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鱼》点春山

10、南山招摇谷

　　第十章南山招摇谷
　　当初她就和天庭这群人颇不痛快，此时撕破了脸，自然更没有什么好说的。这人将凤乾禁锢在这里万年就等着她来，可见是没有什么好心思的。
　　手持幽篁，卜尘微微一笑道：“天君欲待如何呢？”不等宋昊说话，她又道：“当年天君凭着上古神器才将本尊逼至绝境，如今天君不过是一缕神魂，本尊若想废了你，轻而易举。”
　　“本尊？”宋昊皱眉，“是哪里的尊？”
　　卜尘冷笑着看向他，“天君以为呢？”
　　宋昊冷哼一声，“魔尊？真是好样的，堂堂神界帝姬竟成了魔界之主。”
　　当年宋昊天君和景尊天后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背地里没少使绊子，甚至于自己不得不离开神界，也是拜两人所赐。因此，卜尘看见他那一张脸就暴躁不已。
　　剑指宋昊，卜尘目光沉静的看向他：“拜天君所赐而已。”
　　她自幼受战神定泽帝君教养，没了神器四方鼎，哪怕是十个宋昊也难是她的对手，且不说他现在只是一缕神魂。
　　摩挲着手中的玉笛，宋昊眼中不自觉的带上几分阴沉，“当日有凤乾来救你，让你侥幸逃脱。但今日……”他冷笑一声，“本君既然敢等在这里，就能让你有去无回！”
　　卜尘却不信他还有什么能耐，方才她就知道，神器四方鼎未在此处，那么宋昊天君的兵器就只有他手中的一只玉笛，唤作悯生。神界一向自诩怜爱众生，世上便有了一句话：九天之上，悯生轻响，世间太平，众生安乐。
　　当年六界劫难，神界最先遭受袭击的便是天庭。最终还是宋昊天君与景尊天后亲自前往蓬莱请出定泽帝君率兵前往东荒迎战，又请临渊帝君坐镇神界三十六天，帝姬羡鱼亲自率兵护卫，才保住天庭不被覆灭。
　　可见这位以仁慈为名的天君，的确是没有什么战斗力的。
　　悯生的笛声一向清越，有时在蓬莱也能听到那边传来的笛声。纵然卜尘一向看不惯宋昊，也不得不承认他的曲子是十分好听的。
　　可如今入耳的声音却是暗哑低沉，卜尘听了一会儿，差点儿要抢了他手里的悯生折断！这也算是悯生！便是她摘一片树叶子也比这个好听！
　　凤佑原本半抱着凤乾靠在一旁的石壁上，他方才耗了不少修为，被笛声一激，登时全身气血翻腾。伸手点住自己全身几个大穴，朝卜尘道：“屏息！别听！”
　　话音刚落，卜尘便听到一阵如泣如嚎的叫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她后退几步，眼看着一团团黑雾从石壁里、从石壁下钻出来。宋昊手持悯生长身玉立，让人难以想象那般暗哑低沉的声音是他嘴边的玉笛发出来的。
　　越来越多黑雾聚拢在宋昊身侧，他收起悯生，似是视这无数恶鬼为无物。
　　“四方地狱的恶鬼招魂咒？”凤佑将凤乾平放在地上，扶着石壁缓缓站起来，“我是该说你傻，还是说你蠢呢？”
　　笛声不过响了一瞬，他便听出其中的玄机。他从未见过宋昊，但听过底下那些幽魂孤鬼说起过这位以仁慈为名的天君。以及他手中救世的玉笛悯生。——不过那也是万年的事情了，自从神界隐退，世人再说起的都是仙界的几大修仙世家，而非神界。
　　更何况，他在地下见多了为着各种各样的事情死去的人，从不相信世上有所谓的救世。
　　凤佑低低笑了一声，此时他与一旁的黑雾相比，更加形同恶鬼。衣服已经湿透，分不清是水还是鲜血，行走间衣摆拖在地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血迹。
　　卜尘看着他，稍稍后退几步，将凤乾护在身后。恶鬼招魂咒，她低笑一声，这算不算班门弄斧？有凤佑在，自然无需她劳心这些恶鬼。
　　凤佑毫不在意朝他聚过来的恶鬼，一步一步朝宋昊走去，“是你杀了他？那他剩下的三魂六魄在哪里？”
　　卜尘看着他手无寸铁的站在那里，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生生让人觉出一股铺天盖地的杀气。或者说，是来自地狱深处的的死气。如潮的恶鬼一波一波的涌上来，又以更快的速度撤下去，稍慢的登时化作一团火焰，被烧得灰飞烟灭。
　　即便没有凤佑，宋昊招来的这些恶鬼也不能奈卜尘如何，而宋昊想要的只是趁着卜尘被恶鬼缠住时用自己的神魂将她永远禁锢在这里，可他独独没想到与卜尘一起来的是凤佑。
　　凤佑是鬼帝安墟的弟子，论起招鬼御魂的手段，哪里有人比得上他！
　　卜尘毫发无伤，这个莫名其妙的红衣男子又将自己招来的恶鬼逼退，纵然是宋昊，也不免有些胆寒。他与卜尘做对多年，若今日没有杀了她，那么今日灰飞烟灭的就是他自己。当年他与凤乾同归于尽，幸好他将早先留了一缕神魂在悯生里，才未归墟中元。
　　“若你将她的命交给我，本君便告诉你凤乾余下的三魂六魄去了何处。”宋昊背靠石壁，身旁的恶鬼都散了去，他握紧了手里的悯生，眼睛里满是执念。“本君知道你是来救凤乾，但她就不一定了。”
　　“魔界只能有一个魔尊。”他对凤佑说，一双眼睛却死死盯着卜尘，“若凤乾未死，她将如何呢？”
　　尾音里带了一点儿莫名的笑意，卜尘抬头冷冷的看向他。当年神界三十六天里最富盛名的宋昊帝君，斩妖魔，悯众生，得六界赞扬。谁会将眼前这个阴狠毒辣的男子与早已陨落的宋昊帝君相联系呢？
　　卜尘在心底冷笑：斩妖魔？看宋昊此时情景，可不就是执念太深已然入魔，据说他手中的悯生能让邪祟伏诛，就是不知能不能让他自己也伏诛。
　　凤佑敛眸，他生平最厌恶别人威胁自己。甩手一道锁魂符拍在宋昊身上让他动弹不得，上前一步拽住他的领子，凤佑寒声道：“天下万物，死后皆归鬼界。我问你，凤乾的魂魄在何处？！”
　　狠狠地将他掼在石壁上，凤佑脸上显露出几分冰冷，“你若是不想落入无间地狱，永生永世受尽折磨，便老老实实的告诉我！”
　　宋昊眼眸微闪。就算是他想告诉凤佑，也不知该说什么，因为他也不知道凤乾余下的三魂六魄去了何处。当初是他和景尊天后合力将凤乾的魂魄镇压在神器四方鼎里，他不知景尊是否同他一样身死，更不知四方鼎被谁拿走，如何知道凤乾魂魄的下落！
　　见他就要挣开锁魂符，凤佑将他拖到凤乾身侧，随手捏了个法诀，将宋昊的一缕神魂塞了进去。
　　卜尘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你，你这是做什么？”
　　“这里曾是妖界居所，又有万鬼怨气，凤乾的身体才没有消散。”将悯生递给卜尘，凤佑弯腰将凤乾打横抱起，“若我们带他出去，他身体里余下的一魄也会消散，即使如此，便让这位天君的神魂替他温养着吧。”
　　遭逢这样一出闹剧，两人都是啼笑皆非。身上的衣物都脏的不能看下去，卜尘使了一道净尘诀，总算是让两人勉强能看一些。
　　宋昊的神魂被凤佑强力镇压，四周的神识威压也开始慢慢消散。两人沿原路一前一后的走出去。水幕已经消失，明亮的天光让卜尘忍不住闭了闭眼。
　　“尊主。”
　　卜尘愣了愣，发现竟是凤佑在叫自己。她看了看背对着自己的凤佑，道：“怎么了？”
　　“我有个不情之请。”凤佑转过身，似乎非常为难，“我知道凤乾魔尊是魔界的人，理应交给你带回太和山。但是，但是我想要带他回鬼界。”
　　像是害怕卜尘会拒绝，他飞快的说：“凤乾三魂七魄不全，在鬼界可保他躯体不灭，但若是在魔界，就算有宋昊神魂在里面也难以保全他的躯体。”
　　卜尘低头，正好看到方才凤佑为凤乾挂上的红玉雕花玉珏，“好，有劳。”
　　他们觉得自己不过在里面呆了几个时辰，等到出来时才发现已经过了两天。临渊站在洞口，一袭白衣似雪，上面绣着的碧浪云纹若隐若现，玉冠高束，将原本柔和的眉眼衬的有几分凌厉。
　　他身后躺着几十只猰貐，卜尘却来不及看到这些，她盯着临渊脚边染满鲜血的白狼，颤声道：“桑榆呢？”
　　临渊不语，只静静地看着她。卜尘慢慢走过去，猛地拽住他的领子，厉声道：“你不可能救不下她！”
　　临渊垂眸，看着她拽着自己衣领的双手，一点一点挣出来。
　　他已然气急，厉声道：“羡鱼，你问问自己，究竟是谁害了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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