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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何事莫问两相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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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天虞帝君身死后,蓬莱最清闲的人就成了紫宸宫里的定泽帝君。
临渊绕过面前的大水缸,抬手在空中划出一道红光解了禁制,眼前的景色立刻就变了模样。门口的神仆垂手站着,大气都不敢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抬脚进去。
一旁菩提树上的青鸟扑楞着翅膀差点儿摔下来,神仆瞪了它一眼,怒道:“还不快去禀告帝君!”
摇着扇子款款而来的花烬站在他身后,踮脚看了看临渊离开的方向,叹道:“修为太低,飞的太慢,来不及了。”
神仆吓得踉跄几步,扑倒在地。
果然是来不及了。
紫宸宫统共就这么大个地方,定泽又要躲着花烬,算来算去,也只有一个地方他可以去的。
临渊走得飞快,明明不见他动作,明明衣摆未动,明明连发丝都没有晃动分毫,可人已经到了几步开外。青鸟跟在他后面,一双翅膀几乎扇断。
到了一处花藤掩映的亭子里,玲珑小巧的青鸟委委屈屈的落在定泽肩头,叫声悲切的要泣出血来。
正在喝茶逗鸟看到临渊过来,连忙朝他身后张望,见花烬没有跟来,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看向临渊的目光里也就少了几分凌厉。
他就知道,临渊一向是三十六天里最稳重不过的神。
定了定心神,他道:“你怎么来了?花烬可回去了?”
临渊撩了衣摆在他身边坐下,点了点头,神色复杂的看着他手里那只金镶玉的笼子。
笼子自然没有什么不妥,不妥的是里面那只活物。纵使临渊在这大千世界游走了十几万年,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在蓬莱看见这东西。
一只通体乌黑的鸟。简而言之,是只乌鸦。
乌鸦为鸟族,尽心修炼并非不能成仙成神,只是乌鸦生来便非吉兆,总被世人厌恶。怎么说乌鸦也是有血性的,被骂的久了,索性不求仙不问神,只朝着为妖为魔去了。是以,诺大的神界三十六天,从未有过乌鸦的存在。
他点了点鸟笼子,道:“你怎么往紫宸宫里放了个这个东西?”
定泽是个心大的,见着临渊的时候还记着前几日的不快,听他提起自己的宝贝鸟就忘了个干净。他拎起鸟笼子朝临渊凑了凑,炫耀道:“上古神兽乌凤,怎么就不能放在紫宸宫里?”
临渊身子微微往后仰,避开差点儿碰到自己的鸟嘴,皱眉道:“什么乌凤?你连乌鸦乌凤都分不清吗?”
定泽动作一滞,“乌鸦?”
临渊遍读群书,既然他说是乌鸦,那么眼前的鸟就一定不是乌凤。他不死心的抬起鸟脖子给临渊看,“脖颈处三分血色,怎的不是乌凤?”
临渊看着又要凑到自己眼前的鸟笼子,连忙拿手推开,嫌弃之色几乎要溢出言表。定泽身为蓬莱帝君,生平最大的爱好便是从下界往自己的紫宸宫里带东西。小到稚童玩具,大到人间帝王的玉玺,凡是他见着稀奇的,就没有他带不回来的。
但带一只乌鸦回来,到底还是出乎临渊的意料。
“乌凤毛色乌黑不假,但毕竟是上古神兽凤凰一脉,怎会是这样一只毫无灵力的幼鸟?”他点了点鸟笼子,“更何况乌凤一族,从来只生活在魔界。难道你还去了东荒以东的魔界?”
然而魔界外有魔族圣物九木为阵,定泽自然进不去。
他说的有理有据,定泽再怎么不甘心也只能老老实实的认命。但就算是只乌鸦,也是他辛辛苦苦从下界带上来的,只得叹道:“乌鸦就乌鸦吧!反正我福泽深厚,还不至于怕这么一只灾星。”
“帝君是福泽深厚,小小一只乌鸦也给您招不了什么灾祸。”
他话音刚落,便见到一旁的花藤架下溜溜达达的走出来一个羽衣华服的女子。他脸上显露出一丝惊骇,连忙睁大了眼去看临渊,只见他老神在在的坐在那里,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
花烬靠在花架上,伸出手点了点自己的鼻子,道:“但还是能招来一个昆仑女君。”
定泽被临渊坑了一次,抱着自己的鸟笼子鹌鹑似得坐着,一声不吭。
花烬拎着裙子走到他面前,将手里的玉简丢给他,“也就你定泽帝君还清闲自在,神界三十六天都乱成了糊涂,你还能在这里喝茶逗鸟!”她掀开定泽面前的茶盖看了看,撇嘴道:“这么苦的雪山青莲。”
既是有要事,定泽便收了脸上的轻佻之色。仔仔细细的看了会儿手里的玉简,他面色凝重道:“七弦琴早在六界劫难中便下落不明,并不一定在魔界手中。”
花烬冷笑一声,道:“先前她是蓬莱帝姬的时候你们护着她,怎么现在成了魔尊你们一个两个的还是不死心?”
定泽面露尴尬,讷讷的住了嘴。
前几日他能在司战台上为着临渊一句话争吵,却绝不会同样对待花烬。当年身为文英帝后的花烬怒离蓬莱,虽十万分的怨恨他们,但万年来到底没将羡鱼一事说出去。
说到底,还是他们蓬莱对不起她。
临渊听着定泽说话,疑惑道:“你在龙族没有见着七弦琴吗?”
定泽一愣,道:“七弦琴?什么七弦琴?”
临渊道:“龙族不知从哪里得到了七弦琴和流光镜,不然我又何至于特地叫你去一趟。”
定泽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一旁的花烬,知道临渊绝不会在这样一件事上撒谎,便板正了态度道:“我去时,龙族虽然严阵以待,但确无七弦琴和流光镜。”
花烬即刻冷了脸,朝临渊冷笑道:“临渊帝君若不想本君为难她就罢了,何必这样撒谎!”
临渊面色沉静,唯有一双眼睛冷冷清清的,“女君既问,本君据实以告。”
花烬站起身,道:“据实以告这件事,帝君还是少说为好。否则再来一次九重天雷,帝君手里的敛华就握不住了!”
她转身往外走,临别看了一眼桌上的鸟笼子,“这可不是一般乌鸦,乃是阴司来的招魂鸟,你要是不想鬼帝亲自上来到你的紫宸宫走一遭,还是老老实实的放下去吧。”说完,她脚尖轻点,化作一道流光往西边昆仑去了。
定泽见她怒气冲冲的离开,后知后觉的想到临渊是否只是想让自己做场戏糊弄一下花烬。只是临渊的性格一向让人捉摸不透,即使自己与他共事十几万年,也未能看清他到底是怎样一位神。
正想说些什么,却看到临渊正目不转睛的朝着桌上的乌鸦看。
临渊是想起了前几日一只跟在卜尘身侧的那个红衣男子。因为鬼界低调,所以他也不大认得鬼界的那些个人,只在十万年的三界朝会上见过鬼帝安墟而已。
但想起那位名叫凤佑的红衣男子,他目光沉了几分,“我要去南山一趟。”
定泽明白他是为了方才所说的事,便没有多问。
但有一事憋在心中,实在不吐不快。他道:“当年你亲手赶羡鱼出神界,今日又何必纠缠。我一直不明白,你当初为何要抗下九重天雷也要瞒下那件事?”
临渊静静地站了好一会儿,青鸟飞到花藤上,一朵花簌簌的落下来。他伸手接住,轻声道:“吾以深情许,固知其错,莫敢轻离。”
但,亦无法轻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