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鱼》点春山

18、何事莫问两相绝

　　蓬莱漱月池，四周水波环绕，当中却是一座高台，唤作司战台。
　　司战台上，奕华第三十六次被临渊一剑挑下去。他仰面躺在水上，将自己的一张脸埋在水里，想着自己多躺一会儿，帝君是不是会就此放过自己。
　　临渊帝君在蓬莱的时候，他们是一向不敢造次的。虽说临渊帝君是出了名的温润君子，但不知怎么着，所有人都惧怕临渊更甚于定泽。天庭派人来请人平定龙族叛乱的时候，定泽帝君恰好有要是去了下界，因此临渊就亲自带兵去了。
　　千万不要以为临渊帝君司掌法令就好欺负一些，当年的临渊帝君手持敛华在天庭与魔尊卜尘一战的时候，他还没出生呢！
　　——据说那是极其惨烈的一战，就连文英帝君也陨落在那场战事里。
　　帝君往南山去了许多天。自然是凡间的许多天。据说是龙族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让帝君受了伤，侥幸讨回来的人话都说不完整，蓬莱上下个个提心吊胆了一柱香的时间，直到在下界奔波的定泽匆匆赶去南山，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诚然，他们是十分畏惧临渊的，但也绝不希望他受了伤。这种又爱又恨的心情促使他们期盼着一件事情，就是临渊帝君能够好好的，但不要呆在蓬莱。
　　今日上午的时候他还看到倾杯欢欢喜喜的拎着一个小包袱奔出去，他们还想着帝君是否歇在了哪处美人苑温柔乡中，无暇回蓬莱，所以好生欢喜了一阵，没想到倾杯下午哭丧着一张脸就回来了。还不等他问问究竟发生了何事，随后回来的帝君就把他拎上了司战台。
　　倾杯虽然是帝君侍长，但却是一个兵器都没有的废物。
　　他正漫无目的的胡思乱想，便看到临渊走到司战台侧边，从上至下目无波澜的看着他，奕华隔着水幕看到那张出尘俊逸的脸，心里一颤，不得不从水里冒出来，低声道：“帝君。”
　　临渊用敛华挑起他落在地上的剑，不管他一脸菜色，沉静道：“再来。”
　　奕华腾空踏波而起，接住半空中的自己的兵器落意，脚腕一转，轻飘飘落在台子上。临渊下手极有分寸，虽然让他不太好过，但也绝不会令他受伤。
　　抬剑横在胸前，他视死如归道：“请帝君赐教。”

　　然而无论怎样都是一样的结局，唯一的区别就是这次没有落进水里，而是摔在了司战台边缘。奕华生无可恋的躺在那里，想着自己要不要就这么顺势一翻身掉进漱月池去。
　　临渊在几丈外站定，手中的敛华红光乍现，忽的幻化成一张弓。他抬手挽弓，不见他搭箭，只见一道红色的光芒直直的朝一旁的树影冲去。
　　定泽刚刚走到那里，就见这么一道红光朝自己迎面冲来，他面色不改抬手一挥，那道红光就不见了踪迹。他隔着漱月池看着面前司战台上持弓而立的临渊，叹道：“你去见羡鱼了？”
　　司站台上的奕华得救似得喘了一口气，连忙从地上站起来，朝定泽行礼道：“参见帝君。”
　　定泽抬脚跃上司战台，摆摆手让他退下。
　　奕华收起落意，踟蹰道：“帝君，帝子殿下他？”
　　定泽转头看他，道：“放心，玄尧无事。不过是在下界历劫，等过了这一世便会回来。你若是担心，时常下去看看就是，但切莫乱了他的命数。”
　　奕华连忙应是，朝两人施了一礼后离开。
　　临渊默不作声的收起敛华，目光深沉，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定泽上下打量他一番，无奈的开口：“她不乐意见你，你又何必去自讨苦吃？”
　　临渊神色淡淡的，道：“玄尧怎会在下界历劫？”
　　定泽知他不愿提及那件事，便转言道：“这我怎么会知道。我还想问问你，好端端的奉天神女怎么会被劫杀？再怎么说她也是你未过门的侧妃。”
　　临渊不快的皱了皱眉，“此事已交于昆仑女君花烬。”
　　定泽摊开手里的扇子，斜觑了他一眼道：“天下盛传你临渊帝君性情悲悯，可在我看来，你分明是天上地下最无情的那一个。”
　　临渊不愿理他转身便走。定泽想了想，忽然想起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说起来，那日我在瑶池神域还见着了羡鱼。”
　　他停下脚步，眼中暗流涌动，“羡鱼？她怎会在瑶池神域？”
　　定泽略一沉吟，“见她从百花园下来，许是贪嘴百花娘娘的琼浆玉液吧！”
　　临渊垂下眼睑，语气中生出几分悲凉，“奉天神女在瑶池神域外遭逢劫杀，前往护送的帝子玄尧下落不明。能做到这种地步的，普天之下又有几人？”
　　定泽蓦然沉下脸色，冷笑道：“怎么？你还要怀疑是她劫杀了你未过门的侧妃吗？”
　　临渊目光沉静的看着他，“她如今是什么身份，你是知道的。”
　　定泽本就恼他擅自去找羡鱼，当下立即是气极反笑，“羡鱼是什么样的性子，你难道不知道吗？莫说今日是你娶一个侧妃，便是你三十六乘銮驾迎娶帝后，她也不会这样不清不楚的胡闹！”
　　“昔日天庭的的岚夕公主、襄楠神女、龙族东琉郡主……”临渊道：“折在她手下的神女数不胜数。”
　　“即使如此，那你又何必去找她？”定泽上前一步，看着他腰间挂着的戒律牌冷笑道：“当年手持戒律牌逐她出神界的，可是你临渊帝君！”
　　临渊神色阴晦，冷声道：“她背叛神界！罪无可赦！”
　　“若她背叛神界，你大可昭告六界。她若是犯了什么错，本君担着就是！可你怎么不敢呢？”定泽毫不退让，“她如今是什么身份？是端居太和山的魔尊卜尘？还是万里雪域的帝姬羡鱼？临渊帝君，你敢说吗？”
　　“定泽。”临渊用力闭了闭眼，寒声道：“天庭一役，你是知道的！”
　　“锵”的一声，定泽召出自己的兵器青龙亮银枪——平乱，狠狠地掷在地上。“本君不知道。”他冷声道：“本君从东荒回来的时候，看到的是天庭覆灭、文英身死、羡鱼失踪！”
　　平乱的枪头深深插入地下，定泽眼中似有惊涛骇浪，“当年羡鱼倾慕于你，我见她一片赤诚才不忍拒绝。可是临渊，你给了她什么呢？”
　　他抽出平乱直指临渊喉间，“临渊，你究竟有没有心？”
　　临渊盯着自己眼前锋利明亮的枪头，半晌后抬眼看他，沉声道：“没有。”说着，他转身离开，飘忽的声音散进四周的云雾里，似梦如幻。
　　“神本无心。”

　　神本无心，有爱方知情，由情生嗔痴怒怨，方觉七情六欲之苦。
　　夜凉如水，往生池里映出星星点点月色。临渊坐在池边的亭子里，一抬手，水中立即出现一副金戈铁马之景。庙堂之上的王公贵族还在寻欢作乐，江湖之远的边疆已是狼烟烽起。
　　这一场凡尘似梦，将会夺去多少人的性命，可于他们而言，不过是一场闲暇时的一场镜花水月。
　　倾杯悄悄地添了一杯热茶，临渊叫住他，“是本君错了吗？”
　　倾杯低头道：“帝君无错。”
　　临渊摩挲着手里温热的茶杯，温声道：“若是她在这里，你定不会这样说。”
　　他素有盛名，实则生性淡薄。当年天虞就曾说他是天上地下最冷漠无情的人，唯有羡鱼最泼皮无赖，肯遭受他的脾气。确如定泽所说，羡鱼待他一片赤诚。而他辜负的恰恰是那一片赤诚。
　　倾杯悄然退下，未再说一句话。临渊敛眸，眼中同样是一片深沉夜色。
　　当年羡鱼离开，他便将倾杯接到身边。倾杯并非长不大，只是呆在羡鱼身边时不愿长大。天庭一役后，倾杯只用了一百年的时间便长成身量欣长挺拔的青年，只是万年来始终对他有几分疏离。
　　往生池里的金戈之声渐渐平息，一场尘世间血腥风雨的朝堂更迭就此落下帷幕。旧皇自缢，新主即位，又是一朝日月乾坤。
　　不变的只有他们而已。
　　他低声道：“羡鱼，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面前的往生池在月色下水光潋滟，他缓缓合上眼，像是问自己，又像是问水底月色。却无人能答。

　　第一次写文，有很多不合适的地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写的怎么样，每天都十分惶恐。所以求评论，还请各位多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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