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鱼》点春山

12、南山招摇谷

　　第十二章南山招摇谷
　　凤佑颇不待见因为重伤而不得不滞留招摇之山的临渊，卜尘一边看他将凤乾的头发解了又绑，绑了又解，一边道：“你以前认得临渊吗？”
　　凤佑将凤乾的青莲抹额端端正正的系好，才慢吞吞道：“不认得。”
　　卜尘蓦然生出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待的久了，发现凤佑这人的脾气还是和她十分相投的。默了一瞬，又想到那人是临渊，便挣扎道：“既然不认得，神界和鬼界又井水不犯河水，难道是他招惹你了？”
　　凤佑冷哼一声道：“看不顺眼就是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卜尘噎了一下，干巴巴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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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开心就好。
　　两人相顾无言的坐了一会儿，凤佑忍不住道：“你待在这里做什么？”
　　卜尘大为惊异，“不可以待在这里吗？”
　　“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凤佑上下打量了她一下，艰难道：“你真的不觉得自己有点儿多余吗？”
　　“不觉得啊！”顶着凤佑炽热的目光，卜尘的一句话在嘴里绕了个圈，到底没有说出口。她看了看躺在躺在床上的凤乾，又看了看目光灼灼的凤佑，犹豫道：“那，那我出去？”
　　凤佑显而易见的舒了一口气，“慢走不送。”
　　卜尘有点儿难过。竹屋就只有两间屋子，一间给临渊占了，余下的一间自然是凤佑和凤乾的。但她昨天才和临渊谈了那么一遭，今天实在不想看到他，才巴巴的跑到这里和凤佑作伴。但凤佑又是真心实意的看她也不是很顺眼。
　　“临，临渊！”她依依不舍的离开，刚转身就看到了扶着门框站在门口的临渊，一时间觉得面子上十分的挂不住。毕竟被人发现背后说人坏话这种事情，无论如何都是十分尴尬的。“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临渊面色苍白，长发未梳，只在背后松垮垮的绑成一束，一只手撑在门框上，显得非常吃力。“刚刚过来的。”他微微笑着，“见你不在屋里，便出来找找。”
　　卜尘看着他站立不稳的模样，讷讷的说不出话。
　　凤佑听到声音也走了过来，他方才和卜尘都是侧身背对着门口，因此两人都没察觉到临渊究竟是什么时候来的。他看着临渊气喘吁吁的模样，突然扯起一个极为嘲讽的微笑，“还没好全呐？从那边走到这里，一丝动静也无，还真是难为帝君了。”
　　临渊看向他的双眼刹那间变得锐利，凤佑却不理他，只对卜尘道：“此地不宜久留，龙族的那些人一时畏惧那片山谷的猰貐，但最后一定会攻上来。还好他们只有七弦琴，倒也不是对付不了。这个东西，你大概比较了解吧？”
　　卜尘默默点头。临渊在一旁道：“还有流光镜。”
　　“还有什么？！”卜尘和凤佑异口同声道，若不是眼下情况危急，他们觉得自己简直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凤佑被气得冷笑，“你们还真是大方，一件魔族圣物，一件神族神器。你们是不是唯恐龙族不肯造反？”
　　卜尘觉得自己十分委屈，她接任魔尊之位时，七弦琴就已经不见了的，当下却也只能好言劝慰道：“反正一件也是打，两件也是揍，有我的幽篁和帝君的敛华在，也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临渊也道：“七弦琴和流光镜虽然在他们手里，但使不出十分之一的威力。”
　　凤佑道：“你们要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哪怕只是十分之一的威力，也足够让咱们几个折在这里。”
　　这下卜尘和临渊都噤了声，七弦琴和流光镜是什么东西他们当然知道。六界还没有像现在如此分明的时候，神魔鬼三界各有一位古神。当时天下动荡，三位古神便制出七件法器，用来镇守四方安宁，任何一件拿出来都足以毁天灭地。十几万年来，这七件法器令天下人趋之若鹜，但它们真正出现，正是在万年前的六界劫难中。
　　而七弦琴和流光镜正是七件法器之一。
　　凤佑气咻咻的关门，卜尘和临渊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无奈。他们已经耽搁了两天，只怕不多时龙族就会上来，到时候他们四个人，两个伤患，怎么看胜算都不是很大。两人在门前站了好一会儿，直到凤佑忍无可忍的从窗口扔出一个杯子。
　　临渊瞥了眼不远处的碎片，朝卜尘伸出手，道：“陪我走走？”
　　卜尘看着眼前骨节分明的手，手指白皙修长，任谁都无法想象它染满血污的样子。哪怕是从别人手上沾来的。她稍稍敛眸，低声道：“帝君歇着吧，我……本尊去山下看看。”
　　临渊欣然道：“我同你一起。”
　　卜尘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也不管身后的临渊跟不跟得上。
　　凤佑说的没错，先前那些龙族人不肯进来，一来是不知道临渊是否真的进了招摇之山，二来那处山谷有上百只猰貐，他们也不敢贸然进来。如今消磨了两天，如果他们再不进来，只怕神界就会派人来了。这次是临渊帝君，只怕下次就是蓬莱定泽帝君。而定泽的名声，那是六界皆知的厉害。
　　两人在山底下转了一圈，卜尘到底担心临渊的伤势，便早早地就回来了。刚一进门，就看到凤佑站在门前等着他们，似是十分着急。
　　见两人回来，凤佑拉着卜尘进屋，抬手就设下一个结界，将临渊隔在外面。卜尘皱眉道：“出了什么事？”
　　凤佑看着她，面色凝重。“那个山谷里有宋昊用万鬼孤魂设下的禁制，凤乾在哪里可保身体不灭。可如今禁制没了，就算有宋昊神魂在，也保不住他。”
　　卜尘侧身去看躺在床上的凤乾，果然见他脸上已经显现出青紫色的斑点。凤佑道：“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卜尘想了想，道：“七弦琴和流光镜被用做镇守天下安宁已有十几万年，在六界劫难时才被拿出，法力早已不如当初。”
　　凤佑道：“最好如此。”顿了顿，又道：“要是神界派人来，我可以带凤乾离开，可你怎么办？”
　　卜尘随意的摆摆手，没有说话。凤佑看了她一会儿，道：“此事暂且不提，只是七弦琴和流光镜怎会都在龙族手里？”
　　卜尘也颇感奇怪。七弦琴遗失她倒是听祁君提起过，据说是当年妖皇靖和半途背叛魔界，从太和山偷走的，后来靖和失踪，七弦琴也就不知去向。而流光镜原本镇压在神界昆仑山，六界劫难中被景尊天后特地从昆仑借出来的，就算景尊陨落，流光镜也不该流落到龙族手中。
　　想了一会儿，她道：“按理来说，龙族也属神界，他们将七弦琴据为所有倒也可以理解，但他们竟未将流光镜归还昆仑，可见是早有反心的。”
　　凤佑点头道：“确实如此。”
　　“这就对了。”卜尘抚掌道：“既是早有反心，他们又为何等到此时？有没有诛灵又有什么关系呢？”
　　凤佑道：“你的意思是？”
　　卜尘问他：“你在不归坞混迹许久，可曾听过龙族手握两大法器？”
　　凤佑缓缓摇头，“没有。”
　　卜尘了然道：“或许七弦琴和流光镜本来没在龙族，是他们找到诛灵后有人特地给他们，让他们与神界作对的。”
　　停了半晌，凤佑才长长的舒出一口气，道：“这可真是一本糊涂账。”
　　“可不是？就看谁费心费力的非要搅浑这一趟水了。”说罢，卜尘就撤了结界出去。
　　临渊果然还在原处等着，见她出来，弯眉笑道：“回来时看到一处峭壁上长了些果子，见你走得急便没叫你，方才出去摘了一些。”说着递过来一个布袋，里面是红艳艳的山楂果。
　　卜尘一时无言。她现在只想本本份份的活着，找到凤乾的三魂六魄，也算是感谢凤乾当年救命之恩。最不想做的事情，就是和临渊再有瓜葛。她不欠他的，无需偿还。临渊也没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她便也不求他给自己些什么。
　　但她这样想，临渊却不肯就这样放过她。
　　临渊的手僵在半空，卜尘道：“本尊想说的，都已经说完了。劳烦帝君放下心结，你我两人井水不犯河水，再无瓜葛。”
　　临渊执拗道：“昨日你说我从未听你解释分毫，如今我听一听，可好？”
　　卜尘想说：“错过的事情，哪还有再来一次的道理。”可见他双目温润含水，便什么话都梗在喉间，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真真是十万分的难受。正在这时，不远处的密林中突然传来一阵阵哭号。
　　一道赤红在半空中划过，直直的朝声音那边去。卜尘抬眼看了看临渊，只见他面色如常，仿佛方才出去的敛华并不是他的兵器。手指在身侧紧握成拳，掌心的刺痛让她清醒了几分。既然敛华红如浴火，如虹贯日，那么临渊的伤大概也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别担心，是山谷里的恶鬼孤魂。”凤佑站在门前，对着院子里的两人道：“他们逃脱了禁制，却被我锁着出不了这招摇之山，正嚎着呢！也好吓吓底下那些东西，让他们不敢进来。”
　　卜尘道：“怎么要锁着他们？”
　　凤佑道：“不锁着他们，难道要他们出去祸害人？”
　　两人此时说话也没有避着临渊，卜尘转身，正好看到他看向凤佑的目光里满是警惕。临渊身为蓬莱帝君，自然不会让旁人去轻而易举的看出他心中所想，但卜尘曾与他相处几万年，如何猜不出他心中所想。
　　不动声色的挡在两人中间，她道：“既然如此，我就先回去想想如何出去。”
　　她转身离开，临渊便执拗的跟着她。走了两步，她忽然停下脚步，扭头朝凤佑道：“既然有恶鬼孤魂，那是否可用万鬼招魂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