对牛仔偏爱。”

      她的母校,这所资深半百的半贵族式学校,十年前就开始效仿欧洲举办毕业舞会。

      沉碧见她手上没有丝毫实质性的动作,“你怎么还不去换?还是你比较中意我那个更衣室?”

      庄生窝在沙发里,“其实我不准备去。”

      “没舞伴?”沉碧转了一圈。

      突然间,一辆野性十足的军绿色悍马刹车于橱窗外,只见车窗摇下,露出一张贵俏公子脸“小书呆!”

      “你们在这儿干嘛?”柳成荫若无旁人地走进来,一手环着车钥匙,一手插在裤袋里,眉眼破天荒地笼上一层忧郁,语气却是依旧的吊儿郎当。

      “学校毕业舞会,来挑礼服的。”沉碧耸耸肩。

      “你呢?”庄生问。

      柳成荫正儿八经笑了笑,“看望故人。”

      不知怎的,那笑落在庄生眼里,竟如坟墓长满一地荒草。

      柳成荫瞥了眼她怀里的衣服,结舌,“妹子,你这是要把自己打扮成一个花房姑娘啊?”说着拿过衣服,细细地观察了番,“啧啧,你是不是女──的呀?”他下意识说女人,又想到人小姑娘未成年,就冲车上的闫途喊,“阿途!”

      柳成荫对她眨眨眼,“让你老师给你挑一身。”神神秘秘凑过来,“你老师眼睛毒!”

      她望向外面,只见悍马上下来一个熟悉的身影。隔着橱窗看他一步一步走近,想起庄重曾说,就像潘多拉魔盒,越是神秘吸引人的东西,你越不知道它有多危险。

      她突然就噗嗤一声笑出来。

      柳成荫疑惑,“你笑什么?”

      她敛下眸,“没什么,只是想起了‘金屋藏娇’的典故。”

      事实证明,说谎的时候人会不自觉地做一些小动作,比如,眼神飘忽,所以不会愿意看着对方回答。

      柳成荫呀呀,“你竟然说你老师是女人!”

      ……

      她跟在他身后,男人的手轻而缓地划过一件件衣服,她放缓自己的步伐,即便这样,仍旧被那温热的罂粟气息灼伤了心智。闫途在一条黑色吊带长裙上停顿了一会儿,最后取出了一条规矩长至膝部的烟色礼服裙。

      她却先一步拿起那条黑色吊带,“我喜欢这个。”

      十分钟后,在众人的催促下,她磨磨蹭蹭从更衣室里出来。

      黑色,永远是女人追捧的对象,当然包括她们这些发育良好的小女孩儿。

      柳成荫痞痞地靠在门边,举手投足皆是风情,“baby,你可以留下来当他们店里的招牌。”

      男人挑唇,“不要拐卖儿童。”美则美矣,终是冰冷多于神秘,沉重盛于高贵,少了她这个年纪应有的俏皮。他笑着想把一件英伦风的斗篷披到她身上,谁知这死小孩往后退了一步。

      柳成荫笑着走过去,不三地勾着闫途的肩,“男女授受不亲,看来我家妹子不为美色所迷惑呀……”

      她下意识后退,那种感觉,就像是敌军入侵,你会自然而然关闭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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