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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九章 ...

  •   那几位上神甫一落地,散出的灵力便将刚爬出瑶池的一只蛟龙震得滚了回去。一对兄妹更是一句废话都不讲,冲上前去,引了灼热天火,脚下云层的缝隙中有流火滚滚而出,烧得爬行走兽苦不堪言。

      妙就妙在这对兄妹衣衫火红,且红得连成亲的这两位都自愧不如。面生的那位竟抓住了这个重点,一时间脸上带着忍俊不禁的笑意。

      可他笑归笑,却是一言不发地将灵力缓缓渡至掌心,化作一团淡色光雾,猛地朝地上一只炭块般凹凸不平的妖兽袭去。

      不过瞬时,那光雾猛地渗入妖兽内里,它挣扎片刻,连一丝痛苦还未展露出来,便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面生的这位,一袭云灰衣衫,身量中透出些许孱弱,模样却周正得很。他望着那四下飞窜的妖物与水火交替的狼狈惨状,竟是温温和和地一笑,反手抽出一把寒光刺骨的剑来。

      在这种场合竟然还笑得出来,大约是有些渗人的。

      可在座各位女宾却丝毫不觉其中森然,倒觉得这位面生的少年郎笑得坦荡爽朗,一时间竟纷纷红起了脸,全然忘了自己此刻性命攸关,竟互相交头接耳起来,“他是谁?”

      “最近听闻池琛上神从断层捡回来了一位上神……”

      “你们说,会不会就是他?”

      “应该吧,可我听说他是个药罐子,怎有这么大能耐……”

      “啊对对对,好像名字叫,祁止……是古神景垣的佩剑呢!”

      “我也听说了,貌似他自从醒来,就天天都好几罐子汤药伺候着,本还以为他会是个骨瘦如柴的竹长竿来着。”

      “没想到长得这样好看……”

      “刚才他使出的是哪一招?那妖物皮肉都没绽开一分,竟就这样死了!”

      那些女眷尚未嚼完这三界秘辛,一阵寒光在眼前闪过,咆哮混合着轰然倒地的巨响,模样丑陋的妖兽还来不及作乱,便在她们眼前碎成化于风中的齑粉。

      凝神一看,原来是祁止以灵力化剑,一击便将那妖兽的脑袋砍了去。

      现在一瞧,好似也看不出来他的身子骨究竟哪里孱弱了。

      祁止只是悠悠然落地,礼貌一笑道:“冒昧了。”

      仿佛替她们挡住那一击还是自己打搅了般。

      “……”

      女眷们面面相觑,竟发现彼此的脸都红了。

      那瑶池中源源不断地冒出断层的魔物来,几人只得大杀特杀数个时辰,所有天界能用者也一概上了战线。

      池琛将最后一条奄奄一息的蛟龙以剑贯穿喉咙,将它狠狠钉在地上,四下爆开一阵粉末般的烟雾,这一击强悍到令这只蛟龙魂飞魄散。

      绾情以灵力压制住仍在不断卷出旋涡的瑶池,疲惫地朝后退了步,手臂略撑了撑身后的墙柱,知道这次的祸难,终究算是暂时压制住了。

      瑶池中被掀出的水已然淹没脚踝,且显出浑浊的血污之色。池琛望着这遍野的横尸,面色越发沉下来。

      池珑将自己脚边血淋淋的肉块踢到一边去,皱眉道:“你先前猜测得对,断层已然不同往日。”

      方才在见识了如今断层妖兽的实力之后,她再也无法将七百年前的神魔断层与今日的混为一谈了。

      池琛摇头道:“我错了一半,本以为我们回倒断层的日子会晚一些,现在想来……”

      他望着地上浮浮沉沉的妖兽尸体,与静静站在一侧的自家胞妹、绾情与祁止,突然一个字也说不出了。

      祁止倒没什么异常神色:“我们是否要回断层一趟?”

      绾情笑了笑:“这一去,就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了。”

      千辛万苦从断层的河流里涌上九重天的妖兽已经有这么多,那断层里的数量更是令人不敢设想。何况其间还有情绪不稳的仙兽,终究难免要自相残杀。

      池珑沉默良久,抱起了手臂:“少则几百年,多则……几千年,甚至几万年。”

      如今看来,未来种种,难免将成恶战。

      在场的少年神祇们不过七百多岁的年纪,已然觉得时间漫长得像一场翻腾的洪荒。若是要在那生灵涂炭哀鸿遍野之处度过数千数万年,几乎是种难以设想的磨难。

      更别提刚苏醒没多久的祁止。

      可在场的人却也没一个是不痛快,不乐意的,顶多顶多只是茫然。

      就像现在一样,偶然也会想……这偌大三界,究竟哪里才是归宿,哪里才是去处。

      ……

      ……

      ……

      祁止本打算去寒冰潭逼出体内魔气,现如今看来,竟是来不及了。

      他在宴席中大打出手,对灵脉伤害大得很,刚回揽烟阁躺下,便觉得体内肆意冲撞的那股气息渐渐变得无法压制。猛地坐起身来时,甚至还能感受到那股子邪气猛地撞到头顶去,他头晕目眩一阵,忽然恨极自己醒不逢时。

      如果不以药来压制,他几乎就是个废人,可上战场的时候总不能还抱着药炉子去,妖兽魔物怎会留给他平复的时间?

      自己若是不去,恐怕会成个拖累。

      自己若是去了,更加是个拖累。

      他唉声叹气半晌,躺了下去,刚猛地做起来,决定整大义凛然那套,池琛却极其准时地“砰”一下甩开他的门,怒气冲冲道:“魔气都重成什么样子了,刚才还打得那么欢?”

      祁止:“……”

      池琛三步并两步过来拽他领子,虽然目光与动作皆极其凶狠是真的,但毫无威慑力也是真的:“刚才没阻止你是在众神面前给你面子,你倒也是出风头出了个够吧,我瞪你这么多次还不收手。”

      祁止无辜道:“我没看见。”

      池琛:“……我们去一趟断层,明日就动身,你给我乖乖呆在揽烟阁。”

      祁止同样觉得这话没什么分量,只是微微笑着问道:“如果我不依呢?如果我一定要去呢?”

      池琛面无表情道:“我就把你捆起来。”

      祁止:“……”

      池琛:“用天君从前赏我的那根堪称‘九重天之巅’捆仙索。”

      祁止:“……”

      池琛:“再趁你动弹不得之时,跟池珑绾情一起给揽烟阁裹上十几层结界。等你花上几个时辰将捆仙索解开,再花个一两年时间把结界破开,我们差不多也就回来了。”

      祁止:“……”敢情这计划也是够缜密的。

      他一时间竟也被绕进了这个死胡同里去,面色苦大仇深了半晌,终于小心翼翼道:“只去一两年么?如若我找出方法将魔气逼出来,能不能去断层找你们?”

      池琛严肃道:“方才绾情以镜一瞧,发现断层中的妖物竟所剩无几,似乎大多都在刚才不计后果地游了上来。一两年是个保守时间,而等你找出逼出魔气的方法,我们可能早就打完回来了。说真的,你没必要来,从前去断层的时候也都是我们几个,早就有了天衣无缝的一套打法,这阵子东莲也快出关了,至于……”

      他顿了顿,硬是没说出那个名字,只含糊道:“总之他们都会去,与古神相关的事情,他们从来不会拒绝。”

      祁止:“嗯,也是。”

      他也知道,去断层驻守对他们而言相当于一种荣耀,而这种荣耀被自动默认为了众古神而争取的,谁若不立功,便是不给自家古神争面子,如果未来的某年某月,众古神得以将魂魄相结重新苏醒,那么就仍有团聚一刻,几乎所有人心中都仍抱着那样的期冀。

      温辞镜虽说平时孤僻,可每次一去断层都显得十分热忱。他分明是知道自家古神姓甚名谁的,因此才有动力浴血奋战,可究竟是谁,一旦问起来,温辞镜却死也不松口,仿佛那人有什么不得了的来头。

      毕竟只有兵灵之间才介意彼此的主人是谁,只要别的神祇不介意,温辞镜也没那个必要将这事儿说出来,顶多顶多,也只是让池琛等一干人不爽,很不爽,十分不爽,罢了。

      祁止沉默了好久,突然道:“……我想吃酱蟹。”

      池琛本还有满腹谆谆教导,此刻却:“……”

      “……啊?”甚至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

      祁止仍是那副无辜表情:“想吃酱蟹,前半月池珑做的那种。你们一走就是好几年,我怕我那些日子嘴馋,又找不到能做给我吃的人,你们先腌个几大罐子再走好不好?”

      池琛脸色稍有松弛,只是嘴上还凶:“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吃?罢了,我去同池珑讲……”

      他走出门边,又回头叮嘱了句,“不准去寒冰潭,乖乖等着剑穗醒过来,听到没有?”

      祁止点头如捣蒜:“知道了,我很惜命的。”

      池琛闻言,总算放心地叹口气,抬步离开了。

      而坐在床上的祁止只是停了片刻,看着池琛在院外捏诀而去,便也忙不迭跟了出去。

      他用这辈子最快的速度抵达了芩桦阁,果真在鹤唳亭种找到了赏花酌酒的绾情。

      绾情见他急冲冲地来,整个人衣冠不整、形色仓皇,倒也一点没有讶异,笑容里带着股与身份不匹配的妖气:“来啦。”

      祁止气喘吁吁,点了点头:“绾情,带我去寒冰潭吧,就现在。”

      绾情没犹豫,果真应了他。

      出乎意料的是,那寒冰潭实则并不算远,出入也无障碍阻拦,只是从内飘出来奶白色的寒雾令人胆寒,于是附近荒无人烟,就连草也没能长出几根。

      此时已然入夜,一点明灭星光映亮视线。祁止方才走近这池边,骨头已经开始被这股寒意刺得发痛。

      浓郁的寒雾在一潭死水上翻滚,若换做寻常的潭水,在这种温度下早就结冰,只是它传闻是远古某位女神君的泪水所化,其中流传的故事有诸多版本,也没人知晓真假。

      祁止只是默然,蹲下身用右手一试这漆黑的水,结果被冻得一哆嗦,不过片刻,发现右手已经没了知觉。

      绾情也蹲下身来,轻声道:“当年我们天天在这水里呆一个时辰,也只能呆一个时辰,怕晚了便再也出不来了。你现在正是容易被魔气侵蚀的阶段,半个时辰已是上限,切记量力而行。”

      祁止嘴上答应着,心中却想:什么“上限”之类,若是不试试怎么知道?

      他沉默了片刻,又将手伸了进去,那潭水立刻涌来“缠绕”起他的手指来,仿佛有生命般要将他拉下去。祁止一顿,将一把水捞了起来,细看之下,它色泽为透明的紫,夜色下看起来倒真像一潭死气沉沉的浓黑。

      绾情道:“若是你现在要下去,我会在旁边陪你。若你坚持不住,我拉你上来。”

      祁止神色却是木然,点了点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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