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纲里]未完待续》竫源

1、莫比乌斯1

　　正面即反面；
　　终点即起点。

　　※

　　西西里的冬季是一年之中的雨季。

　　在这个季节之中，连日的阴雨连绵加上寒风飕飕的天气，不自觉的让人感觉心情烦闷。而这一季如果从欧洲过来的话就会感觉到一种深入皮骨的不适感，所以理所当然的，在这样的天气影响下，人的情绪、判断力以及形式作风也就会有或多或少的改变，而如果不凑巧的话，这些细微的改变就有可能造成一种让人不那么愉快的结局。

　　而对于Reborn来说，在第二天早上起床时候发现自己有了感冒发热咳嗽嗓子痛等等一些症状的时候，他也就确认那真的是一个不那么愉快的结局了。

　　时间是上午十点三十二分四十三秒。

　　Reborn在自己盯着放在床头柜的圆形闹钟看了四十三秒之中终于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些什么。比如他为什么会在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时候发现自己有着伴随着感冒的发热症状，其实那只是很简单的因为他昨天下午淋了一下午冬日冷雨而又没有做任何防范准备就睡过去罢了——嗯，这么看起来其实他还是蛮活该的。

　　但既然有了问题，那么去解决才是他的作风。

　　他想到这便撑着床垫站了起来，那一瞬间直冲脑门的晕眩差点站不稳，但他稳了稳还是镇定了下来。他不自觉的皱了皱眉，走进了卫生间冲了个凉水澡，再走出来的时候终于清醒了过来。

　　他所在的地方是在三年前由某个人非常多余的强行购置在他名下的房产，那个人连同装修家具等所有事情都一并处理好，等他知道的时候就见对方绞尽脑汁的想各种的理由来说服他，只是那时候他没太在意这些，听对方闲扯了一个理由之后收了下来。在那之后他一贯的行事作风虽然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但有的时候还是会稍稍往某个人的期望有所靠近，但现在看起来，那些做法完全是多余并且浪费时间的。

　　这所两层的小别墅所在的地理位置很好，房子整体的采光不错，并且由于地皮很贵的缘故，周围也很安静，很适合用来养伤养老以及补睡午觉。但也许是因为只为太过安静的缘故，所以在Reborn从二楼随意的穿着衬衫西裤从楼梯上走下来的时候，他才会对坐在客厅里喝茶的男人有所惊讶。

　　但好在对方拥有着像是注册商标一样的显著标示，所以他在看到对方的下一秒并没有非常失礼的直接对其开展了武力攻击，反倒十分悠闲的走到的对方所在位置，一屁股坐在了对方旁边的一个位置。

　　“好久不见了，Reborn。”

　　Reborn没张口问候，于是对方张口对他说了句问候。
　　对方这样说着的时候，拎起茶壶给他倒了一杯颜色清淡的茶水。

　　Reborn端起白瓷的杯子喝了一口那其中的茶水，绿茶清甜的味道灌进了嘴里，他砸了砸嘴，然后才开口回应了对方的问候——

　　“好久不见了，风。”

　　对方听到他的问候的时候十分突兀的笑了起来。对方有着接近秀丽的面容，只不过像是为了显示什么而停留在上个世纪的唐装装扮掩盖了不少对方面容之中吸引人的因素。Reborn早见惯了对方那副装扮，所以也没多说什么话，只是简单的问候。

　　“身体的状况不太好吗？”那个人——风——坐在位置上给自己注满了一杯茶水，他端起杯子很是文雅的抿了一口，“看你脸色不太好。”

　　“也许是因为换了地方，时差还没倒过来的缘故。”Reborn说这话的时候端着茶杯继续喝了两口，温度尚高的茶水流入胃袋很好的给予了他温暖的感觉。那一瞬间Reborn察觉到之前被冷水驱赶的困倦又有些冒头了，于是他放下了杯子，并且拒绝了对方准备给他添加茶水的动作。

　　风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不动声色的笑了笑，据他所知他面前的这个号称世界第一杀手的Reborn全年满世界马不停蹄的乱跑，他可从未听过这个人还有过因为时差没倒过来所以脸色不对劲的。

　　只不过他疑惑的同时突然想起了早上接到的电话。

　　他这次是因为某个非常特殊的原因朝意大利跑了一趟，只不过他原定的目的地是米兰，他处理完自己的事件之后就顺道来了趟巴勒莫，探望了一下多年以前就委托现任的彭格列家族首领照料的弟子。这些年过去，曾经的孩子也出落为亭亭玉立的少女，他十分感概的任由少女招待了他几天，然后就准备返回故乡，而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非常突然的接到了那个电话。

　　电话那头说话的人音调非常悦耳，对方先是自报名姓，随后用非常简洁的语言询问他能否稍稍延迟返程的时间，因为他个人有一个请求。

　　风听着电话那头泽田纲吉的清朗音调不自觉的微笑了起来，相比较起对方的恩师——Reborn——他还算得上是比较清闲的，而且这趟旅途的原本目的事件完成的比较顺利，所以他就算在巴勒莫多带些日子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所以他非常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再然后不晓得从哪里冒出来的沢田纲吉开车送他到达这所位于郊区的住所边，对方站在门口向他简略的说了些无关紧要的内容之后就将钥匙递给他，随后便急匆匆的离开了。

　　他走进这所房子，先是对房子里过分温和的装修风格有所惊讶，然而等他用这屋子里的茶具随手泡了壶茶准备稍事休息的时候，就看到了那个意料之外但又在预料之中的男人臭着一张脸从二楼的楼梯上走了下来。

　　“这样啊。”风说这话的时候看到Reborn四处张望了一下，似乎是在找什么人，但这所房子现如今除了他们之外没有其他人，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Reborn调转回了视线看向了他，那视线稍稍找回了些一贯的锐利，“那么要不要再去休息一下呢，你倒不过来时差这可是个大问题呢，Reborn。”

　　Reborn听到这话的时候似乎挑了挑眉，“原以为做了那小子说客的你的口气会稍微委婉些，怎么话里的一阵见血还是没变。”

　　“我倒不这么认为。”风说这话的时候端起了茶壶又给自己倒了杯水，“我来这里的时候，那孩子可是繁忙到连给我倒杯水的功夫都没有，怎么会有时间要求我做他的说客呢。再者说，其实我从一开始就只是在说及你呢，Reborn。”

　　“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喜欢多管闲事了，风。”Reborn在唇边拉起了一抹笑，他将自己的杯子朝对方那边推了推，对方又给他倒了杯茶水，“你知道的，我一直没什么大问题。”

　　风听到Reborn这话的时候笑了笑，“那就好，Reborn。”

　　Reborn听完对方说完那句话之后没再开口，他们坐在椅子上默不作声的喝茶。半响，等到壶里的茶水喝完，风站起来加水的时候，Reborn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的开口问了一句，“说起来，你这次怎么没直接从米兰返程，反倒来了这边。我记得，你不是最不喜欢这些地方的吗？”

　　“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些必须要做的事罢了。”风将烧开的热水倒进茶壶里，茶叶在茶壶里翻滚了一下，“不过说起来Reborn不也是往巴勒莫跑得很勤嘛，似乎是从那之后开始的？”

　　“只是打发时间罢了。”Reborn说这话的时候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他走到橱柜边从其中拿出了自己惯用的用具，实木的器具上有一两道划痕，他用手拂过那些痕迹的时候想起来那个笨手笨脚的家伙，但是那东西被清洗的很干净，所以他只是愣了一秒便顺畅的拿出了咖啡豆，选取了两杯的量之后开始了研磨。

　　锋利的研磨器口将烘焙完美的豆子磨碎的时候，他看到了站在他身边的风，对方用食指轻轻拂过他方才有所迟疑的划痕，像是惊讶于他会使用这样有所痕迹的器具的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他没有回答。

　　那一瞬间，对方像是察觉了什么一样的冲他笑了笑，然后从他身边走开了。

　　那之后他煮了两人份的咖啡，再将其中一杯放在坐在客厅沙发四处打量的风的眼前之后，他朝对方开了口，“要不要和我一起吃午餐呢，风？”

　　Reborn说这话的时候音调很清淡，话语之中少了惯常的那种轻浮与毫无感情，像是在诚恳的邀请他一般的说出了那句话。

　　风听到那句话的时候笑了笑，“非常少见的邀请呢？”

　　“只是突然想起来了一个预约罢了。”Reborn说这话的时候端起自己的咖啡杯喝了一口，“是一家新开张的餐厅，怎么样，要去吗？”

　　“那就麻烦你了Reborn。”风回答的时候他端起了Reborn之前放在他面前的咖啡杯，手中穿过杯子把手的时候Reborn看了他一眼，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怎么了吗？”Reborn察觉对方似乎皱了皱眉。

　　“没什么大不了的。”风将杯口凑向了唇边，“只是感觉Reborn的水平似乎下降了很多。”他说完这句话Reborn似乎眯了眯眼，那一瞬间有一些对方一直以来掩盖的都很好的东西显露了出来。但对方反应得也很快，那些和恼怒杀意类似的东西才冒头就被完全的压了下去。

　　Reborn放下了咖啡杯，在离开房间之前他对风说道，“请自便，我去换身衣服。”

　　风听到那句话的时候没有其他表现，他端着杯子朝Reborn微笑了一下，然后他看向了Reborn之前放在桌子上的那杯咖啡，褐色的液体还在往上冒着热气，只不过它的饮用者已经抛弃了它了。他像是有些感叹似得朝自己的咖啡杯吹了口气，再将苦涩的液体灌进了嘴里之后将空掉的杯子放回了原位。

　　※

　　Reborn口中预约的餐厅名叫La Stretta（所靠近的）。

　　餐厅近海，透明洁净的落地窗外是才脱离灰暗雨季的天空和大海，从地平线往回看的话视线最后会停滞于陡峭的悬崖峭壁，海浪不知疲倦的冲击着崖壁，白色的泡沫浮在湛蓝的海水之上。在看到这幅场景的时候，风皱了皱眉头，他调转回视线看到了Reborn。

　　Reborn抬起手指在透明的玻璃茶具杯口划过，橙红色的液体上飘起的热气附在他的手指上，水雾凝结成水滴，他合起手指抿了抿，在察觉对方朝他投注的视线之后他慢吞吞的吐出一句话，“喝不惯红茶的话要不要点一点其他的饮品。”

　　“Reborn是准备在这里坐到傍晚吗？”风没有顺着Reborn的话继续下去，他端起了自己面前的杯子抿了一口其中的茶水。与Reborn有些类似，其实他也不太喜欢红茶。

　　一方面是因为喜好问题，他算不上十分喜欢绿茶，但倘若可以以品茶这样的形式一人独坐也不会有什么孤寂的想法；二就是红茶的入口总是温吞柔和的感觉，飘着热气也有几分茶香，混杂着方糖牛奶也不错，但只要热气散尽，那其中属于茶的味道就像是消失了一般难寻踪迹。

　　但是——
　　风又喝了一口，他隐隐约约感觉口中的味道有些熟悉，但一时半会却想不起来。

　　“只是打发时间而已。”Reborn挑了挑眉，他的脸色不太好，十分苍白，他说这话的时候掏出了手机看了眼时间，“现在还很早，如果不喜欢这家餐厅的话，也有其他的地方可以去。”

　　“那倒不用麻烦了。”风放下了手中的杯子，他看到穿着制服的年轻男人端着托盘朝他们这一桌走了过来，“Reborn的品味一向不错，在我看来几乎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

　　“哦~”Reborn抖了抖餐巾塞进了西服的领口，脸上拉着公式化的微笑的侍者将洁白的盘子放在了他们的面前。午餐的前菜是由几片Mozzarella 奶酪、番茄、罗勒叶外加些许盐和橄榄油组成的一道非常清爽的沙拉。

　　风用叉子将食物送进嘴里的时候，Reborn捏着叉子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沙拉入口味道不错，似乎察觉他没露出什么不喜欢的神色，Reborn才慢悠悠的开始进食。

　　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风在唇边拉起了一抹笑容。
　　前菜过后，再端上来的分别是金黄色的味道十分孩子气的南瓜烩饭和以剑鱼为主，加上酸豆、橄榄、番茄酱、大蒜、香芹和一些新鲜的柠檬汁烹饪而成的Pesce Spada alla Ghiotta。

　　这两道菜在之前他唯一的弟子一平在带领他在巴勒莫浏览时曾介绍过，当时他没太注意听，但当Reborn点了这两道菜并且入口的时候，他才隐隐约约了解为什么那时候那孩子会特意提起。

　　说起来，似乎是在某一次，Reborn曾失口说过这样一句很暧昧的话——

　　——那小子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太挑食了。

　　Reborn很少或者说几乎不曾喜欢用语言去描述一个人的好坏，优点也好缺点也罢，唯有值得用以达成目的的地方才能激起Reborn去了解的欲望，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独独肯在那个人身上花功夫，无论是衣食住行、喜好厌恶Reborn都会了解，倘若论起程度来说，恐怕Reborn对自己都未曾像那样上心过。

　　餐后甜点是名为Panna Cotta的一道布丁，点缀的水果是新鲜的蓝莓。在用勺子破开布丁的时候，风看着银色餐具上倒映出自己的脸，从面容上看大约是20出头的样子，但那其中内里的年纪恐怕连他也不太清楚了。除去身负枷锁的大空之人外，他们六人像被时间抛弃一般的松松晃过半个世纪，现如今，残留在记忆之中的恐怕也就只有用残骸才能形容的东西了。

　　布丁很甜，适中的糖分混杂着奶香味让他想起一个人。

　　“说起来，Reborn怎么没带那孩子在身边？”语调很平淡，风慢悠悠把水果混着布丁塞进嘴里，他看了眼Reborn，Reborn吃的很少，面前盘子里的东西还剩很多。

　　“我都不晓得你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八卦的爱好了，风。”Reborn端起了桌子上的水杯喝了一口，他似乎咳嗽了一声，他的音调不似平常，虽然维持了一贯的平稳和锋利单那其中却包含了一些他很少露出的软弱。

　　“有这样的意思吗？我倒觉得现在和你谈论这样的话题你的心情会好转些呢。”餐具在白瓷盘上划过，黑红的果汁在盘子上绽放出花朵，“毕竟我早上见到那孩子的时候，他的看起来脸色也和你差不多，嘛，只不过你大概是疏于健康管理，那孩子大概是工作太辛苦了吧。”

　　“......谁管他。”半响，Reborn才慢悠悠吐出一句话。

　　听到那句话的时候，风笑了起来，他扯起餐巾擦了擦唇角，“那孩子打电话给我时候，希望我在巴勒莫多留两天，那么，Reborn也多留两天养养身体怎么样。”

　　Reborn听到那句话的时候表情没变，他伸手端起了桌上的高脚杯，三分之一的鲜红色液体在酒杯里晃起了白色的泡沫，“我倒从来不知道那小子竟然有这样的魅力，让你都不自觉的偏向于他了。”

　　“我想这和魅力关系应该不大，我只是在充分的发挥自己残存的好奇心罢了。”

　　“但愿如此。”Reborn将杯口凑向唇边，他抿了一口，再放下杯子后他扬起手，拿着账单的侍者朝他们所在的桌子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