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大师]般若》tltz1_小非

48、……

　　真是……一点都不想和他们拖下去了啊。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他跪在旋转的金色纹路中央，“别太着急……我们等他们的故事……结束了再说。”

　　——“我发誓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米恩手里的弓颤抖着，对面的炮火密集得根本无法形容，他们勉强缩在一片淡蓝色的能量罩中——黄泉发誓这样的能量罩是应该由怪物而不是人类来操控的，但现在就是人类像怪物一样防御着铺天盖地的火焰，而那些火焰是由另一方的人类变化出的。

　　黄泉觉得从他跳到这个坑里开始一切都是不合常理的，或者从他复活开始他的生活就充满了不合理。他看着科里森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和银弦吵着什么——他们的话语都很简短，以至于黄泉听不懂，科里森似乎一直在重复一个专属名词——“罗尔曼森克”，而银弦只是一直摇头。

　　“不可能吧……对面都疯了吗？他们不可能控制这么多——”一发炮弹带着火焰呼啸而过，刺得人耳膜生疼，米莉亚一把拉过黄泉，“听我说，如果一会防御崩溃，拼劲全力跑！别试图遁地什么的，这里的地面根本进不去——”

　　“呐。”银弦忽然抬起头，冷冷看着黄泉，“我觉得他是这里最不需要逃跑的。”

　　“罗尔门克！”炮弹飞行、爆炸的声音中科里森的声音很模糊，黄泉只能确定他喊了一句，而银弦已经一步跨出了防御，“你们都不需要跑。”

　　——他在燃烧。明显不是因为林中的火焰，而是他自己从内而外地燃烧。米莉亚尖叫了一声，琪琪直接冲出去试图抓住他，她身边环绕着水汽，“我说你——”

　　黄泉死死盯着那个人。那张脸在变化，变得更柔和——其实是在变得更漂亮——林中的火焰被吸到他身上，他的神情平静得就像是在吃饭洗澡，“我说过，是你的终究是你的。”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看着科里森·威尔榭。

　　“什么意思？”米莉亚大声问，“二当家——”

　　“你们……不是按谁先死来排顺序的么？”黄泉忽然说。他的声音空落落的。

　　“有什么关系——”

　　“科里森说的是‘我以为没有成功’，那也就是说他来这里的时候，‘银弦’应该是以一个死者的身份等着他。”黄泉慢慢地说，“那么……到底谁应该是老大？”

　　没有人吭声，科里森慢慢走到他身边，他没有给出解释，“你已经猜到了。”

　　黄泉看着那个吸收全部火焰的人——或者现在应该说他简直就是某种能量体，巨大的光和热汇集到他身上，黄泉能看出那个人的头发变短了一点，面部已经模糊了，甚至可以说是融化了，整个人变成一团岩浆般的存在，但令人惊讶的是他的脸一直正对着他们这边，黄泉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盯着科里森。

　　“科里森。”黄泉忽然说，“你现在可不可以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要杀我？”

　　“因为已经出现了你会成为下一任院长的谣言。”科里森回答。

　　两个人都沉默了。

　　“你们在……说什么？”米恩看起来就差直接上手拎着两个人衣服领子摇了，“能不能把话说明白！”

　　“简单来说就是我杀了他，一百年后他知道了一个给其他人看的真相，而顺着梅非斯特的幻境他还能摸出第二层真相来。”科里森看上去并不想解释太多——或者没心情解释，“所以他问一句而已。”

　　有一些真相是用来挡着所有人的眼的，有一些却是用来作为谜底的。黄泉是在醒过来的第二天就想清楚了这一切。如果细想这不难猜到——比如死于致命传染病的人被关在宿舍里的“隔离”方法，比如他死后科里森会进入他的卧室，比如他查了很久，关于致命的Y病毒，他没有找到任何的记录。

　　他只知道自己当时的情况其实和另一种病很像——那种病早已经消失了，就像当时怪物大师管理协会说“科里森研究出了Y病毒的克制药物，以至于现在已经几乎没有Y病毒存活了。”

　　他相信科里森确实在试图弄出解毒剂，因为他知道科里森会设一个很巧妙的局——一个把他自己也算到的局，因为科里森从让他替他去巡逻开始，就知道自己一定会后悔。所以后来的一切都是真实的，除了科里森从一开始就算计好自己根本不可能在他死之前弄出解毒剂。

　　这样的煞费苦心从最一开始就是为了保证计划的顺利——或者说，保证其它人即使从夏莲那里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情报。整个过程就是科里森发现一处比较适合病毒生存的地方，就在树上“随便”倒了点东西来检查效果，之后窝在实验室研究炼金材料，临时找黄泉替他去巡逻，而此时他根本“不知道”哪个地方出现了什么奇怪的变化，以至于罕见的Y病毒在那里生存——而那种病毒，不管叫什么，在黄泉经过时成为了致命的杀手。

　　之后科里森“才想起”那些被他弄去做实验的、似乎没有什么实验现象的倒在那里的药剂，然后开始发疯地试图救黄泉——而正如他早已预料的，他根本没能在黄泉死之前研究出解毒剂。

　　整个过程严丝合缝。哪怕是红莲也看不出异样——因为心里想的和实际做的是完全的两个概念，只要行动上没有丝毫差池，怎么解释都可以——而最后的那点差池，就是他留给黄泉的找到真相的钥匙。

　　这是一个哪怕从真理守护者那里也无法得知的真相，如果你不够了解科里森·威尔榭，你永远都猜不出这样的真相。但黄泉很清楚，无论是怎样的朋友，对于一座学院的继承人而言，都不可能比学院、比家族更重要。总是试图让朋友把自己放在第一位的人应该很幼稚，而他们当时都不是什么幼稚的人。

　　问题仅仅是在于如果科里森从一开始就说出真相，黄泉一定会拒绝死亡——而只要他不死，对科里森终究是个地位上的威胁。仅仅凭着出身的院长——这种说法很不利于学院的管理。

　　所以科里森认真地完成了传宗接代的职责，把一个井井有条的学员交给后人，然后回头去偿还太久之前的债。

　　但这些没有必要和别人说——这种事情，无论怎样看大概都该是两个人的秘密，心照不宣。

　　黄泉看了科里森一会，然后毫不迟疑地对着他的脸来了一拳，“现在可以给我解释一下他是谁了么？”

　　“我不知道。”科里森耸耸肩，用手背擦了擦脸，“我到这里之后不久他来的——他只是和你长得很像，但灵魂可以随便改变外貌。”

　　“所以你就让他一直用这张脸？”黄泉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他认识的那个科里森绝对不会这么无聊——

　　他认识的那个。

　　黄泉忽然对那一百年的时光束手无策。

　　“……所以他从最一开始就不是你啊。”科里森只是看着那个人燃烧，不知道那样的燃烧会不会疼痛，黄泉指指到那个人的红发在渐渐变成细碎的光点，他身上的火焰越聚越多，以至于黄泉已经不敢去直接看他，他的身形在融化，变成一团太阳般光芒四射的球体。“他在做什么？”

　　“燃烧灵魂，在一段时间内释放大量的精神力，然后魂飞魄散。”科里森像是在读什么无聊的教学大纲上的内容，“我一直很想知道魂飞魄散会去哪里。”

　　不是终结么？大概不是，毕竟所有人都说死是终结，但现在事实证明不是。黄泉看着地面，细小的光点烧灼了枯叶和细长的白色草茎，到处都是一片枯萎的色泽。

　　“这里还有很多人。”他忽然问，“为什么去的是——”

　　“没有。”科里森轻声回答，“这几天你见过哪怕任何一个除我们之外的人么？”

　　没有。

　　黄泉觉得自己的脑子炸了一下。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打么？这是一种规则，每次死一个。”科里森轻声说，“但之后我们必须装成那些离开的人还在这里——所以我们会向没有人的地方打招呼，而且总是会有回应。就像是……我们的意志虚构出了那么一个人，在和我们打招呼……”

　　黄泉觉得这种场景比较适合鬼片。如果是这种规矩，那就意味着其实这整个宏大的世界只有十来个人，而这十来个人……

　　“这里到底有几个世界？”黄泉咽了咽口水。

　　“什么？”

　　“之前他说一边是天堂，一边是地狱，但按这种规矩，死的人不可能就被这两个世界装下吧？”

　　科里森近乎绝望地看着他，“我们只知道两个世界。我们想过这个问题，但也许只有一部分人能到达这里，或者……”

　　或者，只有一部分人死之后，会有灵魂出现。没人知道死亡的秘密，也没人知道死亡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系统，所以一切都无法解释。

　　“那么……你就这么看着他……”黄泉一时不知该说什么，那个人已经变成一片琐碎的光点，科里森平静地摇摇头，“一旦灵魂开始燃烧，整个过程就不可逆转。何况……”

　　何况已经看到过很多人，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去死了吧。

　　即使这一次……

　　黄泉忽然明白那个人为什么死了，因为他来到这里——因为科里森不再需要他活着。

　　这个人很在乎科里森的想法，并且不在乎其他任何事情，包括魂飞魄散。

　　“我一直想知道魂飞魄散之后会不会有另一个世界。”科里森轻声说，那些破碎的光点把他环绕，“我也记不清他的名字了……大概就是那样吧，洛什么……”

　　——原来那个时候……科里森喊的是他的名字。但那个人明显没有回应，只是选择了……

　　为什么会这样选择呢？黄泉并不了解他们的故事，所以他无从评判。他只是感到一种刻骨的悲哀——看着他消失，变成光点，没有人在意他的付出，没有人为他停留。

　　残忍而冷漠。

　　这是对待不应存在的人的态度。

　　这里都是不应存在的人。

　　黄泉觉得自己心里空落落的难受。

　　“就是……这样吗……”一个人的魂飞魄散，已经不能再激起什么了吗？

　　科里森勉强对他笑了笑，“这次情况不太对……你先冷静一点，我们可能要面对更夸张的东西。”

　　在这种情况下冷静？是我疯了，还是你们疯了？黄泉笑得更加勉强，“哦，接下来会有什么，除了炸弹之外的——”

　　他的目光看着科里森身后。

　　——那好像是……

　　一双淡漠的，僵死的红色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