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重重启》夕风祈唯

25、 光教密令3

　　其之25 光教密令3

　　路德醒了以後，发现自己在一个空荡的房间里。
　　窗外射进灿亮的阳光，
　　抬头一看，天花板繁复的草叶雕饰，中心的翼虎栩栩如生，他认得，这里是哈萨斯皇家直属的行馆。

　　空气中弥漫着棉絮被日头烘出的温暖味道，路德全身泛汗，掀开棉被，下意识的低头看去，感觉到胸前凝聚着一道难以扑灭的火焰。

　　那是怀特的魂元。而魂元的主人已经不见人影。
　　一道令符从窗外飞进，准确的漂浮在路德的面前。路德伸出手，符纸飞进手心。轻轻一握，符纸化作灰烬，空气里回荡着青蒿的声音，话语一如既往的简短。
　　「师兄，大家都没事，符阵会追踪你的位置。」

　　路德想了想，交代几句後，符咒重新在空中凝聚成型，化作光针飞出窗棂。
　　他重新躺回床上，四肢呈现大字状，一只手举起遮去太过灿烂的日光。想到坛金，一阵酸涩的情绪涌上心头。

　　师傅是不是预知到这一点，才先把部分千符阵教给了青蒿？
　　现在好了，用自己的符阵，还要看人脸色，然後那个人一百个不愿意。
　　怀特摸了摸上半身，赫然发现自己被换上了素色的白衣。老旧的金框眼镜，被擦拭的光洁明亮，被折叠收纳在床边的黑木矮柜上。
　　是真的用不出来，还是怀特在吓唬他？

　　握拳隐隐发力，想要唤起灵魂里的符阵，感受到血液随着的流动，却在胸口前化作乌有。

　　路德无力地躺回舒适柔软的床，一手痛苦的压在脸上。
　　难道以後每次使用，都要开口问过那小混帐吗？
　　路德感到一股恶寒。这可是件大事。

　　下了床，想要找外出的衣物，朴素的灰麻院服消失无踪。衣架上有一套全新的光之教团的司教服。
　　晶莹的珍珠光泽，缎面的质感，袖口的收线与绣花，都奢华的恰到好处。
　　不想穿，真的不想穿。即使这套司教服比自己的衣服美上十倍。
　　如果这套衣服是怀特的，搞不好自己的尺寸也不合。穿上去更滑稽。
　　但他的脸皮还没有厚到能裸体的程度，乾笑两声，褪去外袍，只扯下内里的单衣，迅速套上。
　　…… 意外的合身啊？真是奇怪….
　　路德的身材很普通，就是一般成年男子的体型，常年在外奔波做劳力活，身体是比整日待在研究室的学者精实些。但与将近一米九的怀特比，倒显得瘦弱了。身为光之教团的圣子，比起圣洁的天鹅，更像是雪地里的猛虎。

　　奇怪，光之教团的饮食不是非常严格吗？难不成斋素是长高的关键？
　　看着镜中穿着司教服的自己，不由得啧啧称奇，肩线都完美的密合，只是下摆有点长。

　　不管了，先离开这鬼地方先。

　　笨拙的系上腰带，开门向外一探，确认空荡的走廊没人以後。蹑手蹑脚的把房门关上，拔腿就要狂奔。

　　「你是谁？这个在做什麽？好大的胆子，居然逃掉礼拜？」
　　礼拜？

　　路德一脸困惑，回头一看，走廊的转角处，一位光之教团的教士正气急败坏地朝自己大吼。

　　在此同时，行馆的另一端，传出悠然的歌声与朗诵声。
　　路德理解了，现在应该是光之教团的晨间礼拜时间。而怀特身为圣子，很可能正担任主持工作。

　　难怪一大早就不见人影。原来是去干活了。

　　教士看到路德的装扮，大惊失色。「这身衣物，是司教大人？不，不对，即使是司教也应该恪守教规…」

　　「呃….大人，我也不想穿。」

　　「身为司教，居然不以穿上教服为荣，这是何等的亵溃？」教士非常讶异路德的态度，司教是仅次於枢机卿的职位，多少教士辛勤传教数年都不见得有资格穿上，路德的淡漠，反而激起自己的怒气。

　　「咳咳……..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讲完？我不是光之教团的人，只是刚好穿上司教服的路人而已，你给我侍者的衣服我也穿给你看。」

　　「大胆狂徒，居然偷司教的衣服招摇撞骗？？」听到路德的话，教士更生气了，抽出腰际的教鞭，教鞭随着身体上下晃动，路德见状，竟有些脸红。
　　路德仰天白眼，他不讨厌教徒，但讨厌没脑袋的人，都不好好听人把话讲完就急着定罪了。

　　「我说大人，这身衣服是别人给我穿的，我没偷没抢，但不是教徒我也不想被人误会，要不你替我找件平民的衣服，我这身衣服免费送给你如何？」
　　教士看了路德许久，像是被戳破心里话，一脸心动。正要开口搭允时，後方传来一个低醇但清亮的声音。

　　「路德？」

　　一名身着黑色霍次克文官服饰的男子，唤着自己的名字。

　　「你是……？」

　　「路德大人，日安，我叫封霁，是黑宰相第一秘书。」男子行了礼，简短的向路德自我介绍。

　　路德很少看到霍次克人，清澄的黑瞳，柔亮的黑色短发，不禁多看了封霁两眼。如果说怀特是星夜里的璀璨，那眼前这位少年就是被打磨光亮的黑曜石。
　　霍次克是马背上讨生活的国族，无论男女，窄领窄袖，军装长靴才是霍次克的全貌。路德想起行馆里与海泽尔的一面之缘，黑宰相一袭黑色长袍正装让他印象深刻。

　　以军武立国的霍次克来说，即使是文官，路德也觉得封霁太过清秀。

　　封霁打量着路德一身教团的白衣，眼底透出不悦。
　　「路德大人不是圣院的人吗？」

　　这位秘书官看他的眼神，好像不太…高兴？

　　「我的原本衣服….不知道被收去哪了，老实说，我也很想换下来。」不是他多眷恋圣院的服饰所带来的身份，而是想起几天前在领事馆後花园的冲突，光之教团与霍次克向来不睦，不想再这个节骨眼被被当成任何一方的人。

　　看着路德吞吞吐吐的木讷模样，封霁口气转为缓和。「不介意的话，我这里有套乾净的素服可让您换上。」

　　路德看了一眼，正如封霁所言，是套看不出任何服饰风格的衣服，素朴到连花纹都没有。与自己原先贯穿的那套的共通点，就是灰色。

　　但这个灰色，质感…好像有点太好了啊？？

　　接过封霁的好意後，路德极力盯着那低调到几乎看不见任何破绽的布料。这个布料的灰色，似乎是交杂着些许深色的动物毛发，这种混麻材质在霍次克很常见，可以增加衣物的韧性。直觉告诉他不对劲，但就是说不出来。

　　「路德大人，请勿顾虑，衣服是全新的，只是我前些日子才随着君上来到哈萨斯，若您不介意，我服侍您换上如何？」

　　路德一听，觉得自己失礼了，对方好心给他衣物，但总觉得封霁静静的看着自己，眼神有点可怕。

　　「你是从那里来的，没教养的东西，长辈话没说完呢？轮得到你….」

　　封霁一步向前，把灰色的上衣摊在路德的胸口，拉起一只袖子，双臂环在路德的肩上，眼里没有任何温度的直视教士，「没你的事了，请回吧？」

　　教士被封霁盯的头皮发麻，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落荒而逃。

　　从路德的角度，看不到封霁冷酷的表情，只觉得教士莫名其妙。
　　算了，总比被继续纠缠好，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把这身麻烦的衣服给换掉。
　　「封霁….大人？那就麻烦你了。」既然是黑宰相的秘书官，加个大人总不会错。
　　「请路德大人称呼我封霁就好。」封霁伸出手，手指灵活的平整路德歪扭的袖口。
　　「那….也请称呼我路德。」路德抓抓脸颊，心想要糟，不想在高级行馆区多待，这里的人大人阁下满天飞，搞得他精神耗弱。

　　「路德，因为前几日，枢机卿与君上闹的有些不愉快，君上已经备好茶席，请随我先换下衣物。」

　　封霁带着路德跨越三个回廊，来到海泽尔的行馆区。

　　海泽尔经商致富的事迹，路德是有耳闻的，如今亲邻这个年轻巨子当初发迹的地方，还颇有朝圣的感觉。现在行馆大门墙上的门牌，已经挂上海泽尔升上宰相时被皇帝赐与的家徽图样，成为霍次克在哈萨斯商业活动的根据地。

　　屋瓦配色，与其他行馆的外观并没有不同，但是进入後，路德立刻感受到霍次克的军武风格。玄关跳高的天花板上，垂挂着由黑色军刀排列而成的剑花。屋内摆饰也非常简洁，总体来说，就是黑色与蓝色的综合体。

　　路德想起霍次克建国以来屹立不摇的军神信仰，军神的代表是就是深蓝色，也算是相得益彰。

　　两人进入主建筑後，随机进入一个空客房，封霁转身拉下布帘说道「路德，失礼了，请先褪下身上的衣物。」

　　「…..」路德手忙脚乱的东扯西拉，教团的衣服其实非常复杂，钮扣与衣带，连他自己都忘了当时怎麽把这一身穿上去的。「抱歉….稍微等我一下，这衣服我还没习惯…」路德总觉得封霁面前宽衣解带有种异样的感觉，想要立刻呼一巴掌打醒丢人现眼的自己。

　　况且对方是来协助自己的人，对方都没尴尬了，自己这样扭扭捏捏算什麽！

　　「路德你不需要介怀，因为，这也可能是你最後一次穿上教团的衣服了，不需要如此小心翼翼。」语罢，封霁抽出小刀，划开布料，唰唰数声。珍珠光泽的精美布料，在刀下成为不成形的碎片，路德紧实的麦色肌体在封霁面前一览无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