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弧月云》雪血

1、云消山的客

　　山间的小路，看起来从来不会有人走过
　　一些藤蔓埋在地上，没有人清理
　　石板已经模糊的纹路显然是被大自然洗刷过了无数遍
　　根本引人怀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一条路在这里

　　“难道山上真的有人住么？”路仁自问，“会住在这种鬼山上的人不是老头子就是老太婆，不往世事少说也该有十几年了，师父居然要我来求助于这么个不识时务的人？”话虽如此，师命难为，他还是一步步地往上走着。

　　山虽然并不高，但是路面的不平坎坷却让的的行进速度慢了许多，即便是他这样从小习武的小侠，踩在藤蔓小路上也颤颤悠悠的。半山的路，不知不觉得耗去了他半天的时光。“要不是师父曾经千叮咛万嘱咐地告戒我上山时万万不可动用我的功夫，我早就一步登顶了，真是不知道师父和这破山破路有什么关系，居然会要我这么敬重它……”言止，步也止，路仁赫然想到个答案，顿时露出一种奇异的，疑惑的，感慨的，也不知要做出什么表情似的面孔，然后又转出一瞬的愤然，既而变回‘不可能吧’的不屑的表情。纵然他并不知道他到底到山上要寻的是怎样的一个人，但是对他或她的感觉，已经如山涧底的牛蛙——鄙视死。

　　日渐西落，山路盘旋反复却将路仁折磨得汗泪同下有苦无诉。本来他预计两个时辰的山路，已经拖了他将近一日。若是往日师父在边上，他必然已经扑如师父宽广的臂膀中嚎啕大哭了一场。

　　终于，日暮将临，头顶的火烧云飘泊无定，照得山路犹如炎地一般通红。路仁却已无心再走，慢慢地，小心奕奕地走到一块大石旁坐下，靠在石头上休息。一日行，一日无食；腹中的饥饿感同疲劳同时将他挤压着，如同石头和路面，把他压得不成人型。打开随身带的小包裹，从里面取出了几块已经呈暗褐色的薄饼。这是师娘做给他的点心，因为之前并不觉得会需要用到这些东西所以他并没有将它们放在心上，而今这似乎要成为他的救命稻草了。一口咬下，本以为这饼会因久存在包里味道差得恶心，却出乎意料地好，也或许是极度饥饿的关系，他已尝不出里面的味道。一边咀嚼着这饼，一边抬头望望云，望望山顶。心中不断浮现出不同的形象，一时是美丽可爱雄伟的师傅，一会是安逸可亲的师娘，一会又是山顶住的那个想象出来的丑恶的变态的不男不女形象。

　　时间流逝，夕阳已近地平线，路仁终于决定赶着夜路继续慢慢上山，虽然他心中有着另一个想法，但是在万不得已之前，师父的话还是要听的。拎起包裹，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他又一步步踏上不平的道路。越往上的路，藤蔓越是稀疏，他估计当是这里人走得相对多的缘故。却是一步步靠近山头，一股诡异的气息逐渐浓烈，周围的树木花草也显得凝重。“这是什么样的人呢……”他轻声自语道，琢磨着，“师父认识的人果然还是有点功夫的吧，但是这气息又不是杀气……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随着思绪的曼延，不觉地步伐加快，无意间已踏上最后的石级，面前出现的是一块开阔的平地，一幢平凡的石屋，里面亮着些温和的烛光，屋后一棵引客松在微风里轻柔地摆动着枝叶。周遭其他的花草树木在这个温馨的环境里仿佛已不存在。路仁静静地向前迈出一步，又一步，一种无形的牵引将他向小屋挪动着。周围的地面已经不再有藤蔓覆盖，反而相当地平滑，犹如被巨石翻覆滚压，刻意地整平过。他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切，相反的，他的视线和其他一切注意力都被牵引在小屋上，和那唯一的一个对着他的窗口。他的心里说不清是忐忑还是平静，扰乱着心跳，惟恐那屋里的人探头望一下，或者开门出现在他眼前。他也说不清他为什么要害怕这样的事情，明明是有师命在身要寻这屋里的人，还有一封要给他的信呢。‘信！对了，我还有信呢！’突如其来地一句，虽然只是对自己的低语，却还是让他顿时后悔了自己的行为，本能地用手盖在自己的嘴上，却忘记了手里的包裹，顺手被甩了出去，径直地朝门飞了过去。

　　然而，包裹在触及门的前一瞬，门被屋里的人朝里打开了，包裹落在门后的桌上，自然地落开，里面零散的薄饼从一个更小的袋子里洒了些出来，洒在了一封信上。路仁的手都还没有放到嘴边，看到这场景，更是这个人被石化般地呆在那里，眼睛睁得不能再大，嘴也撑得能塞进一个鸭蛋。

　　“呵呵呵”屋内人朗朗地笑了，并不是苍老的声音，而更像是一个健壮的年轻人，“既然来了，何不进来，在屋外摸索着偷偷摸摸的可不像是年轻人该有的作风。”
　　路仁原灵回体般地瞬间定了定神，让自己静了三分，也朗声回应道：“前辈有理，晚辈蔽月山庄一名小徒，奉师父之命将一封信送来给您。”
　　“送来给谁？”屋里的人问道。
　　“给……您？”
　　“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呢，这里若是不止我一个人，你此言可不差矣？”
　　路仁心想‘这鬼地方能有你这种变态以外的人么？’嘴上反问道：“难道此处除了阁下以外还有其他人么？”
　　“呵呵，你要找的应该是这山的主人吧，他并不在这里，他在山顶的小屋里，这里只是他引客的地方。在下是山主消云的看门人，这里只是供来客休息的地方，时辰不早，小侠请进来休息吧，明早再随我上山顶。”

　　应请入屋，空徒四壁的屋子除了一桌一席一烛别无所有。年轻人站在门旁，笑对着路仁，却不是看着。惊异见发现这个年轻人的眼睛是一块灰布绕头包着的。
　　“你的眼睛是……？”路仁难解心头好奇，当下发问。
　　“啊，说来话长，在下的眼睛近日不能驱使，顾只以耳作目，将目蒙起，若此对小侠有所不敬请见谅。”
　　“哦……”话虽如此，路仁却心惊不已，这个看上去同自己岁差无几的年轻人居然有如此功力，以耳作目？话说他只知道自己无可不能的师父才能做到这样的事；想到师父，他瞬间回到了那种温暖的怀念，想到了师父宽广温暖的臂膀他就沉沉地感到困意，便径直上席睡了。

　　年轻人听到路仁上席的声音，说了句自己都听不到的晚安，便熄了烛火闪出了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