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记》追风的小小鱼

3、三、几个烟火人

　　林秋阳盯着办公室里简陋的沙发、桌子以及堆积如山的文件材料，它们和昨天没一点儿不同，其实，不客气地说，和去年也没什么不同，和明年也一定不会有什么不同。

　　政府的事情千篇一律，周而复始，材料科便对这些见过许多次的资料进行不同的排列组合，这便是林秋阳的工作，她生活的一大部分，她生命的基调。

　　林秋阳有些轻微的厌倦和绝望。

　　可这个工作还是拜李沣所赐呢，要不是他，她不会进入这里。可她了，义无反顾的来了，他却走了，云淡风轻的走了。

　　瞬间，情绪怅惘如一团重雾，来时路已面目模糊，去时路仍迷蒙难辨，她已不知该往何处行走。

　　虽然如此，可林秋阳脸上的神情是平和甚至是愉悦的。这个毛病估计是改不了了，她已经由最开始的刻意为之成功进化为本能了，潜意识里甚至都不会产生抗拒了。

　　这个封闭、安逸的环境，是流言蜚语成长最快的沃土。

　　传播方式花样翻新，由线性到网状，见风就长，不出半日便会长为一张巨网，照着你兜头盖脸的扑下来，躲无处躲，逃无处逃。

　　昨天她气血上涌，行为失态，惹得同事们纷纷侧目之后，必然有一番发散式的猜测和体贴式的解读。林秋阳今日早早便到了，安静坐着，接招。

　　“林姐呀，昨儿没事儿吧，吓我一跳呵……”这是办公室的小何，公益岗，90后，又年纪又漂亮的小伙子，一天天闲坐在这儿照着最低工资标准拿钱，真不知道人是怎么想的。

　　不过，人家根本就不用想，那一身甩林秋阳三条街的吃穿用度告诉她，钱是个什么东西，老子才不操那份闲心。这类人不用你费心应对，当然，你想费也费不上，听那一声懒洋洋，无所谓的口气，不是一类人，人家根本不屌你，例行招呼而已。

　　林秋阳打个哈哈，“没事儿哈！”后面不会再有话，小何往自己座上一窝，ipad、iphone，耳机、耳麦摆一排，他有他的事要忙，忙的很三次元，常人不理解，并不代表人家没有自己的说法，只是懒得跟你说而已。

　　“小林啊，发生什么事儿了？瞅你昨天生气上火的唉。”这是办公室的马大姐，胖身板，大嗓门，很开朗，很热情的一个大姐，但过重的热情便是包袱了。

　　不过这还算好，不过分，最起码就事论事，能有人关心也要懂得感恩嘛，林秋阳第一天到办公室时，便被这位大姐家人般的关心和体贴给轰晕了，但每次都说，“谢谢马姐！”

　　“多谢马姐关心！”林秋阳眯着眼睛对张姐笑了笑，“我妈嘛，有事儿没事儿就嚷我，我弟没个定性，工作东挑西换的，她都嚷我，唉，别提了……”

　　谎话张口就来，没停顿，不磕绊，林秋阳才入行两年，已深谙此道。

　　“哎哟，老人嘛，操心的命啊，她肯定也不是嚷你，就是着急……”马姐还在喋喋不休。不过，林秋阳知道，自己只需要附和附和就过关了。

　　噔噔噔，高跟鞋敲击水泥地板的声音，清脆踏实、理直气壮，越近了，越有股凛然的魄力。

　　虽徐娘半老，但打扮入时的靳红依然算是个美人儿，修长脖颈上一条水绿色的印花丝巾，系成一朵浪花的样子，优雅地衬托着那张端庄的巴掌脸。

　　她路过材料科门口，微侧了身子，隔空虚点了下林秋阳，说道：“小林，来一下。”

　　重量级的来了，林秋阳把脸上的笑容扯的更大了点，走进隔壁靳主任的办公室。

　　“坐吧。”靳主任一边整理着手头的文件，一边好整以暇的对着林秋阳说道：“小林，最近生活还好吧？”

　　好吧，领导总是自以为是的高深，总能透过现象看到本质。

　　“工作上有什么不顺心的，这么多同事呢，大家都能帮忙，不好的情绪可是会传染的哦。”这是变相的指责了，林秋阳正正神色，赶紧声明。

　　“没有，没有，昨天不好意思，家里有点儿事。弟弟的事。现在没事了。”

　　“小林啊，这不管工作，还是生活上的事，有需要帮忙的你尽管说着，我这边说不上能帮多大忙吧，但有些事情上还是能说上些话的。”

　　这是打了一棒后给的那颗枣了，林秋阳该赞美它的甘甜了。

　　“多谢靳主任关心，有解决不了的事情我肯定会请教靳主任的。”

　　骄矜的靳主任还欲说点什么，桌上的座机响了。

　　林秋阳正准备告退，靳主任顺手按了下免提，是会务科的人通知，十点半的市长办公会提前到十点开。

　　林秋阳这事儿算暂时翻篇，跟着靳主任上七楼会议室开会。

　　七楼会议室算是王市长比较钟爱的一个会议室，一般办公会都在这里开。

　　所谓是“七上八下”。真是官越大越迷信，林秋阳初来政府时心里对此颇为鄙夷。尤其是各种官场迷信丑闻不断爆出，人们对政府的偏见越来越大，风水腐败也成为了热门词。

　　大学时候，李沣疯狂迷恋盗墓笔记，进而爱屋及乌，竟然对风水学颇有些研究，林秋阳受李沣的熏陶，对风水方面的讲究略知一二。

　　故而一进政府，一眼便看出领导办公室里各种转运的小摆设，王市长手腕上便挂一串质地上佳的金丝楠，时不时拿在手上把玩，衬着惯常思考而显得高深莫测的神情，便显得人有了几分禅气。

　　工作时间渐长，林秋阳一方面是习以为常了，另一方面觉得，风水之于官员，不过是个拿来把玩的“文玩”，以及与人攀谈之时一个不会冷场的话题。

　　毕竟大多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风水迷信或许存在，但大张旗鼓地搞风水腐败估计是个例了，只要脑子不进水估计做不到这个份上。

　　反正在政府这两年，林秋阳有点想不通，这些人忙成这个德性，哪还有精力搞别的花花头。

　　就像今天早上的会议，书记和市长九点多点才下的飞机，几乎没打磕绊，赶到单位便开会。林秋阳都替他们累的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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