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者之人鱼》闻心嗅蔷薇

4、好久不见

　　战乱年代，上海却依旧不同于别处的繁华，十里洋街，纸醉金迷。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汪处长，这是？”江琦撑着伞，微微皱起眉头，有些迟疑地说，似乎在为自己的贸然闯入致歉。
　　“师哥，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汪曼春此时一脸小女人的娇羞，挽着明楼的手，丝毫不介意江琦可以算是冒昧的闯入。
　　“师哥，这是我的好朋友江琦。”
　　又看向江琦，“阿琦，这是我师哥明楼，这是他的管家阿诚。”
　　“江小姐，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明楼五官清峻，气质儒雅，像一个满腹经纶的学者，他主动伸出手，十分绅士地打着招呼，还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无形之间拉近两人的距离。
　　“曼春脾气不小，江小姐受委屈了。”
　　“明大少爷，我可是久仰大名呀。”江琦握住明楼的手，然后放开。没有失礼也不显得淡漠。
　　明楼却注意到，她的手极为纤细，十指青葱，看似较弱无力，但是手心却有茧子。那是枪茧，明楼很清楚。
　　她举手投足间都彬彬有礼，比之汪家千金，自小教养的汪曼春都不落下风。
　　几乎在一瞬间，明楼就收集到了很多信息，这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师哥，说什么呢！”汪曼春面含红潮，嗔了明楼一眼。
　　唉，看着就知道，汪曼春一定被明楼吃得死死的。可是她江琦的朋友，还要他人照顾？
　　江琦莞尔一笑，露出一颗小小的虎牙，有一种邻家姑娘的俏皮。
　　“明大少爷这话说的可不对，曼春姐虽然脾气大，但是重情义，谁对她好，她必会十倍的返回来，我可是一点儿也没吃亏。”
　　“阿诚先生好”出于礼貌，江琦主动向站在明楼身后的明诚打招呼。
　　却也是在观察明诚。他站在明楼身后靠左的位置，一步之遥，却能解决一切意外事件发生。他面容俊朗，但是却善于隐藏，如果不是汪曼春刚才提醒，她可能会直接忽略他。
　　自小在明家长大的管家，受明楼教导，果然不同凡响。
　　“江小姐好”明诚点头致意，没有凑上前来。
　　于是江琦悲剧了，站在明楼与汪曼春身边，显得十分突兀。
　　很明显，汪曼春并不想让她站在自己和师哥之间。朋友之间的关系再好，也不想在谈情说爱的时候被打扰。
　　好在江琦一向是个脸皮不太薄的人。于是她主动帮汪曼春解决当前的尴尬场景。
　　“我的车子刚才留在特高科了，明先生去哪？方便我搭个顺风车吗？”
　　明楼：呵呵，我可以说不方便吗？
　　“我和师哥久别重逢。”可能不太方便带上你。汪曼春十分后悔，叫你多嘴，让她坐你的车来。
　　不得不说，有时候明楼和汪曼春两人还是很心有灵犀的。
　　“那我不妨碍你们了。”江琦不等明楼开口，走过去打开车门坐在副驾驶的位置。
　　明楼。。。。。。
　　明诚。。。。。。
　　汪曼春：其实我的意思是可以把我的车借给你，然后你自己开车回去。
　　“曼春姐，明先生，你们慢慢聊，我的事忙完了，不着急。”江琦隔着车窗探出头，丝毫没有淑女气质。
　　明楼和汪曼春无奈，相视一笑，摇摇头。
　　明楼是在他过去的人生里，从来没遇见过脸皮如此之厚的人，刚见面就不拿自己当外人。
　　他一贯善于掌控大局，如今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而汪曼春如果听到他的心声，一定会感叹，师哥你真是少见多怪。
　　不过今日江琦确实有些奇怪，为什么一定要乘明楼的车。
　　汪曼春有些疑惑，但当着明楼的面，还是忍住没问。
　　细雨渐歇，万物如新。
　　明诚开着车缓慢行走在两排杨树环绕的大道上。雨后天气清爽，如果身边没有一个人在聒噪个不停。
　　“小明先生，你说他们在说什么？”江琦往前探探头，有些好奇。
　　自从知道明诚也姓明，她就自觉叫了这个称呼。
　　不知为什么，看到明楼的这个管家一本正经的样子，总想逗逗他。
　　“你不说我也知道，男女之间，久别重逢，不就是那么点事吗？”见明诚没回答，她也没让自己太窘迫，自顾自的把话圆回来。
　　明诚心想，话都被你说了，还问我做什么。但碍于他多年来的绅士风度，这句吐槽的话没有说出口。
　　明楼收回雨伞，一手拄着，另一只胳膊被汪曼春挽着。想起两人上一次这样亲密，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明楼看看走在自己身侧的汪曼春，一别经年，她的面容还是这么精致，岁月未在她脸上留下丝毫痕迹。
　　在76号的门口，当她扑过来，明楼一丝犹豫都没有，伸出手接住她。亦如十年前，每次见面，她总是穿着精致的衣裙，然后娇声叫着师哥扑到自己怀里。
　　不同于当初她总是淡淡的妆容，格外清丽，现在的烈焰红唇，昭示着她现在不同于往年，眉目间的戾气，又诉说着她这些年的变化，从一个单纯善良的少女，到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
　　明楼暗自叹息，究竟是谁错了呢，如果当年他能再勇敢一点儿，是不是现在就不是这种局面。
　　“师哥，想什么呢？”汪曼春挽着明楼，这种安心的感觉，已经十年不曾有过了。
　　过去的十年里，最开始，她恨过明楼，恨他那样无情地抛下她，一走了之。到最后，她已经没有力气再恨下去，只要他回来，无论他曾经做过什么，她都会原谅他。
　　只要他回来，回到她身边。
　　“我在想，你长大了，也长高了。“”平时总是彬彬有礼却可以说得上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男人，这会儿却笑得格外温和。
　　“说什么呢，别闹了，我都多大了。”汪曼春艳丽的眉眼间淡淡喜意。她早已经习惯了用冷言冷语来伪装自己，却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化为乌有。
　　“那可能是我们太久没见了。”明楼俊眉一敛，感叹道。
　　汪曼春却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红了眼圈，好像又回到了当初，他总是护着她，走过了多少葱茏的岁月。
　　“师哥，你已经十年没有回来了。”
　　话音刚落，明楼的薄唇紧紧抿着，似乎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居然已经十年过去了，他离开她，竟然已经十年了。
　　汪曼春眼中含着雾气，在无声地控诉着：
　　“师哥，好久不见。”
　　“我这次回来，再也不走了。”明楼没有看向汪曼春，似乎是在感叹一般，说出直触她心灵的承诺。这一刻，似乎连他自己也分不清，是在伪装，还是情之所钟。
　　汪曼春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更加用力地挽着明楼的胳膊。
　　两人静静的走着，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
　　“你现在，还是一个人？”沉默了良久，明楼试探性地问。
　　“嗯”汪曼春不知道明楼问这句话的意思，还是点点头。在他面前，她从来学不会伪装。
　　“我记得去年，你信上说，你交了一个很好的男朋友。”
　　“是啊”答得十分干脆，没有一丝停留。
　　“又无疾而终了？”明楼摇摇头，仿佛面前是一个任性不懂事的孩子。
　　“我杀了他。”汪曼春用一种炫耀的语气说出这个残忍毒辣的答案。
　　明楼一愣，虽然早知道这件事情的结局，但他没有想到，汪曼春竟然会以这种语气说出来，没有丝毫的悲伤或者忐忑。杀人，在她眼中像是喝一杯茶一样简单。
　　“怎么，想听具体细节吗？” 汪曼春追问道，艳丽的笑容是淬了毒的刀子。她就是想让明楼知道，他离开以后，她过得有多不好。
　　明楼下意识的握紧拳头，又随即分开，摆摆手，阻止道，“点到为止，点到为止。”
　　他不想听到她接下来想说的话，不想知道她对自己的怨恨，不想从前的爱恨影响到他之后的计划。这一刻，他无比庆幸过了这么多年，汪曼春还是愿意听他的话。
　　只是，明楼连自己也不知道，他有多怀念曾经天真无邪的汪曼春，有多恨曾经没有担当的自己。
　　又有多害怕现在满手鲜血的蛇蝎美人。
　　“那师哥，我们接下来去哪叙旧。”汪曼春望着身边这个身姿俊秀的男子，唇角弯的极深，可以看出她此时的心情是多么愉悦。
　　“去你家里。”这话是明楼随口说的，他又一种平淡的语气说着语义含糊的话，他的眼睛紧紧看着汪曼春，仿佛眼中再也看不见其他人。
　　汪曼春的心不由一跳，但随即想到，明楼说的到自己家，不是她想的那种意思。
　　她蹙着眉头，抱怨道，“拜托，师哥你都在国外待了这么多年了，怎么还这么守旧。咱们能不能先别去拜会师长，嗯？”
　　“到家谢师，不能免俗。”面对汪曼春的乞求，明楼表现的格外坚定。
　　“汪大小姐，请上车吧。”明楼朝一直跟在后面的车子点头示意。
　　汪曼春没有拒绝，只是不高兴地嘟着嘴，像以前每次生气一样，只是这次明楼没有把他搂在怀里哄着。
　　明诚看见前面二人转身，可以说是迫不急待的下车，有一种逃出生天的感觉。
　　“汪小姐，你请上车。”明诚刚下车，打开车门，就看见江琦也跟着走了下来，不知道用多大的努力才控制住自己的手，没给她原路塞回去。
　　“阿诚，你平时可没有这么殷勤地给我开车门。”明楼有些诧异，调侃道。
　　“您说笑了。”明诚冷着脸，刚才应付江琦，他一直小心翼翼的，唯恐那句话就泄露了重要的信息。能跟汪曼春相交的女人，果然不是平常人。
　　“看阿诚这么慌忙地下车，你们俩是不是相处得不太愉快。”汪曼春了解好友的为人，也清楚她的手段，想来明诚刚才过得不甚愉快，但她一向护短，“明诚，我们阿琦老实不会说话，你不会是欺负人家了吧？”
　　“曼春姐多虑了，我和小明先生聊得非常愉快。”江琦边整理自己的衣襟边说。好不容易遇见一个有意思的人，可不能被汪曼春给吓跑了，再说她江琦，会是被欺负的人吗？江琦不忿地撇撇嘴。
　　“你说是不是，小明先生？”江琦弯唇笑了笑。
　　“小明先生？阿诚，你什么时候多了这个称呼？”汪曼春莞尔，似乎想到了什么，“你这样，明台回来可要有的闹了。”
　　“汪小姐”明诚无奈，这个称呼真不是他想要的。
　　江琦虽然早就知道明台，但还是装作一无所知，“明台？”
　　“就是明家小少爷，那才是名副其实的小明先生。”汪曼春虽然有些不明白江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不妨碍她打配合。
　　当初江琦在76号，两人一唱一和，不知道忽悠了多少人。
　　只是明家这两兄弟也是擅长此道，不知四人，谁更胜一筹。
　　“阿诚，我问你师哥在法国的事，你可不能隐瞒。”汪曼春上车以后，打趣道。
　　明诚小心开着车，微微笑道，“汪小姐开口，我自然知无不言。”
　　明楼无奈地摇摇头，在这些人面前，他是越来越没有地位了。
　　“你呀，吃里扒外。”明楼伸出修长的手指，指着明诚虚晃两下。
　　“哈哈哈”车里的人笑成一团。
　　江琦也跟着一起笑，只是内心却在疑惑着，明楼回来的时间太敏感，她不知道该不该提醒汪曼春，陷入爱情的女人总是失去理智的。
　　特别是像汪曼春这样执拗的人。
　　十年前明楼的不辞而别，已经让她痛不欲生，性情大变，江琦不敢想象，如果这次明楼回来再闹出什么事来，汪曼春一定会堕入更黑暗的地狱里去。
　　到那时，就真的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明诚随意往旁边看了一眼，却再也没有移开。江琦支着头，看向窗外，不知思绪漂向何方。他突然觉得这个女人有些神秘，又有些落寞。
　　江琦感到身边人的目光，转头微微一笑，凑近明诚，用只能让两个人听到的声音低声道，“怎么了小明先生，突然发现本小姐秀色可餐。”
　　明诚一噎，刚才自己的脑袋真是进水了，才会觉得这个女人落寞。
　　世界上再也没有比她脸皮更厚的人了。
　　江琦见明诚没有理他，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自说自话。
　　“突然发现小明先生姿色可人，方便问一下，你现在是一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