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记》追风的小小鱼

2、二、陌路和他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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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开车呢，有话赶紧说，磨磨唧唧的。”语气嫌弃，嘴角上翘。这位老好人的哥司机浑然不觉地散发着浑身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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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又不回来？学校放假你就回来嘛，咱家再穷，也不缺你那点打工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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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能锻炼什么呀，你学的那专业和搞推销有一点儿关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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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好了，我也不是反对你，就是你宿舍其他孩子都回去了，你一个女孩家呆北京，这多让人不放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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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好，你知道就好了，我不说了——”前教师终于结束了训话，准备收线。

　　忽而心念一动，瞥了眼后视镜，赶紧又塞好耳机，“喂喂！闺女啊，先别挂！”

　　“别老嫌你爸烦，你这这么长时间不回家，我有几句话要交代你，你给我仔细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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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说三点啊。第一，身体发肤，授之父母。任何时候，照顾好自己才算对得起你爸妈，什么人什么事也不能挡着你吃饭休息，懂了吗？”

　　“第二，心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大。虽然这是你爸从电视上听来的，但这个理儿实在不差，这个人啊，学问好当然重要，但不是最重要的。我见过那当官的有本事的想不开的多了。所以，人要有眼界！要想的大气一些，长远一些，别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往心上放，要会筛选，把一些不好的，让人不高兴的事情给它筛掉！懂了吗？”

　　“第三，重要关头，权衡利弊。你自己能干，那当然好，但人不是万能的，实实困难的时候，要懂得寻找帮助。心里有啥过不去的，一定要记得跟你爸我说啊，别傻愣愣地硬抗着，懂了吗？”

　　这话说的刻意了些，长篇大论的司机师傅不自在地看下了后视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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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这臭丫头，怎么跟你爸说话呢！笑什么笑！什么叫我装领导啊，我这叫思维严谨，生活智慧，你懂不懂！好了好了，不识好人心，不跟你说了。照顾好你自己啊，挂喽！”

　　真是我国广大人民教师的标配啊，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左讲右讲全是理儿。

　　后座上的林秋阳快绷不住笑了，这司机师傅的讲话水平，不当领导可惜了。高手在民间啊。

　　她完全明白这位司机大叔的好心，虽然不想说话，但她还是略略调整了下自己的苦瓜脸，不至于太辜负那篇即兴而来的讲话稿。

　　在这赌气憋屈、心灰意冷的时候，竟然有一个陌生人，这么善意、小心翼翼的开导自己，林秋阳苦涩的心里渗出了一股细细的暖流。

　　她嘴角一丝苦笑，朝着车窗外微弱的阳光眯起了眼睛，李沣那只白皙的手在脑中挥之不去，粗砺却火热的记忆——

　　真要走到无可挽回的这一天，其实好怀念那个人的好，以及往日那段柔情蜜意的时光。

　　怨恨不再那么尖锐，就连苦涩都莫名地倏忽而逝，此刻嘴角含笑的林秋阳竟然简直是满怀温情地想起过去的李沣。

　　“林秋阳同学，你占了我的座位。”这是第一次相见，短发清瘦的男孩子拉出酷拽的架势，语气是冷的，神情是不耐烦的，可眼神是闪躲的，耳朵尖是红的。

　　“林秋阳同学，你喝了我的饮料。”这是第一次集体出游，穿海蓝立领运动服的李沣，眼看着林秋阳误喝了他已经喝过的饮料，继而酷酷地一脸正气出来指正。

　　“林秋阳同学，我的口袋里超暖和。”这是第一次二人同行，数九寒天，呵气成雾，忘戴手套的林秋阳冻的指尖都痛了，不耍酷会死星人的李沣斜看了眼林秋阳，轻描淡写，没所谓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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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忆是什么，是痛苦生活的避湾港，像雾像雨又像风，隔灯照美人，不知真伪。是幸福生活的调味品，添了油，加了醋，味道已失真。是苦中作乐的人对自己的安慰，若说人生注定虚无，扎进回忆的梦境，到底还有些谈资。

　　多么荒芜的谈资！

　　林秋阳使劲闭了闭眼，说：“师傅，停车吧。”

　　“诶？还没到的呀。”

　　“不了，就在这下，我有点事儿。”林秋阳从包里摸出一张百元钞，递过去，下车，关门，头也不回地走了。恍然不闻身后司机师傅的“哎！哎哎！姑娘找钱！”

　　司机师傅皱紧了眉头看着手里的钱，喃喃说着：“我这番苦心可不止这么几十块钱哦。”旋即，抖抖钞票，又笑了，“当然，我也不是嫌钱少嘿。”

　　天渐渐地黑了，像一块大幕遮住了舞台，黑夜给人们重新布排的机会，或调整角色，或转换场景，或擦去泪油，待那幕布唰的拉开，观众要看到一个万花筒般绚烂的世界。

　　林秋阳必须尽快调整自己，她的观众可不太有耐心。明天，头儿就要回来了。

　　这段时间，和李沣的拉锯式角逐终于有了个结果。拒绝接受的却命中注定的另一只鞋子终于落地了。偷闲的日子，肆意颓唐的日子暂时结束了，结束不了怎么办，没事，大幕一拉，权当它结束了吧。

　　浴室里，林秋阳仔仔细细地擦洗着身体，微烫的水花砸在肩上，背上，脸上，灼人的泪水消弭于热水中，仿佛不曾存在过似的。水像一只温柔的大手包裹着她，她得以在里面安心地痛哭流涕。

　　无论如何，我们还有这鲜活的身体。

　　而自己更为幸运，竟然还有能容纳这具身体的小窝和大床。这得谢谢李沣，说到底，还是我占了他的便宜。临睡前的林秋阳讥诮地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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