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祀笙》没也啊

3、荼蘼篇：初篇

　　更值牡丹开欲遍，酴醿压架清香散。花底一尊谁解劝。增眷恋，东风回晚无情绊。
　　——欧阳修《渔家傲》

　　阮荼看向一旁的红泥小火炉，火势似乎又灭了一些，她忙不迭又往里面添了一块木炭。白荼叶的香气再次因跃动起来的火势氤氲在她的四周。
　　这已经是她第四次往小火炉内添置银骨炭了，水也已不知沸了几次，而可等的人始终未到。
　　一旁的小宫女丹心见状忍不住开口：“娘娘千金之躯，他一介草民竟敢让你等如此之久，看样子也必定是个十足十的庸医。我们不等也罢。”
　　阮荼对丹心一丝淡笑，幽幽放下火筷，恹恹然的说道：“不过刚过申时，再等些时辰吧。毕竟也是我们陛下千辛万苦请来的人。”
　　话音未落，便有侍卫进来通传，皇上请的神医苏洛到了。
　　阮荼忙唤丹心前往迎接。
　　丹心一脸不情愿，正准备动身，宫门已被一人打开。
　　一身艳红长袍衬得本来面如白霜的他更多添几分肆意，连门外大片的牡丹都因他的出现而黯淡了下去。只见他挑了挑狭长的眼眸扫了一眼这个华丽异常的宫殿，最后目光落在坐在正中央满身珠宝却衬得脸色更加憔悴的女子，沉吟后说道：“的确是个有病的样子。”
　　“哪来的乡野村夫，见到贵妃娘娘还不……”丹心端起她贵妃娘娘贴身侍女的气势来，话却还未说完，一个重物便砸到了她的脚掌之上。
　　她痛的龇牙咧嘴，看着脚边突然出现的药篓子，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小姐姐，真是不好意思。我走的太急，一不小心丢了药篓子，砸到你了吧？”稚嫩的声音从一个娃娃脸的少女口中传出，水汪汪的大眼睛十分无辜的看向丹心。
　　刚才目光都被那个红袍男子吸引了过去，倒是没有注意到他旁边还有一人。不过看向那个小娃娃一脸的纯真，狠话到嘴边她一下倒也说不出来了。
　　“没事。”丹心硬扯出一丝笑说道，她也不便对一个小女娃置气。
　　“真是废物，连一个药篓子都背不好。”红袍男子斜睨了女娃娃一眼不屑的说道。
　　丹心看向一脸难过的小女娃，水汪汪的眼睛变的红彤彤的，对那个男子的印象蓦地恶了几分。
　　阮荼见状神色并未有什么变化，只是对贴身宫女吩咐道：“丹心，你下去吧。让苏神医为我医治吧。”
　　“是，娘娘。”丹心退下去的时候还不由得瞪了那男子几眼，顺便同情的看向那位小娃娃。
　　“想必这位就是名满天下的苏辂苏神医了吧。今日一见果非俗人。”阮荼抬眸看了苏洛几眼，虚弱的说道。
　　“想必这位就是名满北梁的阮荼阮贵妃了吧。今日一见果病入膏肓。”苏洛却未怎么细看阮荼，抬起下巴高傲的道。
　　“的确快入阎罗殿了。”阮荼淡笑。转身望向苏洛一旁一看便十分讨喜的小娃娃：“那你呢，小姑娘，你叫什么？”
　　“我叫雏笙，是苏神医的药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像娘娘这么漂亮的大美人呢。真是好可惜，美人娘娘竟然得病了，不过呀，我听家里人说，美人都会长命百岁的。而且苏神医可厉害了，没有什么病是苏神医治不好的。娘娘尽管放心好了。”雏笙一连串的说个不停，眼睛闪闪亮亮的，让人一看便很有精神。
　　阮荼看向一脸崇拜看向苏洛的小娃娃，笑道：“我的确相信苏神医的能力。但我这是心病，恐怕治不好了。”转而又看向苏洛说道：“苏神医不必白费力气了，生死有命。我会对外说我所得的乃是不治绝症，绝不会辱没苏神医的名誉的。”
　　“可偏偏我最擅长的便是治心病。”苏洛却并不理会阮荼话里的意思，这么说道。
　　“是吗？”阮荼微微皱起眉头脸色又差了几分，她转而看向窗外大片盛放的牡丹，虚罔的喃喃道：“我这心病恐怕要治好也容易，不过是一死而已，到那时病也便好了。”她顿了顿，又望向苏洛道：“所以，还是不劳苏神医费心了。”
　　“可我更喜欢治活的。”苏洛总算正式看了阮荼一眼，眉眼肆意的挑起。
　　“姐姐，你是遇到了什么伤心事吗？你总是说着死啊死的弄的我害怕极了。你要是真死了变作鬼了，雏笙就会怕你，不会再喜欢你了。”雏笙临时把话插了进来。
　　“雏笙不必怕，姐姐不过便是说着玩罢了。”阮荼也未在继续那个话头了，看了看身旁一脸天真的小姑娘，安慰道。
　　“既然这样，那姐姐就不妨把病说出来好了。苏神医可厉害了，会治好你的病的。”雏笙鼓着腮帮子一脸真挚的说道。
　　阮荼的手指摩挲了会朱砂瓷杯，片刻，眼神看向那大片牡丹，终说道：“告诉你们也无妨。我所求不过是想让他忘了我罢了。”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未尽宫前总是听家里人说，帝王，不过是一颗薄幸心、三分假意情罢了。可我入宫这三年间，他对我的宠幸直到今日都一分不少。我原本只想等到他腻了我后，寻得个方子出宫去，可未曾想过他竟爱上了我。我连入宫都满心不甘，更罔论想得到这个九五之尊的男人的爱。这个宫廷不属于我，而我也不可能属于他。”
　　“这几年我试了无数个法子，想让他弃下我。无论是不整容貌，亦或是态度冷漠，可试来试去，他却越发对我偏执的可怕，最终仍不过是换来他两日一踏足罢了。哀默莫是于心死，可我的心没有为他生过，却已经为他死去了。除了一死，我已不知何法能让他将我从他心中抹去了。”
　　“你们听必会不会觉得我很荒谬。明明许多人都想求得的恩宠，我却因此患上了心病。”
　　以前想要摆脱青祐的想法也对其他人提过，但……
　　[贵妃娘娘，当今陛下只剩没把月亮摘下来给你了，要是有这么个有权有势的男人这么对我，我哪怕下辈子投入畜生道也愿意。]
　　[荼儿，你莫不是太过于得意了吧。陛下对你好，你该更加倍的栓住陛下才是，这盛宠长不长久可难说。别忘了，你哥赴任知县的事还靠你向咱们的陛下吹吹耳边风呢。]
　　[阮荼，你说这话莫不是在炫耀？是，我枉费心机勾搭陛下，他连看都不看我一眼，你什么都未做却尽得圣恩。我是玩不过你，不过咱们来日方长。]
　　爱不爱一个人，和他的权势地位又有什么关系呢。我若真不爱他，他就算真的将那繁星摘得与我，我也不会对他有丝毫动心。
　　为何她们从来没有人认为自己是真的不想要接受他的爱呢？
　　因此，阮荼语毕，也不再去看苏洛二人，只是低头看着手头的朱砂瓷杯。但在这富丽堂皇的宫内的其余两人却迟迟没有发话。
　　苏辂思考了些许后，不知如何的拿出了一个药罐放在桌上，药罐上方标明：“鹤顶红”三个大字。“用它治好了。”他说道。
　　“苏洛哥哥……”雏笙颤抖的声音响起，似是在央求些什么只听得她接而道：“还是用鸩酒吧。鹤顶红乃是粉末状，容易被看出来。”
　　阮荼不由多看雏笙几眼，苏洛则难得赞许的点了点头。
　　“若我真想要寻死，早些时日便动手了。只是我的家族还需得我支撑，我若贸然死了，青祐定会起疑。所以，苏神医，无论鹤顶红还是鸩酒我想我都不需要吧。”阮荼说道。
　　“不是给你用的。”
　　“不是给我……莫不成是给青祐，北梁国的君王？”阮荼淡笑道。
　　“没错。如此方可一劳永逸，你也省心了。”苏洛说道。
　　“苏神医果非凡人。的确，他死了之后，我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但是，可惜，我并不想要他死。”听到这么有趣的方子，阮荼脸上也有了一丝笑意。
　　“那美人姐姐，让雏笙帮你让他忘了你如何？”雏笙提议道。

　　阮荼看向这个小娃娃，直觉不可信，却还是一副聆听的样子。
　　“哦，那小妹妹你有什么法子。”阮荼笑着对雏笙说道，谁会拒绝一个真正倾听自己想法的人呢。
　　“姐姐你睡一觉便是。等你醒来，那个恶皇帝他便不会再纠缠你了。”雏笙一脸认真的说道。
　　“呵呵，天下哪有这么容易的事。你是要我做一个摆脱他的美梦吗？”阮荼说道。
　　“姐姐，你照我的法子做便是了。”雏笙眨着眼睛，一脸认真。
　　“可我现在并不困啊。”阮荼揉了揉眉心无奈的说道。
　　一直没有插话的苏洛此刻突然开口道：“真的不困吗？”
　　阮荼望向前方眼神变得幽深的男子，努力的甩了甩头，但前方却突然变得影影幢幢，看不真切，阵阵疲惫涌上脑门，她瞬间失去了意识。
　　“喂，小鬼，你有什么法子？是自己变成她把那个陛下吓走吗。”苏洛指了指睡倒在桌上的阮荼嗤笑一声，对雏笙道。
　　“天君哥哥，好歹我所有皮子的相貌还是很可爱的。这种低级的玩法不是很适合我，好吗？”雏笙依旧是那副天真的模样，不过看向苏洛的眼神却多了几分狡黠。
　　“哦？那你这些腻味的皮子下还能藏着什么高级玩法。”苏洛实则是祀洛星君讥诮道。这位阮荼阮贵妃便是如今登记在他功德簿之上之上，此行便是为了了她的心愿。这个小鬼因欲在人间行凶被他抓包，而后硬是被宋帝王顺手塞到了自己手上。
　　“天君哥哥，你看着便是了。到时候你那功德簿上可别忘了添我这一笔。”雏笙吐吐舌头，她和这位刻薄的星君十分不对盘，但想起爹爹临行前的嘱咐，自己还是好心的帮他一把好了。
　　苏洛刚想继续嗤笑几句。
　　面前的雏笙却突然憋了下去，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般，最后只剩下一层皮质躺在金丝大理石之上。
　　原本被苏辂用法力昏睡过去的阮荼却慢慢醒转了过来，死灰的眸子刹那大放异彩，定定的看向苏辂：“天君哥哥，这个玩法喜欢吗？”
　　阮荼略带俏皮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