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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八、白目之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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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幻灯萤」的主人穿着民族风宽松长袖淡茶色棉上衣,领口绳结没绑,露出白皙的脖子和锁骨,下半身则是米色麻质布长裤,身高和主将学长一样,总之在一八零以上,头发长度则和我一样,长达肩膀下方十公分,微卷,脸上戴着圆框墨镜,暴露出的轮廓部分很年轻。
如果主将学长没事先告知他们同年,说那人比主将学长小几岁我也信,瘦瘦高高的身材穿着宛若瑜珈老师,更显得脸上的墨镜很违和。
又不是算命仙,阴天戴墨镜?我暗自腹诽。
「阿刑,这是我常和你说的小艾,苏晴艾学妹。小艾,这是我的好朋友刑玉阳,妳不用喊他学长。」
「对,不用叫我学长,我讨厌学长学妹喊来喊去套关系的麻烦。」刑玉阳上前一步,仔细端详我。
我咽下冷冰冰的口水,抬头挺胸迎视,虽然隔着墨镜,依旧能感觉这个男人的视线像剑一般刺过来,现在他在看许洛薇?
背上寒毛全竖起来了,我竭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这是我打算要养的流浪猫。」
「红色的猫?」他嘴角勾起略带讽意的笑。
他看得到!
许洛薇闪出小花身体,紧紧贴在我身后,她也吓到了。刑玉阳视线跟着她的动作又挪回我身上。
「不是橘子猫,是三毛猫啦!」我硬是用毛色当回答混过去了。
「别刁难小艾,幸好她是我学妹,才肯卖我这个面子来帮忙。」主将学长忽然走近一步,宛若靠山般站在我旁边说。
长发男人耸耸肩,不置可否。这个反应让我更加七上八下,他到底是看见许洛薇了没?真的看见红衣女鬼不该这么平静吧?但又不像没看见,他可是说出了红色的关键词。
「我没想到你居然找了这样的人来,她都自顾不暇了,是能帮上什么忙?」
刑玉阳看似打量我的伤势,这次似乎多了些疑惑,我不禁将背挺得更直了,希望能完全遮住许洛薇。
「奇得很,都糟成这样了,照理说不该这么有精神。女人……算了,等等,女人更好,进来吧!」他语焉不详地说完后转身走进屋里。
「吓到妳了?阿刑有些神神道道的兴趣,等等要说的事妳不用太认真。」主将学长见我迟疑不动,牵着我的手跟上咖啡馆主人的脚步。
主将学长的手大而有力,被当成小朋友了。我有些不好意思,但感到很安心。
踏入窗明几净的一楼店面,桌椅全部反置在桌面上,果然还没开始准备营业,刑玉阳走到吧台后随口道:「你们挑张桌子,我泡个咖啡,坐下来谈。」
待客之道倒还可以,我指了个内侧角落的位置,与主将学长合力搬下桌椅,刑玉阳则手脚麻利冲起咖啡,空气中立刻飘散着咖啡香,许洛薇忍不住探出我的肩膀陶醉地吸气。
待咖啡泡好后,刑玉阳又从冰箱里拿出卖剩的手工饼干,盛在瓷盘里一并端出招待客人。
我偷偷把手放到腰后拨了拨,暗示许洛薇回到猫身里缩小存在感,以免主将学长的好友一直盯着我不放。
「万一这人会道士法术准备对付我,妳一定要马上带着我逃跑喔!」许洛薇紧张的说。
碍于主将学长就坐在旁边,我不能贸然开口,比了个OK的手势,许洛薇这才乖乖回到纸箱里。
「可以开始了吗?你们原本预定要去见什么人?」由于有人讲话不客气在先,我也不客气地拿了一块对我来说是奢侈品的手工饼干。
这是黑咖啡?怎么和我记得的苦味完全不一样?好好喝!
「一个在家中设立神坛祭祀无极天君的法师,我怀疑他向信徒诈财以及性侵控制女信众。」
「有证据吗?」我问。
「有是有,但完全不够,法律上难以起诉,目前最大的问题是还没人报警。。」
「所以阿刑想找我一起去见证该名法师,如果我也觉得不对劲,或许我可以利用警界资源说服被害者报警控告那神棍,给予实质的制裁。」主将学长说。
「见证?是指装成信徒混进去找证据?」
「差不多,我想当面确认他到底是真神棍或假神棍,但无论真假,那名吴法师都干了害人的勾当,当然,凭我的片面之词警察不会行动,我只好利用人脉,让一个警察朋友陪我进行非正式的侦查了。」他看着主将学长说。
「我不是刑警,而且没假。」主将学长一口气喝掉半杯咖啡。
「学长的意思是,只要实际接触观察对方的做法,是不是坏人自然心下有底?」我补充问。
「没错。强调过不要喊我学长,我都不清楚妳在指谁了?」长发男人瞇起眼。
「现场就两个男生,有那么容易搞混吗?」我嘀咕。你明明就知道我在说谁!
「哦?敢顶嘴?十五分钟前才介绍过,妳根本没记住我的姓名?」
我明显一僵。
不是我自夸,绝大多数人名对我来说都是过耳即忘,用班号和绰号记人反而轻松。
「容我大胆地猜测,妳该不会也不记得他叫什么名字了?」他指着主将学长。
「那……那个……你是陌生人,我没办法啊!」这家伙是CIA审讯官吗?我一定是哪里露馅,是看主将学长时眼神心虚了?还是唤主将学长的音调不自然?该死该死该死!
主将学长叹了一口气,「四年不见,妳忘了我的名字也无可厚非。学妹,我的全名是丁镇邦,他是刑玉阳。」
「借我纸笔写下来!」我选择直接面对错误,一边抄写一边解释:「主将学长,你的事我都记得,只是太久没听到你说话,对声音印象比较模糊,社团的人现在也常聊到你,我真的真的没忘!只是以前大家都叫你主将,我习惯了。」
「所以,镇邦的本名其实妳是从来没记住?」刑玉阳补上致命一击。
闭嘴!我要怒了。
我涨红脸,恨不得掀桌来个双手刈让他连人带椅用后脑勺撞地板,许洛薇差点冲出来,小花也在哈气,我赶紧轻踢纸箱让他们别轻举妄动,刑玉阳忽然大笑出声。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真人版的狂笑,当真挺像疯子。
「阿刑!你太过分了!」主将学长沉声道。
「哈哈哈哈……我只是想确定你推荐的人选到底靠不靠得住?结果最信任的学妹居然忘记你的名字,妙!真是妙!」他按着脸不停抖动。
我鼻子一酸,用力捏紧拳头,我绝对不要在这个混蛋学长面前哭!我想哭不是因为挨了刑玉阳的羞辱,而是觉得自己辜负主将学长的信任,让他丢脸了。
「对不起。」
「不需要道歉,我相信妳没忘,这么内向的妳接到一通电话没有二话出来帮我,和我记忆中的小艾一模一样,用妳喜欢的方式称呼我就好。」主将学长揉揉我的头发,我则因这个过于亲昵的动作愣在原地,那股想落泪的委屈激动倒是被主将学长揉掉了。
一定是主将学长发现刑玉阳的恶劣行为已经对我造成真正的伤害,才放开顾忌稍微特别的安慰我。
我只习惯敬礼之后的肉搏战,这种人际斗争我真的弱爆了。
「还有,阿刑不是陌生人,小艾,妳大一时和他同一天进柔道社,你们有见过面,只不过他来了几趟后就没继续了。没差,忘了就忘了。」主将学长望着刑玉阳,口气带着一丝挑衅。
主将学长没偏心好朋友这一点真的很温馨。
「咦?」我再度观察眼前的墨镜男,他曾经和我一起练过柔道?我很不会认人脸,可能是初学者的革命情感,迄今还是对同期的菜鸟有印象,虽然不是每个都会在柔道社留下来。
那时候有大我一届的新手学长入社吗?我努力掏挖脑海中的垃圾堆,都六年前的事了。
如果说待不久又印象深刻的白带倒是有一个,好像就是学长,首先跃入脑海的是许洛薇叽叽喳喳的兴奋笑声,说和我同期的新社员里有个美少年,成功混进柔道社简直是一石二鸟!
好看的人总是容易让人记住,就连脸盲的我也不例外,不过真正难忘的事他在新人里表现最好,总是马上掌握每个动作要点,尤其受身好像不用教就会了,跳跃前回转甚至比某些练了一年的学长姊还利落,当时让我很羡慕男生的运动神经,其他女生总是抢着和他组队练习,带着羞涩的笑容和兴奋的眼神。
那个冷冰冰的白带男生与其说学长更像刚毕业的高中生,女生因此更没有隔阂地接近他,常常落单的我就被很威严的主将学长抓去纠正动作了,多亏这点我的入门训练超级扎实。
可能柔道对那个男生来说不够有意思,一个多月后他就退社走了,期间被主将学长训练菜单吓到的新社员也接二连三落跑,最后留下来的女生就我一个。
还记得当时我站在空旷了许多的地板垫上叹气,主将学长经过我旁边时碎碎念他为了骗新人留下来已经故意把社团活动调得很轻松还是没用,在那之后地狱期就来了。
「是你硬拉我入社,我告诉过你没空了。」刑玉阳对主将学长说。
我继续寻找熟悉点,终于「啊」了一声,「小白学长!」
由于当初那个天才美少年生得一张小白脸又是白带,浑身雪白又冰冷,不记得刑玉阳名字的我在报告完主将学长的观察心得后,还得继续满足许洛薇对寻找腹肌帅哥潜力股的好奇,为了方便称呼也帮美少年取了绰号。
不过我对许洛薇报告看不到刑玉阳的腹肌后她便干脆跳过此人了,在我破碎的回忆里,好像刑玉阳的衣襟从来没被扯开过,可能是新人不会安排对打,我们的道服都穿得很整齐,动作练习也不会乱到中门大开。
「『小白学长』,这是我的绰号吗?」他皮笑肉不笑的咧嘴。
如今的刑玉阳和美少年这个词已经有段距离了,看来创业找工作对男生女生青春摧残都很大。
「主将学长是大黑,小白纯粹指腰带颜色的意思!」我斩钉截铁带过,然后在心里小白小白骂了无数次。
刑玉阳的冷笑怎么看怎么阴森,对方铁定知道我在偷骂他。
「我们已经离题很久了,真神棍和假神棍是什么意思?不都是神棍吗?」我只希望话题可以不要一直聚焦在自己身上。
刑玉阳啜了一口咖啡,缓缓问:「苏小艾,妳相信鬼神的存在吗?」
绰号要叫不叫的,莫名其妙的家伙。
主将学长看了看缩起脖子的我,以及发言一针见血的刑玉阳,皱起眉头道:「我的学妹一向很铁齿,不信这些。」
「不,我信。」
主将学长猛然扭头看我,错愕的表情有如我在他的道服裤里偷挤芥末。我无辜地看回去,都和红衣女鬼同居我也只能信啦!主将学长和过去的我一样都是不信牛鬼蛇神的现实主义者,可惜我最近叛逃了。
「那就好说话了。我把神棍分成两种,一种靠话术的假神棍,本质上还是普通人,司法机关该怎办就怎么办。一种除了话术外,还会利用法术害人,这个我称为真神棍,会通灵并不代表正信,但警察和法官更加拿他没办法。」刑玉阳说。
「我懂了,但是这两种神棍都会利用人心脆弱。」
「这个社会喜欢谴责受骗上当的人,反过来说,便是这种『正常人不可能被骗』的错误思维,让很多受害者否认自己被占了便宜。首先,一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脆弱迷乱的时候,第二,有的神棍还能利用不可抗力影响一个拥有正常判断能力的人。」刑玉阳一改方才吊儿郎当的口气,「即使是妳、我和镇邦都有可能中了神棍的术,别忘了很多邪教信徒都是科学家、大老板,难道他们会缺逻辑判断和知识?」
「你分得出神棍的真假?怎么分?」
刑玉阳拿下墨镜正面向着我,他的眼睛很大,压得低低的眉毛透着凌厉之气,蛮像中国古装戏里的阴沉皇子脸。
他的左眼一眨,原本正常的深褐瞳仁瞬间变成白色。
「我能看见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