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腾世纪]无尾之箭》红姜花

2、第二章

　　七年之后，渥伦。

　　凯丽安轻巧地翻过围墙，躲过巡逻士兵，顺着城堡高墙的窗户一路爬到顶，越过围栏，却差点被窗内依然亮着的灯火吓得原地掉下去。

　　夜色深沉，整个渥伦的城堡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为何这个时候，它的主人依然还醒着？

　　蹲在阳台角落，凯丽安能清晰地看到卧房内男人的侧影。他站在桌边，正对着烛光审视着什么文件，鹰钩的鼻梁之上眉心深拧，远不像是要休息的样子。这就很麻烦了，凯丽安心想，她原本只是打算偷偷把资料放到桌子上，然后悄然离开的。

　　而现在，她总不能在阳台外面一直等到他休息吧。凯丽安思考了片刻，眼瞧着房间里的男人转过了身，她便趁机跃上窗台，跳进了室内。

　　伴随着她踩到地板上的脚步声，男人警觉地转过头。

　　“洛根大人，”凯丽安几乎是立刻开口，“我是来——”

　　后面的话，在他一把拽住自己衣领的同时戛然而止。

　　太丢人了，凯丽安心想。作为一名刺客，就算她不是来杀人的，这么被目标径直抡到墙上也格外丢脸，背部撞击石砖的痛处炸裂开来，比精灵高大太多的身躯笼罩住了她，凯丽安深吸一口气，在男人摁住自己脖颈之前快速喊道：“——等等！我是来帮你的，洛根，有人要害你！”

　　洛根·麦提的动作一顿。

　　这给了凯丽安喘息地机会，她推了推他横在自己锁骨处的手，但男人没有动。他冰蓝色的眼睛如同刀子一般自凯丽安的头皮剃到脚跟，然后洛根像是陡然意识到什么似的，他最终放开了凯丽安，用陈述的语气开口：“你是阿戴雅·塔比斯的女儿。”

　　他竟然还能认出自己？老实说凯丽安有点惊讶，毕竟洛根·麦提是个公爵，而自己只是他很久之前见过一面的侨民区精灵，而且，那个时候她才十一岁，七年的时光，足够一个小孩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你如今的模样很像你母亲年轻的时候。”或许是察觉到了凯丽安的疑惑，洛根主动开口，“来我这儿做什么？”

　　“特地来提醒你。”凯丽安揉了揉肩膀，那一下撞的着实狠，到现在她的整个后背还火辣辣的疼，看来几十年的贵族生活并没有削减他的战斗力，她默默地想，这家伙不好惹，“渥伦有几个贵族谋划着想要威胁你，大概是要降租还是放人？具体动机我还没来得及打听清楚，不过他们已经在西边偷偷屯兵了，得到消息后我便赶了过来。”

　　然而她的话并没有彻底打消洛根的戒备。他依然对自己抱有敌意，凯丽安能清晰地感觉到。可能是为了防止她出手攻击或者转身逃走，洛根没有退后，凯丽安甚至能感觉到他沉着的呼吸拂过自己的头顶，只要他乐意，仍旧可以提着凯丽安的衣领将她按至墙上。并且他还在牢牢地盯着自己，这给了凯丽安本能般的胁迫感，但是她没有退缩，反而昂起头，坦然地接受他的目光。

　　直到他似乎打量够了之后，洛根才接下了话：“几年前你加入的雇佣兵队在阿玛兰汀已经团灭。”

　　“不算团灭，还是有几个人生还的。”凯丽安就知道他会问及此事，“那会儿我离开邓瑞姆才不过三四个月，还只是个打杂搬东西的，所以他们被围剿时我根本不在现场。”

　　“那么这些年来你一直在外闯荡。”
　　“走出侨民区，那里便没有我的位置了。”

　　一瞬间洛根的目光变得极其复杂，让凯丽安误以为他是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从而会对自己和蔼几分，然而他没有，洛根·麦提仅仅是收起了满身的戒备，主动向后退了几步，总算是给了凯丽安喘息的距离：“有贵族想要威胁我，你从何得知？”

　　“我有我的渠道。”见洛根已经不再限制她的行动，凯丽安走到了他的桌边，低头看向铺在桌面上的地图，随手指了指西边的位置，“就在这儿，就算你不信我，派个侦察兵去看一眼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洛根没应凯丽安的话，反而继续了之前的话题：“渥伦堡不是这么好进的，这些年来你从别的渠道获得了长足进步。”

　　凯丽安抬起头，重新看向他。

　　站在三步开外的洛根·麦提，脊背挺拔又咄咄逼人，如果不是他的名字在费雷登过于响亮，恐怕很多人会忽略他已经是有个女儿成为王后的年纪。站在国家英雄的面前难免会感受到压迫感，就算是在外游荡了七年的凯丽安也不例外。得到他的首肯想来挺不容易的，她嘲讽地笑了几声，接下了他的话：“我运气不错，找到了新的归宿。”

　　“什么组织？”

　　是否应该告诉他？

　　想来好像也没什么，她是来帮他的，而且是他把自己从那个贫穷又狭隘的侨民区拽了出来，看在他曾经是母亲上司的情面上，凯丽安耸了耸肩：“我是雷德·珍妮的朋友。”

　　“雷德·珍妮的朋友。”洛根意味不明地重复了一遍凯丽安的话语，他侧了侧头，表情中沾染上了不明显的危险情绪，“几乎没人见过他们的真容。”

　　“你帮了我一把，我自然要还清人情。”
　　“所以你现在成为了一名刺客。”

　　“雇佣兵拿钱杀人，刺客同样也是拿钱杀人。”凯丽安就知道他会在意这个问题，“除了收割性命的方式不同之外，我看不出有什么区别。”

　　“而雷德·珍妮的朋友，一向收割的是贵族的性命。”

　　在他眼里，自己已经瞬间变成了愤世嫉俗又满心仇恨的贵族杀手了吗。凯丽安挑了挑眉毛：“我们只为穷人干活，而至于为什么这么多穷人都想贵族去死，这可不在雷德·珍妮的朋友考虑范围之内。”

　　洛根扯起了嘴角，可是笑意却未曾蔓延开来。他故意放缓了语气，显得讥讽至极：“那么，这次穷人们希望你干掉哪个贵族？”

　　“至少不是你。”凯丽安当然不会把自己的目标说给他人，“在穷人眼里，你依然是那个出身贫瘠的英雄。”

　　但是在贵族眼里，那就未必了。不过凯丽安觉得洛根他自己肯定清楚，用不着她一个陌生人跑来提醒。

　　“我的提醒已经送到，是信还是不信，那是你的选择。”见洛根没有说话的意思，凯丽安继续说道，“如果没什么别的事，我这就离开。”

　　他的确有别的事，话音落下的时候凯丽安就察觉到了男人的表情细微地发生了变化。洛根沉吟片刻，而后一直停留在凯丽安身上的视线总算是挪了开来：“三天之后，我会派人去你说的地方探查一番，但是你得在场。”

　　怕她坑人不成？不过，反正她还有时间，于是凯丽安并没有多想：“可以，地方你定好。”

　　.

　　——然而当抵达约定地点，发现等来的却是将武器对准自己的渥伦士兵时，凯丽安·塔比斯深切地意识到，她实在是把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公爵大人看得过于高尚了些。

　　她活着，对洛根·麦提来说有什么坏处？当然没有，作为一个昔日战友的子女，她的死活其实于渥伦的公爵来说没什么意义。但是她死了，对洛根·麦提来说，却有着大大的好处，因为她是雷德·珍妮的人。

　　去他的戴恩河英雄，凯丽安在心底啐了一声，抽出了自己的匕首。早就知道这些贵族不可信，她为何还是会掉以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