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大师]般若》tltz1_小非

67、礼物

　　“你到底在做什么？”帝奇第一次用近乎与无奈的语气和尤古卡说话。上次的幻蜃事件之后他是彻底不敢质疑尤古卡了，尤其是在对方试图把局势往很奇怪的地方扭曲时。他害怕尤古卡又是在瞒着所有人去做危险的事，而这件事作为帝奇的他根本不了解。这么想着，他还是放软了态度，“哥，有什么事情你真的可以直说——我有那么不可信吗？”

　　尤古卡维持着那个不合逻辑的笑，他微微低下头，几乎是贴在帝奇耳边，轻声说：“对于怪物而言，所有人类都不可信啊。”

　　“你不是怪物！”帝奇已经顾不上潘还在一边旁观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你——”

　　尤古卡就着那个低头的姿势舔了舔他的耳垂。

　　帝奇的声音顿时卡壳了。他难以置信地僵直着扭过脸，尤古卡的瞳孔似乎有一个瞬间的涣散，又立刻凝聚起来。他的唇角挑了挑，那是个颇为挑衅的表情——这样一来那种怪异感就更强烈了。

　　帝奇盯着他的瞳孔，红色虹膜里的瞳仁微微偏斜，转而看着帝奇。那刚刚他在看什么……他在对谁挑衅？

　　帝奇顺着自己的肩往后看，潘带着一脸的不可思议站在那。

　　……潘？尤古卡和潘？开什么——

　　“你不是尤古卡……不对，”潘眯起眼，浅色的眸子似乎在仔细检查什么，他之前感觉得很清楚，尤古卡身上有三个不同的思维波动，但这次她其中的一个变得很微小，像是被压制住了，而另一个已经完全消失，最后统一留下来的那个却又似乎就是尤古卡本身的灵魂，只是有一点奇怪的不对劲，就像是……怎么说，就像是……

　　潘以他写了几百篇新闻稿的功底居然硬是没找出那个形容词。可能是受到那个消失的灵魂影响，甚至更像是干脆吞掉了那个灵魂，两个灵魂在某种程度上纠缠融合，以至于发生难以预料的变化……

　　“落别恨。”对方轻声说。

　　潘的瞳孔剧烈地收缩，一片明晃晃的绿色从他脑海里划过，一个男孩对另一个说，“……音译是落别恨，嘛，你们凡人的情感对于我而言……”

　　“你想知道怎么回事？那和我来啊。”这句话是对着帝奇的，尤古卡直起身从帝奇身边擦过，就像笃定他会跟上。不要去，潘想，但他发现自己无法出声，不要去，那个人——那个人——

　　尤古卡不会知道这个名字。

　　但迪诺·夏尔那知道。

　　潘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无数种思绪在他脑海里飞快地划过，他是尤古卡，他不是尤古卡；他是尤古卡，他不是尤古卡……

　　不可能啊。

　　无论是谁，都不可能伪造灵魂的波动啊。每个人的灵魂都是独一无二的，他能确定那个灵魂是尤古卡，但尤古卡不可能会知道……

　　他想起那个挑衅的微笑。

　　对方是在嘲笑他。

　　“你是谁？”这句话是佛光说的——天，之前好像所有人都把他忽略了——黑暗中走出一个黑色长发的女子，是那个红莲白莲尼科尔坐着科森翼龙飞在威尔榭上空时的黑衣女子。她淡淡地对潘伸出手：“少主让我把这个给你。”

　　她手里是一双刚挖出的眼睛。血从白色的眼球向下滴落，红色的、带一点紫色的虹膜幽幽地直视着虚无。潘退了一步，“……这是什么？”他在试图读取女子的心思，但毫无成果。事实上他反而忽然回想起很久之前的一件事，那时候他刚刚和天使对峙过，坐在床边陷入昏迷之前，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缠上他的伤口，还有一个人在他背后说“我喜欢你的血”。

　　他背后的……是尤古卡。

　　“眼珠。”对方专业地回答。

　　“……你的少主是谁啊，他为什么要给我这东西……我认识他么？”

　　“我的少主是迪诺·夏尔那，他说这是他欠你的。”

　　潘愣了愣，忽然嗤笑出声。“喂。”他说，“我先不说那家伙怎么能活这么久……我不是他认识的任何人。我也不认识他。你给我听好了，”他指着自己的太阳穴，“非要说的话我觉得其实我上辈子可能和他有点关系，但是对不住，上辈子和这辈子不是一个人！”

　　“我知道。但我无权向少主提出反对。”

　　潘：“……”

　　“如果可以，请您自己和少主说。”女子的声音依旧平淡如水，“做决定的是少主，不是我。”

　　“……你那个少主他现在在哪？”潘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冲动，“或者你告诉他，他欠我的多着呢，比如我大脑有问题，是不是和他也有那么一点关系？”

　　“有关系，您之前死的时候舌头被搅碎了，伤口直接撕裂了颅骨，破坏了大脑的一部分。因此你的灵魂只能找到类似的躯体去完成重生。”

　　“……”还真有关系？潘觉得她说的想想都疼，颅骨被开个口子，舌头碎掉什么的……发生在自己身上……那他会怎么做？

　　“……我果然和那家伙不是一个人。”潘嘀咕，要是他的话……绝对是在对方动手的时候绞尽脑汁看对方的喜好说说好话能多拖一分钟就不拖五十九秒。而如果真有人要把他舌头搅碎，那他还不如先咬舌自尽……据说这个挺有难度的，那就……

　　“他们是在少主面前动手的。少主说很抱歉没有救你，但他让整个琅晟为你陪葬了。”

　　“……谁要这种陪葬啊。”潘黑着脸，“为我陪葬他怎么不自己下去呢……不对，不是第一个死的就是他么？”

　　“我没有说他还活着。”女子回答，“所以我无法把你的反对传达给他，因为我还活着。”

　　“……”这个理由真X的无法反驳。

　　“少主说瑟达知道这是什么。”她把手里的眼睛放在地上，后退，就像是面对一条不太听话的狗的时候把食物放在地上，然后后退等着它去吃一样，“从我的立场上，我……祝你好运。”

　　“真是我目前最需要的。”潘小声嘀咕，女子又一次潜进黑暗里，就好像她有什么和黄泉类似的可以在影子中穿梭的技能，潘甚至能感觉到那个思维波动反复地变弱又变强，速度越来越快，仿佛达到一个峰顶时骤然消失，量变产生质变。

　　……这都是什么玩意啊。潘现在是恨不得把迪诺·夏尔那从坟墓里拽出来问问他到底干了啥，再怎么说他都是个人类，再怎么着四百年前的人也不可能真的掌控四百年后的事吧？

　　——除非这件事根本不需要掌控……除非……

　　有什么东西是四百年都无法改变的？历史已经被虚假淹没，人心也无法用时间揣度，而如果计划一切的人自己没有坐镇，潘还真就不知道有什么东西无法改变。黄泉活了一百年，就基本上处于一种半生无可恋半逼着自己往下活的状态，那活四百年的人会怎样？人毕竟不是神，也许神会轻视几百几千年，但对人而言那是心灵无法承受的永恒。

　　除非……

　　除非像莉莉丝那样，在漫长的时间里只是守着一个地方，不接触也不对任何外界的东西感兴趣，就那么把自己也变成某种永恒。

　　那么……假如这么说是对的，而这个潘根本只见过两次的女子真的是四百年前就活着，先不说她到底是怎么活到今天的——看看阿尔伯特和黄泉就知道炼金术是个多么坑爹的东西——单说她的精神状态，她到底是在哪等了四百年？为了一个死人等四百年？

　　潘开始怀疑那家伙是不是迪诺的老婆了。

　　呃……这样的话好像还真有那么点可能。

　　活得太久的人，必然是被信念支持着生活的。无论是哪种信念，哪怕是像阿尔伯特那样就是要给自己和莉莉丝一个交代，也是非常恐怖的力量——那种力量只能来自两种情感，一种是爱，一种是恨，并且必然是已经走到死角里的情感，否则它们不可能比忠诚更长久。甚至爱恨最终也会转化为忠诚，对一个人、一份约定的忠诚，这才是最不会变质的东西。

　　有人说忠诚就是一个人命令一个人做一件事，下命令的人死了，另一个人到死都在做这件事——包括莉莉丝和阿尔伯特的约定。

　　潘忽然那很想知道莉莉丝现在怎么样了。有虫族保护，莉莉丝大概不会受伤，只是……

　　如果莉莉丝在这，她估计会说，你担心得真是太正确了，就算不变成人她也一定会走出猩红森林，因为现在是阿尔伯特有危险！

　　事实上，出去打探情报的岂可拉——如果是以前那大概还没几个岂可拉敢溜出森林，但现在是没几个人类敢踏出聚居区——它们带回了地狱皇后岛封锁的消息，于是莉莉丝的大脑就被“爸爸有危险”给刷屏了。这段日子岂可拉一直在试图找到进入地狱皇后岛或者至少是和里面的人取得联系的方法，但毫无进展，整座地狱皇后岛被封锁得什么毛球都找不到，以前莉莉丝了解情况的所有渠道都被堵了个干净，更别说它们其实根本找不到地狱皇后岛的具体位置。

　　常言道，女人是不能惹的。当莉莉丝怒了，那就说什么都没用了。一个守着赫尔墨炼金狂的女王还是有各种常人想不到的手段的，他们居然愣是鼓捣出了一个东西，用来检测双生对象——其实说穿了就是毛球信号加强器。

　　接起毛球的是另一个女人。或者说是个女孩，她用细细的声音问：“你是莉莉丝吗？”

　　莉莉丝没有回答。事实上她的举动非常冒险，她只能赌阿尔伯特还只是被软禁而不是被囚禁，但现在看来没那么简单。对方似乎顿了顿，“我叫堕天录，嗯，最近有一群家伙正在考虑给我个像人一样的名字，但毕竟我不是人……啧，毕竟我是本指导手册嘛，所以我挺喜欢这个名字的。你有事吗？我可以帮你转告阿尔伯特，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堕天录？莉莉丝觉得自己一懵，对面传来一串轻笑，然后是女孩求饶的声音：“书翁！你够了啊，别挠，哎呦喂……你再这样我跟你急了啊……”

　　莉莉丝觉得自己简直是穿越了。

　　堕天录分出一只手拿着毛球，另一只手按着书翁的书脊，“喂喂……快点啊，再过一会毛球信号被检测到就不好了！我只是个指导手册啊，我没什么力量的！”

　　“……我没事。”莉莉丝默默掐断了通信。

　　“……挂了呢。”堕天录低笑一声，松开一直在试图反抗的书翁，懒洋洋地看向屋里的人，严格而言也没有几个人——阿尔伯特，沙迦，一个戴帽子的橙红发少年，外加两只怪物。那个少年似乎没有怪物，他坐在床边，双眼放空，就像是一个已经看破一切的哲学家。

　　“考虑得怎么样了？”堕天录笑嘻嘻地说，“焰角·罗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