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人》阁**色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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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儿。熟悉的男子唤他。在夏日晚风中微笑。唇角温柔无辜。

　　女人起身收拾碗筷，海藻一般的发丝带着蓬勃的生命力。手腕纤细洁白。细细的青色血管在手背微微伏起。手臂微动，一个粗制银镯就从手腕滑下。花纹古朴，隐隐有裂纹。但或许只是幻觉。内侧因长时间的佩戴摩擦渐渐有了跟皮肤一样的光泽。仿佛可以融合。双眼细长，睫毛长而直。浓密的黑。像某种鸟类的羽翼。

　　他没有回应男人的呼唤。只是习惯性地与他对视。男人理着寸头。额角饱满。发丝黑亮，眉毛清谈。但像水墨一样不可抹去。眼睛有着奇特的吸引力。瞳仁漆黑，眼白分明。像孩童的眼睛。但唯一与之不同的，便是装进再多东西，也还是一样的温和无辜。带着吸引力。干净的眼神。眼角微微上扬。没有女子的媚气。唇角柔和。似乎永远在笑。似乎又只是似笑非笑。给人持久的幻觉。

　　他奇怪这个男人如何追求到的女人。除去稍微显著一点的特色，便再没可取之处。

　　聂儿，哪里弄的伤。男人问他。

　　他看了看自己的脖颈。有几道抓痕。回来路上猫抓的。他说。

　　猫这种动物喜怒无常，不要轻易去触碰它。男人说。过来，我给你上药。

　　他跟着他走。进了里屋。屋内物件陈旧，尽管脱了漆仍可见花纹艳丽。夜晚的海风微凉。穿透进屋内，搅动。男人翻动抽屉，找到一瓶红色药水。

　　脖颈皮肤上有微凉的感觉。淡淡的药味。伤痕被细致涂抹，药液渗入血肉。他想起回来路上遇见的那只猫。祖母绿眼睛，额角尖锐美丽。花纹诡异。叫声清冷婉转。带着桀骜。在夕阳下假寐。忽而睁眼看向他。眼神尖锐诡异。他抱起它。被它抓伤。

　　男人上完药。也不催促他走。只是等着他说话。方式像成人。

　　我想出去。他说。去哪里。街上。好。

　　他们准备上街。女人洗完碗后就坐在槐树底下抽烟。也不追问他们到哪里去。也许她是无言鸟。眼神晦涩尖锐。

　　他们住在南方沿海一座小镇。常年吹的风带着海水咸味。有种生活在岸上的鱼的错觉。夜晚的小镇热闹但不嘈杂。这里的人仿佛有种气质。但又不同于孤傲。应该是自持内敛。孩童眼睛野性而明亮。像一头头野生幼崽。与他们一样，也有许多男人或女人带着孩子在街上漫走。女人穿斜襟短袖棉布衫，男人是灰蓝棉布上衣，或者其他。不时有细碎的铃铛声响。微妙得像涨潮了的海水。他看到几个女人或者女童脚踝上戴着一圈镶了铃铛的银圈。

　　此时是集市时间。大大小小的店铺小摊停驻在石板路过道边缘。青石板上有淡淡的湿意。有细密的苔藓从缝隙间长出。潮湿的绿色。

　　男人穿着麻编凉鞋。蜜色的脚部肌肤裸露在空气中。他只到他的大腿。

　　有老妇在卖酸甜的野果。饱满多汁的红色或黄色。布满沟壑的双手有蕨类植物的气息。

　　要不要吃。男人问。不用。他说。男人低头看他，眼神温和。唇部有细微的胡茬。

　　喜欢这里吗？男人问他。他们已在这里待了六年。

　　还好。是不是要走。他问。是。送你去另一个地方上学。你应该升初。男人回答。有没有什么朋友要去告别。可以延长三天。

　　没有。

　　你太像我。但比我更固执。男人温柔地抚摸他的头发。手掌修长粗粝。

　　记住不要再去触碰猫。他们警惕而冷漠。

　　他点头。不远处的尽头已经挂起明亮的灯笼，热烈的红色。其他所有的色彩似乎都成了陪衬，印在眼里只有如火的红。天边有大片大片的星。像沙滩上无尽的沙粒。月光温柔凄清。倒映在海面上有波动的光亮，随着波纹扭曲颤动。而他即将离开这里。

　　对于这里最深的印象就是海水。形态，温度，气息，味道。白日是一望无际的湛蓝，有不知名的鸟飞过。或黑或白。海水给人清浅温和的幻觉。蓝色清透的液体柔柔地覆过脚踝。脚趾间有细碎的沙粒。夜晚则是形同巨大琥珀。偶尔海面荡起细细波纹。诡异地心惊。不敢去触碰它。那仿佛是一个巨大黑洞和囚笼。又或许是没有眼白的巨大眼睛。更像盛满污水的伤口。溃烂。遮去红色血肉。看见那漆黑的深蓝胃部会痉挛。不知在恐惧些什么。只是会感觉到死亡的靠近。就如同这冰冷漆黑的海水。让人反胃。

　　他怕水。尽管已靠近水生活那么久。可以想象到冰冷海水灌入口鼻的感觉。如此真实。

　　要去海边么。不。

　　厌恶那种质感。冷涩的海腥味。根深蒂固到了血液里。无力篡改。

　　男人不问他缘由。只是牵着他。掌心温热，触感像一块陈旧绮丽的布。掌心的纹路清晰干燥。

　　不时有笑声从耳边穿过，或男或女或老或少。只有他们无言。

　　他感到被撞了一下。是个女孩。比他略矮。当他看向她的时候，她有些微的怯意。一张脸有些眼熟。他想起来，是他班上的一个女孩。

　　盖聂。女孩声音清脆。看向他的眼神泛着水光，润泽。像汁水饱满的花朵。

　　他等她下文。男人似乎轻笑一声。胸腔震动。

　　我喜欢你。

　　女孩羞涩地看了一眼牵着他的男人，不自在地踏了踏。忍耐了几秒的不安后飞奔逃走。像来时一样突兀。

　　他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喜欢她吗？不。

　　尚不懂得那奇异的情感，但它没有来过，他知道。

　　那我们明天便走。坐火车。到北方去。男人将他往一家店里带。那里有许多当地孩子聚集。
　　北方。也许那是个截然不同的城市。他隐隐有预感。即使它很微弱并且显得来路不明。

　　男人给他买了一碗当地特产的鲜冻。凝固的膏体。在暧昧不明的光线下闪烁着浅黄光泽。看得见贝类柔软的□□。有不知名花瓣干燥后的丝。

　　入口。鲜咸微甜。

　　身边不少孩子都是雀跃的表情，捧着一碗鲜冻在人群中穿梭。像一群乱窜的鱼苗。滑溜，纤瘦。带着浓烈海水气息。这里的一切，包括人，物，事，亦或情感都带着清淡的海水味。在脑中渐渐种下路标。成为回忆中鲜明的标记。

　　他们原路返回。夜色深浓。石板路上有夜晚渐渐上渗的水汽。凝聚成一小片的水洼。脚踩上去有水花溅出。小腿上一片水迹。月光淡而清透，折射进水洼。扭曲颤动。水花破碎间有不真实的美感。他连续不断地踩，水花频繁飞溅。男人的脚部肌肤也被溅湿。海边的夜晚有薄雾。裸露在外的肌肤有些微的凉意。但不刺人。潮湿的空气让他想起在墙角看到的翠绿苔藓。微微吐露出潮湿睲涩气息。

　　北方那里是什么样的。他停止沉迷这种美感，不再踩那些或浅或深的水洼。

　　那里阳光干燥。照射在皮肤上有轻微的碎裂声音。让你想要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