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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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夜里的月光不知为何特别的亮堂，视力良好的我躺在床的外侧，可以借着月光清晰看见放在桌上的闹钟的指针已经赫然指出一个意味着“零点已过”的时间。
身为一个作息良好的乖宝宝，我感到有些慌张。
……睡不着。
这大概不是因为认床的关系，要打个比方的话，应该类似于修学旅行前一天会兴奋得睡不着的情况。
我翻了个身，这时候，我不禁感激起自己的小个子。多亏了它，我和手冢两个人睡在这张不大的单人床，我还可以自如地想大字睡就大字睡、想翻转就翻转、甚至想团成球滚个几圈都不成问题。
……果然还是睡不着。
我大半张脸都藏在被子底下，只剩下一双眼睛瞪得老大露在外面。从开始就努力想要忽视的某个存在，还在身边用他均匀的呼吸和温热的体温强调着自己的存在感。
我在心里认命地长吁了一口气，然后做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翻身，某人的一张安静睡颜随之映入眼帘。
……像猫一样。
在去学校的必经路上，不经意间抬头，就会看到一只懒洋洋躺在人家院子的围墙上晒太阳的大肥猫。睡着的时候，它就团作橘黄色毛茸茸的一团，安安静静的，只有胖嘟嘟的肚子还在那慢悠悠地上下起伏。那舒舒服服的模样，在早起上学受苦的我眼中……别提有多讨人厌了，简直碍眼呀碍眼。
要说眼前的人和那只猫的区别，大概就是他比那肥猫纤细了些吧。
我将头埋在软绵绵的枕头里，放肆观赏着名为“没戴眼镜的手冢国光的睡颜”的风景。
看着看着，我突发奇想：我或许可以用一晚上的时间，数清他有几根睫毛。
正当我把脑袋凑过去想将这个好主意付诸实践的时候，面前的人忽然“啪”地一下，毫无征兆地睁开眼睛来了。
……没有词语可以形容我现在的心情。
……好你个手冢国光，竟然装睡。
清冷月光笼着的房间里，大眼瞪小眼的我和手冢国光——
我：“……”
手冢：“……”
……这是什么奇怪的场景？
为什么我要和手冢国光，在脸和脸之间只隔了不到十厘米的冷空气的情况下，彼此面无表情地沉默对视？
为了打破这僵持的局面，我觉得我有必要做点什么。
“咚”——这是我给手冢额头的一击头槌的声音。
伴随这记漂亮促成两败俱伤的头槌，我们之间不到十厘米的距离一下子增加至约莫二十厘米。
被突如而来的头槌击中的手冢国光吃疼地捂住了自己的脑袋，“……你做什么？”
我也从被窝里慢悠悠伸了手摸摸自己负伤的额头，回答道：“唔，头槌。”
失策失策，因为天太冷，所以没忍心伸出手去给他劈个手刀，但为了揉自己的脑门，结果上还是要把手伸出去。呼，好冷，太冷了。
“……”手冢国光似是已经习惯了我没由来的暴力行径，他这次也没有继续深究原因，“你睡不着吗？”
“我看上去像睡得着吗？”我揉着自己的脑门不高兴地反问，然后，微微抱着寻找到共鸣者的期待，我装作不经意地随口一问，“你怎么也没睡着？”
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的手冢蓦地抿了唇，只有目光安静落在我身上。
下一秒，一个猜测像一道惊雷劈在我脑海里——手冢国光是被我频繁的转身吵得睡不着的。
猛然被惭愧的海浪吞没的我：“……”
“那羽？”没有看见我脑海里的电闪雷鸣与惊涛骇浪，手冢国光只是对我的突然闷声感到奇怪，然后朝我这里挪了挪脑袋。
“你为什么要凑过来？”看着他离得越来越近的脸，我恍然回过神来，随之撇撇嘴，语气里满是嫌弃地问道。
被嫌弃的手冢随即停止了动作，低垂着眉眼安静道：“没有眼镜，我看不清你。”我分明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那么几分落寞和可怜。
日常对手冢的委屈状没辙的我：“……”
矜持如我最终还是克制住了心里想立刻安抚一下他的冲动……
不，果然还是算了。
在顶着一张冷漠脸盯了一会儿这个刻意避开了我的目光的家伙的脸之后，我决定收回前言，因为这根本不是人类可以克制下去的冲动。
随即，我就伸长了刚才就从被窝里伸出去的手，用早已经凉透了的指尖去扯他的脸颊。
没想到，我的指尖才刚碰到他的脸，手冢国光就迅速往后一缩躲过去了。
那动作就像是那种拿树枝戳一下就会立刻蜷成一团的小虫子一样，偏偏做出这个反应的人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如水月光里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仿佛方才根本无事发生过。
但我怎么可能就这么被他糊弄过去呢？
这时候，表面上看来泰然的我在发现了这一新鲜玩法后，内心已经悄然暗笑出声：哼哼哼，接招吧，手冢国光。
我二话不说伸开了一大个冰冷的手掌，朝他袭过去。
然而，我却并没有得逞——
看着半空中悬着的我和手冢相握的手，我想这都是网球的错，向来拦不住我的手刀的手冢国光这次竟然抓住了我的“寒冰爪”——呃，还是叫冰手掌吧。
这次似乎是轮到手冢嫌弃我了，他皱皱眉头，保持着握着我的手的姿势，把我的手连带着小手臂都拖进了温暖的被窝里。
我眨眨眼睛看着他的动作，而手冢国光似是觉得把我全都埋进被窝了还不够，他接着用空着的另一只手帮我提了提被子，还起身压了压那些个透风的角落，我立刻被埋得更加严严实实。
做完了一系列工作之后，手冢国光严肃认真地看向我，言简意赅下了最后通牒，“乖乖睡觉。”
被警告了的我闷声反省了一下，觉得应该是手冢嫌我太闹腾了，才会这么把我埋起来。
影响别人睡觉实在是一大罪过，我决定安分一些。
但……
我稍稍动了动被他握着的手指，明明刚才也从被窝里伸出去了的他的手却比我的温暖好多。
难道要牵着手睡觉吗？
这么想着，我尝试着将手从他的掌心里挣脱出去。
误解了我的意思的手冢似乎是觉得我还不肯安生，手上又添了几分力度。
感觉重新回到了被他当作不听话的小动物的时光，我没有再动弹。
牵着手睡觉，还是幼儿园的时候妈妈对睡不着的我才会做的事情。
我曾经还以为，只有妈妈的手掌才会让人觉得那么安心和熟悉。
嗅着身边干净温暖的气息，我老老实实阖上了眼。
被清澈月光笼罩的寒冬的夜，就这么静悄悄结束在彼此手心的温热里。
第二日早上清醒过来后，我在床上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只觉得整个人神清气爽。明明昨天睡得那么晚，我想这大概是因为手冢家的床舒适度非常宜人的关系。
倒是吃早饭时坐在我对面的手冢国光怎么看都是一副精神不济的模样。
彩菜阿姨也有些担忧地问道：“国光昨晚没睡好吗？”
手冢国光喝了一口热汤之后，犹豫着微微点头，“……嗯。”
我想其中或多或少有我的原因在，心里悄悄冒出几分愧意之后，我也默默喝了一口汤，随即幸福地眯起了眼。
寒冷的冬天早上，喝彩菜阿姨亲手做的热腾腾的味增汤，还有比这更美好的事吗？
享用完早饭后，我收到了从神奈川打过来的妈妈的电话。
“外婆的手术已经顺利结束了，我下周三左右就会回来。那羽，你有没有什么东西想要我从神奈川带回来？”
回想起早饭的美味，我心中竟生出了希望母亲大人晚点回来的想法。
“……”虽然母亲大人远在电话那头的神奈川，我还是心虚地沉默了一会儿，“不用了，你能不迷路地从神奈川回到东京我就很满足了。”
在聊了会儿外婆那里的情况之后，妈妈问起我：“你在彩菜家里住得好吗？对了，你睡相很差，彩菜有没有说你？”
我挑眉，这还是我第一次听说这个事情：“……？我睡相很差吗？”
“呵呵，你睡觉的时候习惯抱东西，昨天晚上没吓着彩菜就好了。”电话那头传来母亲大人乐呵呵的笑声，好像根本没注意到电话这头的我已经没声了，她开始讲述起我以前像八爪鱼一样紧紧抱着她呼呼大睡的光辉历史。
真想告诉她，你的女儿昨天没有和手冢彩菜睡在一起，而是和一个同龄的男孩子睡了。
我继续听着她形象生动的叙述，而后回想起今早吃饭时坐在我对面的手冢的脸，随之，无数我像八爪鱼一样扒拉着手冢国光不放的画面从眼前呼啸而过。蓦地，我觉得自己好像被投掷入了冬夜的深井，呼吸逐渐沉重了，手脚也逐渐冰凉了。
电话那头依然是母亲大人柔和细腻的嗓音，我紧紧捏着电话话筒，久久没有出声，因为此时此刻，望着走道尽头的我的心头萦绕的只有一个不怎么好的念头：
要怎么暴打手冢国光一顿，他才会失忆？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0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