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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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发卷子、报成绩的日子。
自期中考试结束之后，我就一直期待着、盼望着的好日子。
一大早便和手冢抵达学校的我故作矜持地坐在教室里，时而翻翻书本，时而回忆回忆弓道教室里学的东西。
第一批抵达学校的都是班里最乖巧懂事话也不多的好孩子们，和我类似的存在，进了教室和认识的人道声早安，便安安静静坐到位子上各干各的了。
紧接着，便会有善于早起的几个走进来，同样的道早安，却少了回座位的过程，站到朋友的座位旁边聊起昨天看的动画片或者小说书便停不下来。
随着教室一点点多出说话声，进来的学生也越来越多。
终于，我那位喜欢穿红衣服的同桌也一个箭步跃进了教室，扔下书包，落下一句“早上好，稻垣”，就再一个箭步往教室后方的男孩子堆里跳，边跳还边亮着一双星星眼扯着嗓子嚷：“喂喂喂你们看昨天那集了吗？假面红战士太酷了吧！”
早已经习惯不用回应他“早上好”的日常，我用手支着下巴看向门口，静候即将到来的班主任的光临——我的同桌，赤间同学，总是能正好卡在班主任到班的前一分钟抵达教室，精准到可怕的地步。
果然，我还没听后方的男孩子们聊多久，班主任就捧着一沓卷纸拉门进来了。
听见意味幸福的脚步声，我面上保持从容状，一边貌似随意地在书本上画起涂鸦。
“大家都回到座位上，我要开始发卷子了。”班主任向来嘹亮又尖锐的嗓音此时在我耳边仿若天籁。
嘈杂的一阵脚步，我身侧的座位被粗暴拉开，发出难听的一声滋啦响。不用看也知道，赤间同学此时一定已经皱起了整张脸，承受着“假面红战士”也无法忍受的痛苦。
教室里微微弥漫起莫名的紧张感，仿佛是在为渲染我一会儿的光荣登场做努力。
下一刻，班主任捻起那沓纸最上面一张的卷子，眼尾笑出三两道皱纹，“虽然这次卷子不简单，我们班里还是有一个满分呢……稻垣同学，非常不错。”
周围传来一片惊呼声，被崇拜的眼神“哗”地一口气包围的我蓦地停下了画着画的指尖，捏了捏铅笔身，克制住自己忍不住想要上扬的嘴角。
从容镇定，仿佛拿满分才是常理的模样才是一个学霸霸应有的姿态。
像是为了衬托我的镇定，赤间十分配合地猛然朝我转过头来，嘴张成O型，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之词以及崇拜的眼神，一惊一乍道：“上次也是第一，稻垣你果然很厉害啊！”
他这份坦率直接，我还是相当欣赏的。
我没出声只是朝他矜持地点了点头，便施施然到台上领卷子去了。
感觉自己的脚步就像踏在云端上轻飘飘的——这种事情我是绝对不会表现出来的。
其实也没有很认真学习但就是能拿满分的我真是个天才——这种事情我也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
总而言之，综上所述，本人稻垣那羽今天也是个低调内敛的学神。
然而，所谓乐极生悲，在高成绩带来的虚荣感里浸润了一整天的我终于在放学后吃到了苦头。
阴霾的天，密密麻麻的雨织成的幕，还有在被雨水不断砸击的屋檐下一脸呆滞的“学神大人”——我。
呵，因为早上过于期待成绩发表而没听见母亲大人让我带伞的提醒什么的，我怎么可能会承认呢？
“那羽，你没有带伞吗？”身边的人将手中深蓝的伞撑开来，一边向我投来无比干净的目光。
内心污秽如我，感觉快要在他的视线中像是被圣光射穿的妖魔鬼怪那样灰飞烟灭了。我绷住脸上严肃的表情，高深莫测地摆摆手，“手冢君，这世上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为妙哦。”
手冢同学似乎早已经习惯了我这些故弄玄虚的手段，他伸长了手臂，把伞朝着我的方向举过头顶。
虽然他没说话，我还是迅速理解了他意思，忍不住笑弯了一双眼睛：嗯嗯嗯，果然还是手冢对我最好了。
我踏着小碎步钻入他伞底下，嘴角弯弯，“那我就不客气了，走吧。”
雨下得大，我们踏下台阶便不可避免地踩进水洼里，脚底下发出清脆的“吧嗒”响，头顶上密集的雨点又像是在打鼓。
这一把儿童用的小伞撑着两个小孩子似乎有些勉强，然而不可思议的是，我发现自己基本没怎么被淋湿，不仅肩膀完完整整躲在伞沿下，我的脸还直往雨伞杆上撞。
雨伞杆是什么？是一把伞的中心啊。而它现在不在我和手冢的中间，而是在我的正前方……
“手冢同学，你过分了啊。”我不高兴地低垂了嘴角，一边朝他投去不耐的眼神，一边捏住面前的伞杆往右边拉过去。
视野前没有了障碍物，我的左肩膀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湿透。
嗯，这才是正确的撑伞方式。
还在思考我说的“过分了”是什么意思的手冢国光，忽而注意到我已经被雨水映成深色的左手衣袖，捏着伞柄又企图想将伞往我这边撑过来……我自然是不会让他如愿的。
于是漫天雨幕包围里，平常很难在扳手腕上比出力气大小的我们，倒是在这撑伞上狠狠一较了高下。
我们在歪斜的伞下僵持了一会儿，手冢终于耐不住看着我湿漉漉的头发率先开口了：“那羽，你松手。”
绝不轻易认输的我：“我不。”
“淋雨太久，你会感冒的。”
“像我这么强壮的人是不会感冒的。”这么说完之后，我想起那个“笨蛋不会生病”的流言，又连忙补充了一句，“我可不是笨蛋。”
听见我的话，面前的人稍微愣了一下，随即满脸写着无奈松了左手的力气，转而伸了右手将我黏在耳边的湿发捋到耳朵后面。一束一束捋干净了，手不急着收回去，他又帮我抹了抹脸颊上的雨水。
明明比起我，他淋得更厉害。我看看他被雨水淋得斑斑点点的镜片，微低了头，右手从伞杆移到伞柄上。
不经意碰到的指尖传来一股凉意，我往手冢身边凑了凑，悄悄投过去的视线确任了他的肩膀基本已经完全躲在伞下了才安心下来。
淅淅沥沥的雨声，细细密密的雨线，一把小伞像是圈出了一个小小的世界。
我想着要和手冢聊些什么，随即第一个冒进我的脑袋里的自然是——“前两天考的卷子都发下来了……之前和你提过的我的同桌，他一整天都哭丧着脸呢……他不闹腾了，感觉全世界都清净了不少。”
似乎兴趣缺缺的手冢同学听着我的话，只是时不时轻声应一下，没多说些什么。
……这不是我期待的反应！
我有些不满地撇撇嘴，停下了对同桌赤间的例行嘲笑，板正了表情，“手冢同学，请你现在问我一个问题。”
“……？”因为凑得近，手冢转过头来看我的时候，我好像能看见他眼睛里模模糊糊印着的我的倒影，“问题？”
有些不适应这距离，我转回了脑袋，好似漫不经心地看着前面撑着伞的行人，“对，什么都可以，只要是你想知道的。”
无论是表情还是口气都完美做到平静本静的我，内心却早已经迫不及待地叫喧起来了：快快快，快来问我的成绩！然后狠狠地夸我一顿吧，手冢！！
光是想象某人听到我的满分成绩时会露出什么表情，我就有些抑制不住这满心的雀跃。
在我悄悄投去的期待目光里，手冢望着满是水洼的路面沉吟良久，终于开口：“……你和你的同桌关系很好吗？”话音刚落，他的脸上便划过了一瞬的后悔。
意料之外的问题。
我暂且收了收想要向全世界炫耀自己的成绩的心情，细思了会儿和赤间同学做同桌的这一年，答道：“应该……不算差吧。最初是觉得他咋咋呼呼的，但习惯了之后，感觉是个纯粹的阳光又耿直的少年呢。”
听着我的话，手冢紧了紧握着伞柄的手，却没说话。
我看看他依旧没有表情的侧脸，一时间有些摸不清他的想法。
刚转到东京来的时候，我和班级同学的关系还挺不融洽的，所以也很少和他说过我班里的事情。等到这段时间我和班里同学的关系改善了一些之后，我也正好没找到和手冢说的契机。
我想这是个机会，于是开始和他陆陆续续介绍起班里的几个小同学。
“不过，相比之下，我还是更喜欢坐在我前面的女孩子，原来以为是个娇滴滴的小哭包，但其实笑起来很甜，教她作业的第二天就送我糖吃呢……虽然我不喜欢吃甜，但那种奶味格外浓郁的还是可以接受的。”
“还有你记得吗，我转来第一天不是和一个男生打架了吗？最近他看到我都会原地站直、行礼、喊大哥呢……明明我是个女孩子啊。”
“……”
说着说着，我又盯了会儿身边少年安静的侧脸，一句话不知不觉就从嘴边溜出去了，“……如果三年级的时候我们能分到一个班就好了。”
等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都吐露了什么真心话的我痛心疾首地捂住了自己突然诚实的嘴，然而，却为时已晚了……
手冢听见我的话脚下的步子随即慢了一拍，他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一样向我投来了微微惊讶的目光，良久，像是做好了什么决定一样，他在雨里停下了步伐。
深蓝如这黯淡天色的小伞挡住了万千雨丝，他朝我伸过手来，像是刚认识的时候那样，笨拙又小心翼翼地抚摸了我的头发。雨声嘈杂与安静里，我感觉此刻眼前的一切好像比其他任何时候都要鲜艳明亮了些。
缓缓收回手的手冢犹有些忐忑，“这次对了吗？”
他指的是彩菜阿姨传授给他的摸摸头可以让关系变好的诀窍。
他到底想让我们的关系好到什么程度才肯甘心？
以光速套上了自己的兜帽的我默默咽下了呼之欲出的肯定句：“错错错，大错特错。”
我们彼此沉默着重启回家之路。
踩着水洼走了一会儿之后，隔着一层衣服，我听见某个罪魁祸首用无辜的声音把那个不能问的问题问出了口：“为什么……要戴上帽子？”
那当然是因为……！
因为我的脸已经比前方的信号灯还要红了啊……
“哈哈哈。”这个时候除了发挥我转移话题能力十级的本事之外，还能怎么办，“手冢我忘记和你说了，期中数学我拿了满分呢，是不是很厉害？”
“……？”虽然被我极其突兀的话转移得一时没反应过来，手冢同学依旧很尽责地配合道：“嗯，那张卷子能拿满分真的很厉害。”
发现只要维持和手冢说话，脸红就不可能降下来的我：“……”
坚定不移和我的帽子作对的手冢：“那羽，你这样看得清路吗？”
我凶巴巴：“你闭嘴，不许和我说话！”
“……那羽？”
“……我握着你的手，啊呸，握着伞柄呢……没问题的。”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2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