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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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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交织起来遮蔽了天幕,雷声隐隐传进车内,在音乐切放的间隙里钻进人耳朵里。电光在厚重的云层中闪烁,疾走蛇形,然后又迅速隐没在一望无际的黑暗里。没过一会雨点就逐渐打湿了挡风玻璃,黎耀文单手控着方向盘,弹指拨开雨刷器,踩了一脚油门。马达发出躁动轰鸣,一辆低调的黑色跑车如一道闪电,飞快蹿上了高速。
车内音乐震耳欲聋,躁动的鼓点敲击出一串激烈的音符,如同被点燃的引信,马上就要烧到尽头,然后嘭的一声,连灵魂一起爆炸。
黎耀文一手垂在档位上,修长的指尖跟着音乐有节奏的敲击。
手机被扔在副驾上,不断发出嗡鸣,荧光屏闪烁不已,色彩丰富如中心广场的LED,电话那端的怨念深重得几乎化成实体,愤怒朝着黎耀文咆哮。。
“嘶——”一阵电流音蹿过,刺耳的声音让黎耀文皱眉,音乐骤停,耳朵里不适应的嗡嗡响,车里突然安静下来,一条新闻插了进来。
“近期市内发生多起狂犬病患者袭击市民事件,广大市民尽量避免在公共场所聚集,以免发生意外。路讯社……”
黎耀文眨了眨眼睛,深深呼出一口气,渐渐放缓了车速,转弯,拐进市外一片幽静的别墅群里。
路口的住宅附属小花园里拉了一排篱笆,搭在矮墙上,后面摆着一排多肉植物,碧翠的叶子几乎能滴出绿来,
黎耀文看了一眼那砖红的一溜小土盆,缓缓倒车入库。
“啊!!!——”凄厉的尖叫划破夜空,篱笆嘎吱一声,激烈晃动,几个花盆歪七扭八的掉下来,伴随着重物砸在地上的声音,纷纷摔了粉碎。
黎耀文心脏狂跳,反手锁上车,顾不得打伞,大步朝那栋屋子走去。。
“有人吗?怎么了?!”大门紧锁着,黎耀文担心里面的人是不是有隐疾发作。左右看了一眼,攀着门上的铁栏杆爬了上去,费劲的隔着栏杆朝里面的小花园探头。
这时已经接近零点,四周一片漆黑,别墅里面没开灯,四下一片漆黑,雨水模糊了视线,黎耀文什么也看不清,只能大声喊话。天边一道闷雷炸响,他隐约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形在角落的阴翳里动了动,正是在那一角篱笆之下。那个人影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条胳膊不自然的扭曲着。
“你还好吗,要不要帮你叫救护车?”闷雷声遮住了黎耀文的询问。
那人没有回答,而是向他走过来。他的姿势很僵硬,就像刚学会走路一样,腿甚至没怎么打弯,速度极缓慢。黎耀文盯着他一步步走到大门口,路灯的光从铁栏杆里漏进去,把门前一尺见方的地方照亮。
这是个中年男人,身上只穿着身睡衣,湿漉漉的贴在身上。露出来的半张脸上鲜血淋漓,嘴角粘着不知什么动物的绒毛,他双眼无神,黑色的瞳孔扩散了,眼白泛黄,呆滞恍惚的模样像个刚享受完的瘾君子。黎耀文皱眉,刚要说话,就见这个男人在靠近他之后像被电打了一样,动作突然变得十分凶狠,朝着他猛扑了过来。
黎耀文一直攀在栏杆上,这时一惊,立刻松手从大门上跳了下来。铁门被撞得发出一声巨响,那人好像没有痛觉,以一个成年人的体重毫无保留的撞了一回门,眼睛都没眨一下,而是伸长了胳膊,试图够到门外的黎耀文。黎耀文这时才注意到,这人像女人一样留了纤长的指甲,只是这指甲又黑又硬,丝毫没有刻意修饰过的美感,只显得狰狞无比。
黎耀文惊恐的后退一步,才注意到手臂剧痛,低头一看才发现,方才还是跑慢了一步,被那唬人的指甲划出一条一指长的大口子,鲜血立刻涌了出来。
幸好他最近因为角色需要,即使天气闷热也多穿了一件外套防晒,这时有一层衣料格挡,伤口虽然吓人,但是并不算深。
四下空旷,没有一个人经过。雨水冲刷着地面,铁门不停歇的哐哐作响,在这座市郊的小别墅区里显得无比诡异。那个男人不知为何对他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仿佛不抓到就不罢休。他好像被自己锁在了家里,置门锁不顾,不停的用身体撞击着大门。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死死盯着黎耀文,看得他一阵恶寒翻涌,从身到心的感到不适。
想起刚刚新闻里的狂犬病患者袭击事件,黎耀文立刻摸出手机打算报警,却发现手机振了一路,电量已经耗光了。他只得用腕表中的应急系统联络了警方,怕那个疯子冲出来,想了想又跑回车里,抽了只扔在后备箱里的高尔夫球杆出来。
等到警车来时,黎耀文已经拿着球杆和那个疯子对峙半个小时了。他精神高度紧绷,伤口血流不止,被雨水冲的泛出白肉,嘴唇在大雨中被冻得发青。却又不敢稍有松懈,生怕一转身那人就会冲出来给他一爪子。等警方来时,一颗心才放松下来,腿已经僵住了,一时间几乎迈不动步子。
“真是对不起,我们来晚了。”一个身着制服披着雨衣的方脸汉子给黎耀文递了瓶水,充满歉意道,“我们刚刚在处理另一起袭击事件,警局人手不足,让你久等了。”
黎耀文摆了摆手拒绝,听着对方的话,心中一动,“这样的事有很多?”
汉子又递过来一件雨衣,黎耀文只得披上。他想了想,谨慎的回答道,“只有今晚是这样,具体情况我们也不是很清楚,请不要外传,以免造成民众恐慌。”
黎耀文理解的点头,看向警车。疯子被人按着押上车,他挣扎的十分剧烈,完全不见撞了半小时门的疲态,到处乱抓乱咬,其中一个警察痛叫一声,显然被他那锋利的牙口祸害了一把。
黎耀文气不打一处来,心想现在小年轻都是吃激素长大的么,这么牲口?
等到闹剧结束,已经凌晨两点了。幸好社区位置偏僻,并没引来记者。
回到家里翻出急救箱,艰难的给胳膊做了消毒,又用纱布包扎好。医院人多眼杂,半夜跑去更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幸好他原来拍打戏时经常挂彩,业务熟练,做这些并不费事。
等一切收拾好,再次把手机充上电,手机几乎在开机的同时就立刻嗡的一声震动不已,上百条消息跳出来,震得他手腕发麻。眯着眼翻了一遍,电话大多是经纪人打来的。对方可能是见他不接电话,又改成了短信轰炸。从一开始的火烧眉毛,到愤怒咆哮,最后无力的扔下一句让他自己上论坛看看。一股生无可恋的气息顺着信号蔓延过来,让黎耀文找到了一点独郁郁不如众郁郁的志趣来,一时间心情竟然诡异的明媚了一点。
不过他已经不用上论坛了。今晚和崔玲玲的对话肯定已经被爆出去了,此时他的信箱已经被闻讯赶来探口风的信息塞满了。最上面一条来自与他交好的霍小波。此人由主持转型演员,人脉复杂,消息灵通,一向自诩圈内风向标。如今即使身在美帝拍戏,仍不忘心系国内八卦,第一时间就给他发来了贺电挖苦。
点开消息,霍小波贱兮兮的声音从播放器里传出来,“恭喜恭喜,哥们终于不当透明柜了?”
还有一条是几分钟前刚传来的,那货讨嫌没够的又补刀道,“不过没想到你好小叶那一口,据说还是个已婚妇男。难道当初没找我搞,是嫌弃我太帅还有身材?”
……
黎耀文在心里爆了句粗,直接把信箱清空了。
霍小波说的话提醒了他,叶成这件事他无法回避,想了想,他给了自己几分钟冷静,然后打通了叶成的电话。
“喂,叶成?”黎耀文语气温和,与之前失态的人判若两人。
那边显然没想到他还肯再打来,语气有些激动,还带着心虚和忐忑。
“嗯,是我,没事,你不用道歉。”打断了对方的解释,黎耀文后仰把头靠在沙发靠背上,他筋疲力尽,毫不顾一头湿发把布面洇出水渍,好声好气的说,“娱乐圈环境比较复杂,弟妹会误会也是可以理解的,不过黎哥还是得劝你一句,家里怎么也比事业重要,钱什么时候都可以赚,和亲人相处的时间却不等人,你说呢?”
叶成显然是愣了,呐呐的答应,黎耀文就又接着说道。
“你这段时间就安心在家里陪弟妹和爸妈吧,公司的事交给我,不用担心。”
“阿成,你别多想,今晚的事媒体那边肯定要有动静,等风头过了公司还会再联系你的。”
“……”他沉默了一下,静静听着那边说完,嘴角牵起一点笑意,轻叹道,“阿成,以前要是我态度不对,让你误会了,我跟你道歉。买卖不成仁义在,以后总有合作的机会,你说是不是?”
该说的话都说尽了,不顾那方的挽留,黎耀文语调柔和而态度强硬的结束了通话。有的人似乎天生就有这种毛病,不管底子如何,面上总要人五人六的修饰一番,装出一副粉饰好的天下太平来,好像这样才能舒坦。
黎耀文就是这样一个把八面玲珑的壳子长在肉里的人,伪装和修饰,是他的职业道德。算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失态过了,除了这次面对叶成。
相比起失恋的痛苦,他感觉更强烈的是被愚弄的愤怒。
叶成刚进公司时只是个实习助理,每天战战兢兢的给人端茶倒水。随便一个十八线的小明星都能在他面前作天作地。黎耀文也只是某一次看不过眼了,才把叶成安排到了自己身边,当个处理杂务的小跟班。
这个人长得确实不起眼,但是意外的本分老实。黎耀文在五光十色的圈子里沉浮多年,见识过很多男男女女,大多数即使极力掩饰,眼睛里也是浮躁的。这份不同引起了黎耀文的注意,谁先主动的他已经记不住了。反正对黎耀文来说,接受别人的好感和挑起别人的好感同样简单。叶成算不上和他往来最热络的一个,却是时间最久的。可能因为关系太浅淡,淡到黎耀文连去断的心思都提不起来。结果经年日久,突然回头一看,才发现这个人已经跟了他很久了。
黎耀文今年正式进了奔四的队列,两位数的前面那个数突然往前跳了一格,让他有种到了年纪的不真实感,浮躁的人事提不起他的兴致,他开始想安定下来了。
而这时刚好站在他身边的人,就是叶成。
没想到生平第一次有定下来的心思就绊了个跟头。黎耀明苦笑一下,不知道这是不是老天爷跟他开的玩笑。
最初的那股怒气被遇袭的事磋磨得烟都没剩下,他这会除了无奈和不爽外,只剩下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当初为了气派买的楼王,现在才发现这么大的房子里,只有他一个会喘气的活物,也挺没劲的。
消炎药的药效上来,他眼前一阵阵的发晕,闭上眼时眼前满是五颜六色的光圈。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到手臂上的伤口好像烧着了一般灼热。强撑着把身上用热水草草擦了一遍,黎耀文精疲力竭的倒在床上,很快就昏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时黎耀文只感觉喉咙干涩不已,从床上下来时腿软的差点跪地上,他拆下纱布看了看,还好伤口没发炎。
又进浴室洗漱,抬头看镜子时才发现自己连脸都轻微的有些浮肿,眼睛下面两团乌青,颇为神似某个影视剧里的肾虚公子。
……
黎耀文半生得意,大风大浪都见识过,绝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因为这点小妖风翻了船,还被狗仔队拍下来了。
他本以为这事够自己消沉一阵子的,结果昨天一夜惊魂,他被折腾得精疲力竭,回来倒头就睡,连再细想起来恶心恶心自己的机会都没有。
可即使没怎么难过,却搞出了这么一副为情所伤的落魄相,可见人生际遇,实为难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