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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第 7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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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德殿,书房。
还是熟悉的熏香,还是熟悉的茶水。君臣二人面对面入座,楚帝头一句话就是:
“苏公,吾听闻你从弟苏云膝下有女,贤孝淑德,待字闺中。吾欲为青儿求娶为正妃,可否?”
苏楠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沉吟片刻,才道:“陛下何以忽有此意?”
身为楚帝膝下仅剩的皇子,穆青的正妃,乃至有名分的侧室,自然是早早就择选起来了。北地则冯、吴、卫氏,南方则贺、孟、沈氏,个个为此事抢得不亦乐乎,你家的女儿孝顺,我家的女儿貌美,他家的女儿广有才名,还有哪一家的女儿出生时就有吉兆……然而苏氏却是一片静默,从来没有加入这场争夺,是以楚帝忽然开口,连苏楠也微微有些诧异。
饶是楚帝执掌朝政三十余年,脸皮已经磨练得十分厚实了,此刻老脸也是微微一红。他苦笑道:“苏公,先前秋猎时候的事,想来你也有所耳闻。青儿实在是……”他摇了摇头:“我已年迈,这次中风之后,身子骨更是每况愈下,想来撑不到青儿长成了。我想了几个月,将来,只能让霓凰摄政了。”
苏楠目光闪动,并没有说话。楚帝续道:“可是,哪怕青儿醇良仁厚,不会对付他亲姐姐,他的母族妻族,将来的太子,又会如何呢?手心手背都是肉啊……霓凰是我最疼爱的女儿,情势使然,我不得不让她替青儿支撑,可总不能看她没有好下场。想来想去,也只有让穆青的正妃出于苏家,将来,将来,应该能保住她罢。”
他说得又是诚恳,又是凄凉。饶是苏楠和他打了一辈子交道,知道他满口亲情底下不知道埋着什么算计,还是微微被他感动了一瞬。然而他随即就淡淡一笑:“兹事体大,云弟的女儿,总不能由我一言而决。陛下容老臣回去商量商量,可否?”
“那是自然。”楚帝稍稍松了口气,向他举杯。“有劳苏公了。”他起身,目送苏楠离去,紧跟着就沉下了脸:
“去问问,那个质子的婚事准备得怎么样了?!”
“那个质子”,这时候正在楚帝拨给他的府邸之中,高座正堂之上,眸色沉沉,盯着和他一起退出宫中的萧梁使臣。
“朱大人。”他脸上绷得紧紧的,口气森冷,“那国书是怎么回事?父皇的国书,本王先前亲自看过的,怎么会忽然变成了同意我迎娶别人?”
朱子深毫不在意地平视着他。这个靖王殿下,母亲宠爱稀薄,母家的势力少到根本没有,自己还被扔出来当质子,在异国他乡一丢五六年。要不是身上好歹挂着个皇子身份,谁由得他寄人篱下还摆王爵架子!
“殿下。”他慢慢吞吞地回答着,语气平静:“国书本来有两封。可是,今天呈上去的时候,就只有一封了。”
“你!”
“殿下想想就会明白。您睽违膝下多年,陛下的意思,是希望您尽快归国。娶得到护国公主自然好,娶不到,也没有什么关系。只要您遵命迎娶葛阳公主,接下来,就有和大楚斡旋的余地,楚帝也未必不想您回国。是以臣放出风声,大楚并没有允可的意思,那么接下来,递上去的国书,自然就只是那一封了。”
看着萧景琰越来越阴沉的脸色,他又补上一句:“倒是殿下,今天在大庭广众之下,为什么要放言违逆陛下之命?殿下身为皇子,如此行事,可想到楚国上下,会如何看我们大梁么?!”
萧景琰一窒。今天他在大楚朝堂上的放话,往大里说,就是无父无君,不忠不孝,确实丢尽了大梁的脸。然而霓凰,霓凰……
他怎么能,在她面前,在他的婚事已成定局的时候,不发一言,默然从命?
“我不会同意完婚的。”他直视朱子深,语带命令:“父皇那里,我会上奏,请求父皇收回成命。大楚方面,就有劳朱大人为我周旋了。”
“殿下,您不能这样!”
“两国联姻,想必场面盛大,宾客如云。我想,朱大人也不希望我被绑着推出来成亲,再丢一次大梁的脸。”
这一次,轮到朱子深哑口无言。
他是能看着楚国人绑了靖王殿下出去拜堂,可是,诚如靖王殿下所说,真把事情做到这一步,大梁的脸,也就在楚国人面前丢尽了。虽然已经丢了一次吧……可是,涉及两国邦交,能少丢一次,还是少丢一次的好。
而且,就这样让楚国人绑了大梁皇子去拜堂,他回去跟陛下怎么交代?
身为使臣的职责啊。
罢了罢了。
他暗自叹了口气,认命起身:
“既然殿下心意已决,臣去交涉。这些日子,还请靖王殿下谨言慎行,再也不要做出有损大梁国体的事情来了!”
苦命的使臣大人奔去鸿胪寺递帖子,为靖王殿下的婚事斡旋的时候,苏家花园临湖的水榭中,苏楠和堂弟苏云相对而坐。苏哲守着一旁的茶炉扇火煮水,洗盏分茶,为三人各各斟上一杯,而后,沉默着退到父亲下首,侧坐一旁。
“……事情就是这样。”饮过第一盏茶,苏楠慢慢把今天和楚帝的对话复述了一遍,一字不增,一字不减。“你怎么看?”
一个大大的金饼子——或者,以苏家的权势而言,至少也得是整整一座金山才可以,金饼子什么的苏家人根本不放在眼里——当头砸将下来,苏云很是头晕目眩了一阵。成为未来皇后的父亲,未来天子的外祖父?这是他之前梦也没有梦到过的事儿。然而,看到面前须发皆白的堂兄,以及静静坐在堂兄下首,和乃父一模一样神色淡然的堂侄苏哲,他忽然就觉得一盆冷水当头泼了下来,瞬间清醒。
“云唯大兄之命是从。”他毕恭毕敬地低下头去,向堂兄,向整个苏氏一族的家主,献上了自己的尊敬和顺服。
“不要这样么。”苏楠瞬间笑了:“到底你才是女孩子的父亲,嫁不嫁女,还是要你说了算的。”
“这不是阿弟一人的事。”苏云抬起头来,神色诚恳。“陛下要聘的,是苏氏的女儿,不是阿弟的女儿。皇室要联姻的,是苏氏一族,不是阿弟一人。此事,云唯大兄之命是从。”
苏楠点了点头,满意微笑。他侧顾爱子:“你怎么看?”
父亲动问,苏哲向上方欠了欠身,这才开口。“儿子以为,陛下的意思,不在新君,而在摄政;不在殿下,而在公主。”
“说说看。”
“胶东王年少,资质不足。陛下既有大志,至少十年之内,胶东王是万万担不起江山的。”苏哲默默把更大逆不道的评语吞了下去——也许一辈子也未见得担得起,接着往下点评:“公主倒是有这个资质,却又差了名分。若要掌握朝政,一则,要与胶东王亲厚信任,相互支持,二则……”
“二则就离不开世家的支持了。”苏楠代他说完了下半句,“然后呢?”
“然后,父亲一直不愿儿子迎娶公主,这一点,陛下也是明白的。更何况……”
更何况今天,霓凰在大殿之上,对萧景琰如此神色,父亲想必更是恼怒。而楚帝也知道,自己虽然深爱霓凰,却不会为此违逆父亲的命令。
“所以,陛下欲以护国公主未来的摄政之权,交换父亲,首肯儿子尚主。”
他一字字平平静静地说着,内心却有一种奇妙的疏离,感觉并不是坐在父亲面前侃侃而谈,而是高高升到头顶上,冷眼俯视着下方的自己,那个仿佛已经被劈成了两半的自己:一半炽热如火,翻滚着不息的甜蜜和苦涩,那是他多年来怀抱的、对霓凰的爱恋想往,以及求之不得、眼睁睁看着她钟情萧景琰的嫉妒痛苦;另一半寒冷如冰,一分分全是算计,国势,朝局,将来的发展变化,陛下为什么一定要把霓凰嫁过来,以及,苏氏若开口向楚帝求娶霓凰,为何可以说是唾手可得——
他想要她。他一定能得到她。
哪怕她不愿意。
他知道父亲会答应的。可以看出,楚帝的条件确实让父亲心动——不管怎样,一个对新帝有影响力,事实上可以辅政的公主,和一个握有摄政名分的公主,对苏家来说还是不一样的。前者未必有那么大的价值,或者,价值还不至于让父亲做主下的苏氏,迎入一位心完全在别的男人身上、也不可能担当主母之责的未来家主夫人;而后者……
女人嫁过来,生了孩子,心总会偏到夫家、偏到孩子身上的。摄政公主的名分和权力,哪怕只是因婚姻和子嗣向苏家偏移,已经足以抵消那种种不足之处了。
他住了口,看向父亲。然后,他看到父亲捋着白须向他点了点头,欣悦一笑。
“那么,你现在,还想要她么?”
那笑容背后有更多掩藏得太深的东西。不是针对他的,然而,一股莫名的寒凉,却让他直觉地回避了开去,完全不敢深究。
“儿子——心悦公主。”
“你还要再等下去么?”
这一刻,一年之前,湖畔草亭中父子间的对话,每一个眼神、每一个语气的微妙转折,都历历分明地浮现在苏哲心头。
“……只是父亲,霓凰性烈,如果不情不愿地下嫁,有何意味?……既然父亲已经允了成全儿子,还请多等一段时间。”
“我再给你一年。一年期满,要么公主下嫁,要么,为父另外给你定亲。”
当时他默允了。而现在,——现在,今日,大庭广众之下、朝堂百官之前,霓凰几乎是毫不掩饰地注视着萧景琰,目光由凄苦而狂喜,而悲凉,而坚定,而他,就在殿上一眨不眨地亲眼看着……
他向父亲恭恭敬敬地俯身一礼。再抬起头时,目光坚定,语气斩钉截铁:
“求父亲做主,为儿子上奏求娶。”
“好。”
苏楠满意点头。他顿了顿,继续问道:“那么,胶东王妃的事,你怎么看?”
“儿子以为,水满则溢。何况,我苏氏一族,不能一头支持公主,一头支持新帝,两下相争。”
“二十年后,若新帝与公主不能相容呢?”
“既承摄政之利,当受还政之弊。真到她交出大权,我苏氏,还不至于护不住一个女人!”
靖王不肯配合完婚,要求推迟婚期,上奏梁帝请命取消婚事——这种事儿还真没法张口对楚国人说。可身为使臣,再怎么难,事情也得硬着头皮做呀。
朱子深向大楚鸿胪寺递了帖子,赔笑脸说好话看冷脸,想方设法要把婚期往后一拖再拖。跑上跑下跑了三天,忽然发现,这件事儿不用他烦了。
大楚葛阳公主,薨。
对嫁人这件事,葛阳公主本来就满怀恐惧。经历了那样不堪回首的过往,她被霓凰携带上京的时候,原本只是想在京郊妙善庵出家,就此平安终老——然而,甚至这一点点平静,皇家都没有给她。
册公主,许嫁敌国质子,将来千里万里相随异国……一个远支宗女册封的公主,生死荣辱,会有人关心吗?一个本就被糟蹋过、甚至生过孩子的女人,被冒充处子嫁过去,她将来可不可能得到哪怕最基本的尊重,会有人关心吗?
如果这些都不够的话,萧景琰当廷拒婚,就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消息传到她耳中的第二天,伺候她入睡的侍女起身入内,就看见她扭曲着蜷缩在榻上,唇边血迹斑斑,身子早就凉得透了。
对外的说法是病故,可是,葛阳公主薨后第五天,她是自尽的事儿就轰传全城,压也也不住了。
彼时苏哲刚刚给太学生讲完了课,离开太学,准备去衙署办事。太学在京城东南,尚书仆射的衙署在外朝,也就是京城北部的宫城当中,要过去,差不多得穿过半个京城。他车马辚辚,前呼后拥,刚刚驶到半路,便被鸿胪寺的官员和胶东王府的长史一起拦住了车队。
“少傅,您快去看看吧!”鸿胪寺典客见多了大场面还能持得住些,穆青的长史却已经是满头大汗,扑到苏哲车边,几乎连眼泪都要下来了:“我们王爷带着护卫,打上萧梁质子府里去了!”
不是说过不让他乱来的么……这是苏哲的第一个念头。第二个念头是:怎么人都死了五天了才去打?
他屈指算了一算就知道这不能怪穆青行动力过差。十二月南郊蜡祭,楚帝身子不好,遣穆青代祭。召见过梁使的第三天,穆青就被扔去了南郊,先是视察祭祀准备情况,后是斋戒、祭礼,上上下下好一番折腾。算算日子,今儿应该刚回来,就知道了葛阳公主故去的事儿,怒从心起……不,与其说是怒从心起,不如说是“终于有个理由打那家伙一顿”了吧。
他敲敲车窗:“改道,过去看一看。”
“多谢少傅!”孟长史感激得快给他跪了。穆青固然年少无威,也不是随随便便谁能管得住的——除了陛下、公主,满京城里,他也就听少傅一个人的话。这会儿穆青带了人上门,他拦是拦不住,把信递进宫里又没有回音,没奈何,只能奔着苏哲来了。
萧景琰住处已经是沸反盈天。穆青带着王府护卫,排开禁军冲进来时,萧景琰还客客气气带人出来相迎。谁知两人刚一照面,穆青就指着他怒喝了一声:“给我打!叫他害死我姐!”
萧景琰脑袋“嗡”的一声,整个儿傻了。
他傻,穆青身边的人可不会傻。胶东王殿下事先吩咐得明白:今天就是出气来的!当下人人掣出棍棒,舞得呼呼作响,噼里啪啦往下抽。萧景琰失魂落魄地很是挨了几下,被护卫拼命拖到后面才醒过神来,隔着人群大声问:“霓凰……没了?”
“你还敢咒我姐!”对面传来的是穆青越发怒气冲冲的声音:“给我打!打断他的腿!出了事算我的!”
两边的人这时候已经打在了一起,一边打,一边连斥带骂。萧景琰听了半天才听出个大概来:原来霓凰无恙,出事情的是葛阳公主。他松一口气,精神一振,眼看己方人少,猝不及防之下颇吃了些亏,连忙加入战团。
穆青的护卫人多势众,有备而来,萧景琰身边的随从数量虽少,却多是在战场上滚过的,这些年又跟着他操练不辍,三五成群结阵而战,居然也打了个不相上下。一会儿工夫,得了消息的大梁使臣赶到,和鸿胪寺的官员一起两边喝止两边劝说,奈何武力有限,嘴皮子说干了都劝不下来。梁使朱子深向前冲得太过,身上反而挨了两下,急忙退后。
苏哲就是在这一团混乱里下了马车。他扶着飞流的手踏进王府,只见穆青背对着他,正被三五个亲卫护着远远观战,一边看还一边连声喝打。萧景琰倒是亲身下了场,手中长剑寒光凛然,和一帮护卫并肩作战。只一眼,苏哲就看出这位靖王殿下身边的人都是精锐,奈何人少,这时候已经被压得步步后退,阵型散乱,地上已经倒了好几个,眼看再过一刻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他也就扫了这么一眼。下一刻,萧景琰从乱战中抬起头来,和他目光一碰。随即毫无预兆地振臂一跃,腾空而起,越过人丛,向他笔直扑来!
好武功——电光石火之间,苏哲脑海中掠过的,竟然是这么一个念头。如果他当年武功未废,时至今日,应该能和眼前这人公平一战吧。
斩将夺旗,本也是他当年常做的事。
他站得笔直,不顾身边护卫纷纷惊呼扑来,只一瞬不瞬地望定了萧景琰,一只手甚至按住了飞流——待人扑到近前,手中长剑笔直点向他咽喉,苏哲右手一翻,一柄上了弦的小巧□□出现在手中,三支短箭寒光森然,稳稳地对准了萧景琰。
朱弓墨弦,白玉拉扣,弩身的花纹,滴滴如泪。
班家名弩,画不成。
这一刻,萧景琰手中长剑,离苏哲咽喉不过三尺。
两个男人冷然对视。持剑的手稳如磐石,□□的箭尖也是凝然不动。萧景琰紧紧盯着苏哲,目光中半是凝重半是挑衅,苏哲却是慢慢扬起了一丝微笑,轻声道:“住手。”
“住手!住手!”立刻有人大声喝令。打斗声随即渐渐稀落,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相对而立,一个不好就同时血溅五步的两人身上。
“靖王殿下还请住手。”苏哲唇边笑意不变,手臂垂落,率先收回了□□,越过萧景琰,径自向小跑过来的穆青走去。萧景琰转头看了他片刻,手一扬,长剑“呛啷”回鞘。
人群渐渐分开。梁使这才一脸怒色地擦着汗过来,向穆青一揖:“殿下这是何意?”
“贵国靖王殿下当廷拒婚,葛阳公主羞愤自尽。”不等穆青回答,苏哲已经淡淡地接了上去:
“胶东王姐弟情深,自然要为公主讨个公道的。”
一个刚册封的远支宗女,和皇子有个鬼的姐弟情深啊!朱子深在心底怒吼。只是这话到底不好当着人问出来,他只得对苏哲一礼:“请问大人是——”
“在下太子少傅苏哲。”
“原来是苏少傅当面。”朱子深既然被派来出使,对楚国有名的人物,自然都打听过了一遍,深知眼前这位是可以做主的人物——起码可以做胶东王的主。他重新和苏哲叙过礼数,而后正色道:“公主薨逝,我国也十分痛心。然则事涉两国邦交,难道胶东王殿下,就可以随意殴打我国皇子的么?”
“自家女孩儿被未婚夫拒婚,自尽身亡。就算老丈人不出手管教,小舅子把未来姐夫打上一顿,也不是什么大事。”苏哲眉眼不动,语气轻飘飘的若无其事。他随即笑向萧景琰道:“靖王殿下,伤得可重么?”
“有劳苏少傅关切,本王无事。”萧景琰冷冷回答。他身上至少挨了十七八下,吸一口气,胸口也是火辣辣的,肋骨就算没有骨折也至少裂了——然而当着苏哲,他却本能地站得笔直,用最轻描淡写的口气漠然回应。
“如此就好。”苏哲向他微微欠了欠身,而后站直身子,胜利地扫了梁使一眼:“至于随从的汤药费,殿下随后便会送到。”
他转头向穆青微微一笑:“殿下,该走了。”
“喔。”穆青乖乖地跟在后面,亦步亦趋。朱子深气急败坏地瞪了自家皇子一眼,不甘心地叫道:“苏少傅!”
“贵使还有何事?”苏哲脚步一顿,微微转头。不等朱子深说话,他牵着穆青的手忽而一紧,两人同时扭头,望向远处殿阁高耸的楚宫皇城。
嘹亮、悠扬的钟声从宫中传出,一波一波,在整个京城的天空上荡漾开去。
金钟二十七响。
大丧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