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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痴儿……痴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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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秋去携冬来,不知不觉,冬日的风已在这片竹林又卷过了九个年头。
林中小屋还保留着和屋外完全不同的温度。
方若踏进屋,手中端着一个炭盆。
“若姐,你还是把这个放到你屋子里去吧,”床上的身影轻声道:“我这儿炭盆不少了。”
方若闻言,顿了顿,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和书听见屋门吱呀了一声,便知道她走了。
如今是第九个年头,等这个冬天扫尾离去,就正巧是第十个年头。
和书蜷缩在被子中,轻轻咳嗽了两声。
这两年,方若的态度愈加暴躁。
原因和书也略知一二。
他二人男未婚女未嫁,只因和书双掌残缺,那要强的女子便只能伏低做小,伺候他洗脸穿衣,从早上起床开始到晚上入睡结束。
未必不是麻烦的。
方若的眼角已经添了几道皱纹,去年宋成礼来的时候曾无意说了一句,要给司徒指婚。
她的心或许也并非无情草木。
和书叹了口气,睁着眼看着床上挂着的鸳鸯挂饰。
这本是方若打发时间的女工,因他无意提了一句,宋成礼便要了来将它挂在了自己床前。
他又怎会不知,女子做的鸳鸯女工有着一番心意呢?
自入冬以后,他便长久卧榻,省得再为那女子徒增一丝烦恼。
屋外有鸟啼鸣,和书的目光落在窗上。
只见一只信鸽身形的鸟飞落在窗外,只是苦于窗子紧闭,只能在外面扑棱着翅膀,试图唤醒屋内的人。
和书身上只穿着衬里的内衣,只好大声喊了几声:“若姐!若姐!”
过了半响,方若才推门而进。
“窗外有信鸽。”和书只当做没看见她皱着的眉,温和的说道。
方若一怔,利落的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
果然一只信鸽扑棱着翅膀飞进屋,在屋内盘旋了两圈,才在床边落脚。
屋内卷入一阵寒风,方若连忙把窗户管好。
虽说是厌倦了照顾这人,但是十年期限将近,被主上责怪就不好了。
她转身走了过来,捉住床前的信鸽,在它的脚边信筒里抽出了一张信笺,展开了呈在和书面前。
和书勉强坐起来,一字一句地看了过去。
看完后,他终于露出了一丝难得的微笑:“方若,去收拾东西吧。”
方若一怔,收回手,扫了信笺一眼。
十年之约,今日邀君举尊对明月。
落款:成礼。
她眼中复杂,有欣喜也有落寞。
“还不快去?”和书喜上眉梢,催促道。
方若露出一个微笑,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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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景将近,等到和书过来,便可与他共赏这北方冰雪初消的美景。
宋成礼背手而立,眼中有柔柔情意。
“主上,”司徒在背后拱手道:“消息已经放出去了。”
“好。”
宋成礼叹了口气,语气之中有轻松之色:“看遍这江湖尔虞我诈,回到山中一壶清酒倒也别有情趣。”
“司徒誓死追随。”
宋成礼转过身,看着他恭敬的身影,挑了挑眉,忽然来了兴致:“司徒,你随我来,我要给你看一样东西。”
司徒一顿。
宋成礼从柜子中取出一个雕工精美绝伦的木盒,若是凑近了还闻得到淡淡的檀香。
“看看。”
他把盒子递了过去。
司徒小心的接了过来,轻轻地将锁扣扳开,打开了盒盖。
“这是??!!”
他惊诧地问道。
盒中摆着一副快要完成的手骨,只缺一根小手指。
那骨头不似寻常白骨一般有黄色或黑色的污迹,而是宛若白玉,骨节也是粗细均匀,第一眼望去竟然有种摄人心魂的美。
“美吗?”
宋成礼淡淡的问。
司徒点了点头,小心地把盒子盖上,重新递了回去。
“本座先用药粉化去外表的皮肉,再用数十种奇珍药草做成汤药,将手骨放在汤药之中浸泡数十次,最后再洗净风干,这样手骨便能禁得起岁月蹉跎,依旧保持它的美。”
他眼中露出柔柔情意:“他愿为我等待十年,削去十指,我便送他这一副手骨,让他再奏琴弦,重展笑颜。”
四周片刻沉默。
宋成礼重新放入柜中,又问:“你可是觉得本座拿十年时间打磨一副手骨,太不值得?”
“属下不敢。”
司徒犹豫了片刻,回道。
宋成礼却愉悦的眯起了双眼:“你可记得你我初次去楼半一的画舫?”
“属下记得。就是在那儿,和公子一曲惊艳四座。”
“不错,我看他手骨极美,”宋成礼轻轻笑了一声:“人也长得极美,就想试探试探,逗弄他,寻寻开心。”
“主上……”
司徒语气里带了一点震惊。
宋成礼大笑:“十年之约,我得了一副至美的手骨与心爱之人,不知是谁占尽了便宜?”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
司徒只听见宋成礼微微叹道:“痴儿……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