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思》莫霁

17、矛盾

　　人，其实是个矛盾的结合体。选择，是成长的一部分。——叶筱寒

　　第一次，我意识到自己真的比我想像中更冷漠，就像是我的体温般，愈来愈冷。看着他受伤的表情，我的内心同样不好过。
　　欧阳辰，为什么不放弃！为什么要让我折磨你，也折磨我？
　　欧阳辰转来“圣华”已经整整一星期了。自从那日拍卖过后，他都没有再跟我说过话。当然，那日的拍卖最终是无疾而终。我，也没有受到任何校规的处罚。
　　因为，韩煦将所有的事都压了下来。他的强压方式极其简单。当着众人的面，他搂住我，在我没有任何反映的情况下，在我的额头亲了一下，然后用最最迷人的笑容对着众人说：“叶筱寒是我女朋友。”
　　因为是他女朋友，自然用不着遵守什么红条的规定；
　　因为是他女朋友，自然不该再对另一张红条的主人表什么白。
　　照理说，我该感谢他！可是，就因为他这句话，在“圣华”抛下了一颗原子弹，让原本已经四面楚歌的我，更加成为众矢之的。
　　这只该死的大沙猪！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女朋友啊？
　　亲都亲了，睡都睡了，怎么不是女朋友啊！他依旧是嬉笑着对我说。
　　我无语对着天空长叹三声，表示无奈。然而，他根本不理睬我的态度，依旧照样对我大献殷勤，不管在家里，还是在学校。
　　我的心，依旧在矛盾中。
　　一方面，我知道自己真的很喜欢他，喜欢吃他煮的菜，喜欢跟他一起上学，喜欢跟他一起看电视，喜欢跟他相处的感觉，喜欢他味道，喜欢他的吻……
　　另一方面，我深知我不该再深陷下去，任性的结果只会让我们更痛苦，而这份痛苦就在不久的将来……
　　我该怎么选择呢？
　　还有辰，我是该接受你的执着，还是继续我的执着？曾经，你说过，你是辰，我是夜，我们是不可分割的整体。可是辰，我宁愿让你恨我，也不希望你看着我痛苦。
　　或许，我真的该做个决定了！
　　由韩耀霖导演，叶月和Sen主演的《尊者》已经美国举行首映，首映日当天就拿下六千多万美元的票房，打破了多年前《第三届》保存的四千多万美元的票房记录，之后，《尊者》将在全球各地上映。据圈内人士预测，《尊者》将会是人类历史上，至今为止票房收益最高的影片。
　　《尊者》也会参加这一年度的奥斯卡金像奖的评选，因此，韩耀霖和叶月在全球巡回宣传之后，便直接去了美国，准备评选活动。
　　如此之忙，自然不会回来。但是，我真的很羡慕韩煦，起码韩耀霖会时不时打个电话回来，告之去向，而不是像她那样，从来不会告诉我什么，而我，也从来不跟她说什么。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她会伤心吗？我想，应该不会。
　　四月初，天已经开始变暖，在这个南方的小城市已经洋溢着春天的气息。然而，我却开始害怕。时间，过得太快，让我有些措手不及了。
　　“这个周六是我的生日，我将会在周六下午举办一个盛大的宴会，到是请各位同学务必到欧阳家参加生日宴会！”周一下午两节课后，欧阳辰便站立在讲台前，宣布了这个让全校轰动的消息。
　　于是，N多的二年级A班女生开始欢呼，开始兴奋，开始相互之间商量着该穿什么，该送什么？
　　于是，N多的其它班女生开始哭泣，开始埋怨，开始妒忌，开始后悔为什么不是二年级A班的成员……
　　生日？好陌生的字眼！我看着站在台上，神采飞扬的他，突然间觉得他似乎变得很陌生！十二年，在漫漫人生中并不算太长，却足以让我们之间的距离变得遥远。那不就是我想要的吗？
　　我低下头，开始整理我的包，该去图书馆了。
　　“叶筱寒，你一定会来吧！”不知何时，他走到了我的跟前，细长的眼睛在微笑，那柔和的目光像星光一样清澈。
　　“不会！”我故意忽略他满眼的期待，毅然拒绝。手，依旧不停地将该带的东西装入包内。
　　“当真不去？”他眼里的伤痛一闪而过，却让我看得心虚。我，依旧摇头。
　　他静静地站立着，许久才轻声说道：“叶筱寒，你究竟是害怕面对我，害怕面对欧阳家，还是……害怕面对你自己？”
　　害怕？我被这个词怔住了。在我的人生中，似乎从来没有害怕的存在。可是，我却真的在害怕！欧阳辰，为什么你还是那么了解我？
　　“叶筱寒，不管你到底在想些什么，总之周日的宴会你一定要出席，否则，就算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你抓来！”这，便是他下得最后通牒。他的语气像极了他。果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欧阳辰，我不管你因为什么原因非要她参加，可是既然筱寒已经拒绝，请你也尊重她的决定！”下一秒，韩煦挡在了我们中间。
　　欧阳辰一愣，脸色寒了下来，“韩煦，不关你的事！”
　　“她是我女朋友，怎么不关我的事？”
　　“女朋友？”欧阳辰轻蔑一笑，“她答应了吗？”
　　韩煦的身子有那么一震，却很快又恢复了过来，“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也不关你的事！”
　　“什么不关我的事，我是她的……”欧阳辰的声音不自觉提高了些许，却又一下子打住，他的脸上蔓延着无限的悲怆和凄凉，“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根本什么都不了解！”
　　韩煦沉默了片刻，回头看了我一眼，“没错，我的确不知道很多事。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的关系，不知道你们之间的故事，不知道你们在坚持些什么，我甚至不知道她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可是我相信她！我相信不管她做什么都有她自己的理由，也相信她总有一天会把所有我不知道的事都告诉我！”
　　他的语气那么平和，他的表情那么平静，他的字眼那么平凡，却是我听过最动人的语言。韩煦，这样的你，该让我如何放手？
　　相信？韩煦，你相信有那么一天吗？连我自己都不再相信，你还会这么执着相信着吗？心，慢慢沉到了最底层，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辰，不要逼我了！”我淡淡地说。
　　他的眼神黯淡了下去，“我，从来不会逼你！……就当，陪我过最后一个生日，我们的生日，好吗？”
　　我们的？我抬头却看到他的一脸真诚。我们还有几个共同的生日？或许，真的是最后一个了吧？“好。”如果能在我离开前，满足他最后的愿望，我想我会比较安心吧！
　　“谢谢！”他，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却是笑得那么牵强。似乎，遇到我，欧阳辰不再是那么阳光的王子了。
　　“你当真要去？”晚上回到家，韩煦问我。
　　我轻点头，既然答应了我一定会遵守。
　　韩煦凝望了我片刻，“那我陪你去。”
　　这家伙，真是的……
　　这一周，在沸沸扬扬之中过去，我已经习惯成为众人的焦点，或许，真的有遗传的原因吧，我没有了任何的不习惯。对于别人的态度，对于别人的冷嘲热讽，我充耳不闻。
　　我，只是做我该做的。只要不来惹我，我可以视而不见。当然，有韩煦和欧阳辰的左右护法的保护，我，真的可以安心做任何事。
　　周六，依照约定，我跟韩煦来到欧阳家在这个城市的住处。因为生意关系，欧阳家几乎在世界各地都有属于自己的私人住所，这个城市也不例外。
　　他的生日，除了班里的同学，当然还少不了与欧阳家有关的上流社会人士。他穿着一身白色的西服，穿梭在各种人士中，他的举手抬足间表现出良好的素养。他总是盈笑着，面对任何人都是那么游刃有余。
　　他看到我的到来，并没有走上前，只是远远地举杯向我表示感谢。
　　我站立在人群中，看着那些熟悉的，或者不怎么陌生的面孔，有些发慌。这种场面，是我所不熟悉的。今日的我，保持着叶筱寒惯有的装扮，显然与这华丽的宴会格格不入，我，有些不自然。
　　突然间，手心传来一阵热度，是韩煦。他似乎感受到了我的不自然，于是握住了我的手，给我勇气。我感激地对他笑了笑。
　　今日的薛彩尔穿得极其亮丽，一身黑色的紧身礼服，一条闪亮的项链，她一直跟在欧阳辰的左右侧，一直不离。
　　她是喜欢他的吧！
　　我想是的。不然，她不会因为我对他的态度而动怒，不会因为他的冷漠而伤心。其实，我真的很羡慕她，敢爱敢恨，那种快意恩仇的感觉，恐怕是我这辈子都无法体验的。
　　我也看到班长季谷廉，在某个角落看着光彩照人的薛彩尔，一脸的郁闷，一脸的妒忌；也看到郑雯雯、杜芊芊一行人，聚在一起，不时朝着我指指点点……
　　感情，真的是个很复杂的东西！
　　宴会的开始，必然要请出欧阳家重量级的人物欧阳集团的总裁欧阳睿。
　　这是我第二次见他。第一次，他出现在我生命中，让我失去了他。我恨他！真的很恨！然而，十多年后再次见到他，却没了那种感觉。
　　“欢迎各位莅临我孙子欧阳辰的十八岁生日……”他的声音有些苍老，不像十多年前那么中气十足。他，显然老了很多，岁月不饶人，就算是再有钱，再有权，最终还是抵不住岁月的蹉跎。他的头发已经有些发白了，要管理这么大的集团，花费的经历比其他人都多，何况是像他那样拼命的人呢？
　　他简短的几句话还没说完，已经有些气喘了。他把麦克风传给了欧阳辰，辰定了定神，环顾了四周一圈说道：“非常感谢大家来参加我的生日宴会。十八岁的生日，是人生中重要的一次，预示着人的成年。今天，我真的很开心，因为有个人跟我共度了人生最重要的生日。”他顿了顿，眼神望向我，人群中开始窃窃私语，“我和她曾经在一起共度了六年的生日，却失去了十二年的相聚，在分离后的每个生日，我都会连她的祝福一起祷告，连她的生日礼物一起买了……虽然，我知道她并不在意，或许，从来没有想起过我……但是，不管怎么样，我还是想跟她说一声，生日快乐！不管她身在何方，不管她现在在做什么，我想，她一定会听到我的祝福，是不是？”
　　是不是？
　　是的，我听到了，每年的今天，我都听到了你的祝福，感受到了你的无奈，也知道你的关怀。欧阳辰，那就够了。只要你还记得有我，那就够了！这是你给我最好的生日礼物！
　　泪水，不知何时充溢着眼眶，就在泪水滑落的那一瞬间，一只手抚上我的脸颊，顺带擦去了我的泪水。
　　“装花了，不怕露馅？”是韩煦。
　　是啊，我不能哭，现在的场合，现在的装扮，我只是叶筱寒，一个和欧阳家、欧阳辰没有任何关系的叶筱寒。庆幸的是，大家都纷纷猜测着欧阳辰所说的那个人，都没有注意到角落的我们。
　　在宴会的中场段，趁着没人注意，我和韩煦离开了宴会厅，打算悄然离开，却在欧阳家的大门处被叫住了。
　　“你不送我生日礼物吗？”
　　我身子一震，是欧阳辰！我转身看着他，他一脸的微笑，显得那么平静。礼物，我没有想过要送，更不知要送什么？
　　我走上前，把头埋进他的怀里，他身上依旧有我熟悉的味道，淡淡的青草味。“谢谢，辰！”或许，我能给他的只是这样的一个拥抱，这样的一声道谢！
　　“就这样吗？要离开了吗？”他推开我，依旧笑着。
　　我点头。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我的视线，“你，真的很冷！”
　　“以前你也说过同样的话！”
　　“所以，我原谅你！”他轻笑着张开双臂，把我搂进怀中，在我耳畔轻声道，“谢谢你能来！谢谢你陪我过生日！谢谢你的拥抱！谢谢！……还有，夜，生日快乐！”说完最后一个字，他放开了我，同时在我脖子上挂上了一条项链，“送你的生日礼物！”
　　项链上有一个心形的可以开启的小盒子，我轻轻地打开，却怔住了。悠扬的乐声，那是我六岁那年自创的钢琴曲《辰夜》，盒中镶嵌着的是一张许久以前拍的照片，四个人，一个都不少！
　　那是唯一的一张全家福，唯一的一张可以留念的东西！
　　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