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鱼》点春山

25、南山留仙镇

　　临渊看了她一会儿，沉吟道：“你确实变了许多。”
　　她拨了拨腕上的镯子，意味深长道：“今时不同往日。”
　　曾经在蓬莱时，无论她如何在天上地下闯祸都总有人帮她兜着，定泽不爱管她，文英气急时也只是罚她在无妄宫里不准出门。十几万年下来，罚她最重的唯有临渊而已，为此她不少同他置气。以至于后来她自己也奇怪，她怎么就喜欢上了冷心冷面的临渊。
　　定泽笑她对着别人是睚眦必报，但一对着临渊，就是记吃不记打，一点儿好处就能让她死心塌地。
　　后来在寒峰宫，她身为一界之主，面对数十万魔尊百姓，不得不担起重任，步步谨慎，时时小心，曾经的少年心性被尽数湮灭。时至今日，又如何敢妄论当年。
　　两人自瀛沙洲出来后，便直奔留仙镇附近的村落。他们去瀛沙洲时把凤佑和挽灵都留在了留仙镇中，一来避免麻烦，二来也是为了令两人调查二十年前他们离开后留仙镇究竟发生了何事。
　　他们围着留仙镇方圆五十里找了一圈，才在东南三十里处一间开在岔路上的酒肆中找到了与老板娘举杯对饮的凤佑，而挽灵面带怒色的坐在路边树林里的一棵树上。
　　卜尘悄悄摸过去，松松揽了她的脖子，低声笑道：“凤佑怎么招你了？”
　　挽灵猛地一惊，看着在自己身边坐下的卜尘无奈道：“尊主怎么和凝霜一样，总爱捉弄人？”
　　卜尘松开她，懒散的靠在树干上，笑道：“整座太和山，除了同欢数你最有趣，但同欢是个榆木疙瘩，不捉弄你捉弄谁？”
　　挽灵狠狠捶了一下坐着的树枝，咬牙切齿道：“同欢可不是榆木疙瘩，尊主没看到他见着那人时的样子。”
　　卜尘笑道：“哪人啊？”
　　挽灵朝酒肆努了努嘴，“就是他啊。一个大男人，长那么好看。”
　　卜尘笑得险些从树上掉下去，挽灵性子软糯，偏偏第一眼看见凤佑就十分的不待见他。这让她大为奇怪，最后还是凝霜告诉了她缘由。
　　挽灵长得好看，但不喜欢比自己好看的。
　　阳光从细碎的林叶间落下，她眯着眼朝那边的凤佑看了一会儿，忽然道：“是只狐狸。”
　　挽灵更加不满，“狐族的那些妖精，一向不是什么好东西。”
　　卜尘疑惑道：“狐族怎么招惹你了？”
　　挽灵愤恨道：“当年不就是因为狐族背叛魔界，才令我们在东荒受挫。”
　　卜尘想了想，“那不是青丘一脉吗？”
　　挽灵道：“反正都是狐狸。”
　　卜尘笑得扶腰，点了点她的额头，没有说话。
　　当年在六界劫难中，狐族青丘一脉阵前背叛，致使魔族损失万余人。尽管后来青丘狐族也被凤乾尽数绞杀，但他们背叛已成定局，以至于狐族在妖界再也抬不起头来。
　　就是不知道，今天这只狐狸是那一脉。她眉眼弯弯，眼看着凤佑在底下喝的昏昏欲睡，伏在桌上不省人事，暗中却朝这边打手势。便随便换了一个模样，她从树上挽灵设下的结界里跳出来，朝酒肆里的一鬼一妖走去。
　　朝酒肆中容貌艳丽的老板娘笑了笑，她道：“承蒙大娘照顾。”
　　“大娘”脸上的表情裂了裂，但仍旧坚持着朝她笑道：“这是公子你家的人？”
　　卜尘以袖遮脸，摆出一个极其矫揉造作的样子，“他是小女子的相……兄长。”她看着正朝这边走的临渊，生生将话拗了圈。
　　老板娘愣愣的“啊”了一声，正伏在桌上装睡的凤佑换了个脸朝下的姿势，憋笑憋得要背过气去。
　　闻名遐迩的临渊帝君不愧是六界所有女子的春闺梦中人，即便随便换了一个模样，身上的气度也是旁人不能相比的。哪里像她，换了个模样就是普普通通的人间女子，丢进人堆里就不会被发现。
　　她一边感叹着神比神气死神，一边趁着老板娘被走近的临渊吸引过去，手疾眼快的扶起凤佑朝酒肆外走。
　　等到被人发现时，他们已经走到几步开外，老板娘看了一眼身后的桌子，连忙追出去朝两人大叫：“哎！酒钱！”
　　卜尘低头朝凤佑腰间看了看，只有一枚玉牌。她微微抬头，果然看到凤佑正睁着一双笑眼看着她。
　　“相……什么？”
　　朝他回了一个温柔的笑，卜尘反手拽住他的后衣领，抬脚一跃，飞身往林子里奔去。追出来的老板娘目瞪口呆的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再回头时，就连方才走近的清隽男子也不见了踪影。
　　老板娘在寒风中张了张嘴，呢喃道：“这年头，连长得好看的人都靠不住了吗？”

　　凤佑身量欣长，被卜尘拽着后衣领就只能拖着走。轻巧的从卜尘手中挣出来，他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一个玉瓶，从当中倒出水洒在脸上，感叹道：“糟糠之酒！”
　　挽灵紧跟其后从树上跳下来，闻言嘲笑道：“糟糠之酒你还喝的那么高兴？”
　　凤佑收起玉瓶斜斜的靠在身后的树上，展开扇子调笑道：“糟糠之酒固不可喝，美人却是可以欣赏一番的。”
　　挽灵少不经事，闻言脸上一红，恨恨的瞪了他一眼。
　　凤佑大笑着拿扇子敲了敲她的头，道：“女孩子家家的，别总跟你家尊主学些舞刀弄枪。”
　　挽灵怒道：“要你管！”
　　卜尘无奈的看着两人，见挽灵几乎要忍不出召出流云，急忙挡在他们中间，道：“可曾查出什么？”
　　她与临渊不过离开半日，原不指望他们能找出什么线索，不料凤佑合上扇子，朝她道：“此事定然关乎龙族叛乱一事。”
　　“恩？”卜尘看他说的笃定，稍稍正色道：“如何说？”
　　凤佑道：“我们去的那日，留仙镇不仅仅只有本镇百姓，还有许多从四面八方来的村民。那一夜留仙镇无一幸免的不仅仅只有镇中活口，凡是那几日去过留仙镇的，全都无缘无故的失踪。”
　　卜尘面色凝重，“难道都同留仙镇一样？”
　　凤佑叹道：“不知。但方圆百里的城隍，全部不知所踪。”
　　挽灵撇了撇嘴，道：“你在这里喝了半天的酒，眼睛里只有那只狐狸，从哪里知道的这些消息？”
　　凤佑“唰”的一声打开扇子，朝她道：“我眼睛看的是美人，但心看的却是别的东西。”
　　挽灵哼了一声，踢踢踏踏的往一边去了。凤佑看了看她，想起远在太和山的同欢，一脸不忍的对卜尘道：“魔界的魔君，都是如此吗？”
　　据他所知，魔界共有六位魔君，其中三位居九天之上的太和山辅佐魔尊，另外三位居下界照看魔族百姓。而如今的魔界，居九天之上的正是凝霜、挽灵与同欢三人。
　　卜尘道：“少年心性，如何不好？”
　　凤佑摇了摇头，道：“既是身为魔君，又……”话未说完，他反倒自己笑起来，连连点头道：“是，是，少年心性，如何不好！”
　　他语气间颇有感慨，卜尘疑惑的朝他看去，却见他收起脸上的笑意，正色道：“现下看来，竟是连鬼界也不能独善其身。”
　　卜尘稍稍后仰，惊讶道：“你何时独善其身过？”
　　凤佑自是一笑，不再同她玩笑。
　　倒是卜尘看着朝他们走近的临渊，忽的问道：“方才那只狐狸，是狐族的哪一支？”
　　凤佑道：“涂山。”
　　卜尘皱眉道：“涂山？”
　　狐族涂山一脉也是妖界的一大家，只是当年有青丘一脉打压，故而迟迟不能崭露头角。但当年青丘毅然投靠神界时，也从未听说过他们做出什么痛打落水狗的事情。涂山一脉的族长更是在六界劫难之初就带着族人躲了起来，如今看来，他们算是在那场劫难中难得保留的完整的一脉。
　　想了想，她道：“如今管着妖界的是谁？”
　　凤佑看着她，叹道：“狐族涂山一脉。”
　　这下卜尘才真真切切的惊讶起来，“那里蜀山呢？”
　　里蜀山自妖界创始之初就是妖王的居所，虽说妖王靖和在六界劫难失踪，但他在里蜀山的一众追随者还在，怎会如此甘心的将妖界大权交给涂山？
　　凤佑展扇道：“涂山势大，里蜀山却已败落。”
　　“竟是如此。”她在寒峰宫里呆了万年，万万想不到如今的六界是这般光景。看着一旁敛眉不语的临渊，她转了转腕上挂着的镯子，叹道：“六界之中，唯余人界尔！”
　　凤佑好奇的看向她。
　　“蓬莱的帝君，鬼界的你，魔界的我。”她将几人一一指过，又掰着手指道：“长乐仙门的赤金璎珞圈，妖界的狐狸。你们说说，咱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作者有话说

　　一般情况下，我前一天很晚才更新的章节，第二天一定会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