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鱼》点春山

27、长乐仙门

　　寻常女子扮作男子，尽然是模样相像，但行为动作间难免有些脂粉堆里出来的女孩子气。但卜尘变作同欢模样，若非凤佑认得他们两人，只怕真的要被蒙骗过去。
　　卜尘摊开手中的折扇，除了扇面外与凤佑手中常拿的别无二致。她笑吟吟的朝凤佑眨了眨眼睛，“如何？”
　　凤佑展开扇子与她的放在一起，叹道：“妙极！妙极！”
　　奈何石碑后便是仙气缭绕的奈何大泽，此时正值日暮时分，不远处夕阳西下，将四周笼罩在一片浓厚的橘红当中，水波荡漾时，掀起阵阵光彩夺目的浪花。
　　而就在此时，三人面前的湖面上由远及近，有一道身影踏波而来，靛青色的衣袍，玉冠束发。卜尘眯着眼瞧了瞧，而后一愣，朝来人唤道：“倾杯？”
　　从长乐仙门出来的倾杯见到三人也是一愣，连忙从水面上跃上来，朝临渊行礼道：“参见帝君。”
　　临渊朝他点点头，算是应了。倾杯便又转过身来瞧卜尘和凤佑。
　　那日在寒峰宫，倾杯是在凤佑离开后才被凝霜拎进来的，因此并不认得凤佑。是以他只简单的朝凤佑拱了拱了手，道：“在下倾杯。”
　　凤佑亦朝他抱拳道：“在下凤佑。”
　　倾杯脸上显出讶然的神色，道：“可是清风明月楼的凤公子？”
　　凤佑谦虚道：“不才，不才，正是在下。”
　　卜尘狐疑的朝他看去一眼。自不归坞出来后她便与凤佑同行一路，这人更是在她的寒峰宫打了十来天的秋风，可从未听他说起过劳什子的清风明月楼。
　　凤佑见她这般模样，脸上仍旧带着清荣俊雅的笑意，暗中却展了扇子朝她咬牙道：“你进门之前都不会看看牌匾吗？”
　　牌匾？卜尘想了想，当日在不归坞凤佑领她进了一处茶楼，似乎她的确没抬头看看茶楼上挂着的牌匾。讨好的朝凤佑笑了笑，她讪讪道：“一时忘记了，忘记了。”
　　她顶着一张同欢的脸，现在又做这幅表情，倒真是与同欢十成十的相似。凤佑好笑的拿扇子拍了拍她的头，道：“你啊，还真像一个人。”
　　卜尘被敲了头也不恼，只笑着朝他说：“我如今是同欢，自然是像同欢才对。”
　　凤佑又看着她笑了一会儿，道：“不是同欢，是我的一个旧友。”
　　卜尘挑了挑眉毛，还要说些什么，一旁的倾杯却朝她抱拳道：“同欢魔君。”
　　他们两个说话声音极轻，又刻意回避着倾杯，是以倾杯虽看到他们两人在一旁嘀嘀咕咕，却听不到说了什么，只好趁着他们不说话的空隙，朝卜尘唤了一声。
　　倾杯虽然不认得凤佑，却认得太和山上的同欢魔君，虽然疑惑临渊为何会同这样一位魔君在这里，面上却仍是担了十足的架子，不动声色。
　　然而他再装的有模有样，也逃不过卜尘的一双眼。卜尘一边感叹着“吾家有儿初长成”一边在心里飞快的想了一下。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她已经扮作同欢模样，再解释一番也是麻烦，更何况她等下还要到长乐仙门里面去一趟，索性将错就错，学着倾杯的样子道：“倾杯元君。”
　　这样一来，便是几人都打了个招呼。倾杯悄悄瞄了一眼临渊的脸色，垂手在他身后站定了。
　　长乐仙门虽是仙界第一大派，另有百十位上仙、仙君坐镇，但比起又十二天蓬莱的临渊帝君，着实算不得什么。若他们就这样大张旗鼓的进去了，少不得又是一番手忙脚乱，还不如悄无声息的进去调查一番，再悄无声息的出来，皆大欢喜！
　　好在这样想的只有卜尘自己，就连凤佑也出口反对：“既是多事之秋，就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又不是来偷人家的东西，便是光明正大的进去又如何了？”
　　卜尘犹自争辩道：“我虽然不是进去偷东西，难免人家不这么想，万一真是丢了一毛半里的栽倒我头上可怎么办？”说着，她朝一旁的临渊看去，“再说那些人从未见过九天之上的几位大神，又何必引得他们慌乱。”
　　凤佑摇扇道：“只怕慌乱的不是他们，而是你才对。”
　　卜尘略微心虚的说：“前尘往事，都过去了。”
　　无论是大张旗鼓，还是偷偷摸摸都不怎么合适，临渊无声无息的站了半晌，忽的开口道：“长乐仙门的门主是谁？”
　　倾杯在他身后说：“是含玉殿的缱澜上仙。”
　　临渊微微点头，从中择了一个两相权益的法子，“既是如此，便无需惊动太多人，直接往含玉殿去。”
　　这法子确实不错。仙界虽不像九天之上的神族，但到底和人界有诸多区别。如今的仙界共有几大门派，当中唯有掌管神谕的长乐仙门有一处仙庭。凡是修炼成仙的上仙、仙君，亦或是仙童、仙仆、仙女，都可居仙庭。像是那些从各处来的修仙者，在未入仙籍之前，都不能踏入仙庭半步。
　　倾杯所说的含玉殿，正是仙庭中的一处宫殿。
　　因着万年前神界隐退，仙界的上仙们便少有飞升为神的，大都留在了长乐仙门的仙庭当中，或领了职位前往各地做一地仙君。也有个别门派的仙人们不愿前来长乐仙门，都各自留在了自己的仙门当中。
　　他们三人都未来过长乐仙门，便由刚刚才从仙庭出来的倾杯带路。他们几人都有腾云驾雾之法，倾杯却带着几人径直踏上奈何大泽，顺着水波往里面走去。
　　临渊跟在倾杯稍后一步，道：“玄尧一事可曾了结了？”
　　倾杯迟疑道：“奕华元君已经投入那个女子的躯体，但，遇上了一些麻烦。”
　　临渊道：“出了什么事？”
　　“这……”倾杯扭头看了看身后的卜尘与凤佑，“帝子命途多舛……”
　　他语气间颇有犹豫，卜尘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现在是同欢的模样，倾杯自然信不过她，便拉了拉凤佑，两人后退几步，离他们稍远一些。
　　临渊面色不虞，“到底是为何事？”
　　倾杯道：“帝子此生为帝皇命格，明秀元君便给了大富大贵的运途。况且人界几十年前才过了朝代更迭，如今的大周国正是国运昌盛，帝子投身在那里为君为皇，也算是顺应天道，但问题偏偏就出在此处。”
　　脚下的奈何大泽水光涟漪，他把步子放的稍缓一些，“回禀帝君，属下此次前来长乐仙门，正是为着奕华元君。”
　　距那日倾杯与明秀离开，就算是按照下界的时间来算，也不过是短短半年而已。想了想，他继续道：“那日我同明秀匆忙下界，到底是晚了一步，那位王公家的小姐已经魂魄离体，我与明秀使了点儿手段，才令奕华的元魂进去。”
　　想到这里，倾杯不由得叹了口气。奕华入了那位千金小姐的躯体，明明前尘旧事皆不记得，偏偏一眼就看上了此生身为太子的玄尧。后来又有当朝皇帝亲自做媒，令她嫁给了玄尧成了太子妃。
　　但千算万算，明秀的司命本子上竟漏掉一条极为关键的地方，便是如今的太子爷玄尧心有所属。这下一来，奕华得偿所愿，却让玄尧恨透了她。
　　然而这其中也的确他与明秀的不对，当日为了令那位千金小姐的死而复活不令人惊怕，他们便施法做了一场百鸟朝凤，以至于奕华从那副躯体里一醒来，便成了得之而得天下的富贵女子。
　　否则，当朝皇帝也不会如此轻易地将她许给太子为正妃。
　　倾杯道：“属下与明秀了结此事后便回了蓬莱，然而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明秀便又匆匆到清疏宫寻我，说是奕华投身的那个女子再次魂魄离体。属下赶到大周国时，奕华投身的女子已经入葬，但元魂却未归蓬莱，而是滞留在了太子宫中。”
　　临渊皱眉道：“既是如此，为何不带他回蓬莱？”
　　倾杯道：“奕华元魂受损，凭他此时的修为根本去不得神界三十六天，属下才将他带到了仙庭。”
　　“元魂受损？”临渊冷声道：“何人所为？”
　　倾杯道：“似乎是妖界。”
　　说话间，几人已经到了奈何大泽最深处，他们踏波而来，穿过层层结界，踏上一片空地。跟在后面的卜尘与凤佑也随之上来，望着眼前巍峨宏大的门楼道：“这里是仙庭？”
　　倾杯道：“此处是仙庭入口，方才的奈何大泽中有许多阵法禁制，第一次到这里的人必须先走一遍才可。”
　　卜尘朝他点点头，抬脚往里面走去。门前有几位身着盔甲的守门人，见倾杯去而复返，皆都俯身行礼，又见另几个人皆都是通身的气度不似常人，更加不敢抬头，由着他们一一进去。
　　门楼内又是另外一番景象，没有亭台楼阁，高楼宫殿，反而是一层层的石阶，浮在半空中，一直通向仙云缭绕的半空。
　　卜尘放眼望去，只见仙云缭绕处有一处处悬浮着的广阔平台，上面各自修筑着许多精致华美的楼宇，芳草树木，落英缤纷。怪不得许多仙人宁愿留在下界，却不愿意历劫飞升。
　　虽有石阶层层而上，他们却不需要一步一步走上去，卜尘轻轻一跃，落下时已经到了一处清净幽雅的悬泉瀑布旁，临渊几人紧跟而上。
　　不过卜尘选的这个地方实在不好，清泉旁的美貌仙女正在戏水玩耍，突然看到四个男子出现在面前，慌张的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就急慌慌往外奔，一边跑一边叫人。
　　稍晚一步上来的倾杯被泼了一身的水，还来不及开口说话，便见一众仙君手持兵器奔过来。

　　倾杯：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