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7、第 24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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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凰几乎是忘乎所以地一把抓住了夏冬。用力之大，让夏冬几乎听到了骨头吱嘎作响的声音——然而她此时却不暇呼痛，用空着的那只手紧紧扶住霓凰，一叠声道：“公主，别急，别急！事情还没那么糟，你先静一静，先静一静！”
霓凰死死地咬紧牙关，才克制住上下牙齿没有格格相撞。她不是孩子了，当然知道做了这种事有什么后果。夏冬的话掀开了她一直在想、却又从来不敢面对的恐惧：如果真的怀孕了怎么办？
如果真的怀孕了……
这个念头闪一闪就是灭顶的黑暗。霓凰紧紧拽着夏冬不放，满目恐惧：“冬姐，帮帮我。我真的不想——真的不想——”
“你先别急。”到这个时候，夏冬纵然自己也心跳如雷，也只能勉力镇定下来，安慰霓凰：“你先等几天，看看情况再说……”
“对了，我先看看。”霓凰犹如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稻草，想也不想死死攥住。她抓起一只烛台，疾步向床后飞奔而去。微弱的烛光在床榻与墙壁的缝隙摇曳着，伴以衣裙窸窸窣窣的声音，好一会儿，霓凰才端着烛台走了出来，耷拉着肩膀，步履缓慢无力，紧紧纠成一个结的眉心却终于松开了。
“总算来了。”她虚软地叹息着，亵裤上星星点点暗红让她整个人为之一松，几乎要当场瘫倒在地，“冬姐，我——”
“来了就好。”夏冬也悄然透了口气：谢天谢地，最坏的情形没有发生。她伸手想要拥抱霓凰，手臂抬起到一半，想起君臣礼数，到底转成了一个安慰的轻拍：
“没事就好。来，好好睡一觉，会好些的……”
在确认最坏的结果没有出现之后，似乎眼下的情形也已经变得可以接受了。霓凰慢慢闭上眼睛，舒了一口长气，顺着夏冬的力道坐到床上，正要躺下，忽然又一把拽住了夏冬：
“冬姐，你陪我……”
“这……”夏冬看着窄窄的单人床，有些犹豫。霓凰却拉着她不放：“冬姐，陪我挤一挤嘛！”
夏冬苦笑着答应了。两个人紧紧地挤在一起，夏冬竖起耳朵听着霓凰的呼吸声渐渐由急促变得平和，终于，自己也放心地沉入了黑暗。
次日上午，夏冬至崇德殿向楚帝回话已毕，仍回贤宁殿陪伴霓凰。因霓凰已经在召见朝臣会商政务，她便没有进去，只在隔室静静等待。等会商结束，群臣鱼贯而出，夏冬绕出殿外紧走几步，在阶下堵住了手捧文卷，当先而行的苏哲。
“夏大人？”苏哲停住脚步，微讶招呼。夏冬向他一礼：“太傅可否借一步说话？”
“……你们先回去。”苏哲向她点了点头，侧首吩咐了一声，把捧着的文卷垒到苏习手上——这个也是他族弟，先前在太学读书，苏晓去河工上之后，苏哲把他拎过来在身边打下手。这才走离人群，在贤宁殿前的广场上停住脚步：
“夏大人寻苏某何事？”
夏冬一声不吭地凝目看着苏哲，一时竟然发不出声音。霓凰昨夜凄凉的哭声仍然萦绕耳边，她的恐惧，她的无助，她的痛恨……愤怒的指责在夏冬嘴边连续滚动了几个来回，最终说出口的却是：
“夏冬有一个不情之请——大婚之前，太傅可否，尽量少见殿下几面？”
“怎么了？”苏哲一蹙眉。少见霓凰几面——他当然是不愿意的，即使只能当着别的朝臣相见，更不能私下交换一言一语，即使霓凰看到他再也没有笑颜，然而，只要能见到她，他就喜悦。
可是夏冬——按聂锋大哥的话，她应该不是会无缘无故，就会提这种要求的人啊。
脑海中亮光一闪，他转身向北，几乎是悚然地仰望殿上：“她——怎么了？”
“很糟。”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入耳，苏哲已是脸色大变。他霍然回身，动作之大，整个人都晃了一晃，几乎摔倒——却不暇稳住身体，只盯紧了夏冬，急问道：“很糟？”
“很糟。”夏冬沉沉点头。“我从来没有看到她这样哭过……她跟我说，她难受，晚上连觉也不敢睡着，一闭眼，就是那天……”
“那我更应该对她好一点——”
“她现在最见不得的人就是你！”夏冬几乎是低吼出声，斜跨一步，死死挡住了苏哲的去路。她脊背微微弓起，握着拳，像一只护崽的母兽一样拦在苏哲面前，无论如何不许他更进一步：
“她受不了你！她看见你就难受！有你在同一间屋子里，她连水都不敢喝一口，她跟我说，看到茶水，就会想里面是不是放了情丝绕！”
每一个字都让苏哲的脸色更白一分。夏冬说到后来，苏哲已经是一步一步地向后退却，直到反手扶住了殿脚石栏：
“怎么会这样。”他下意识地摇着头，仿佛要拒绝夏冬的述说一般，声音里满是惊痛：“怎么会是这样！”
“为什么不是这样。”他退一步，夏冬就进一步，站在他面前，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苏哲，你以为你做了些什么，你以为你伤了她多少！”
“我不知道——”这一刻，苏哲的回答已是满满慌乱，连声音都开始支离破碎：“我真的没想到——我以为，我以为我毕竟是她的未婚夫——”
“你以为。”夏冬静静地看着他，一时间，悲哀到几乎连愤怒的力气都提不起来。于是她的发问声也就越发轻柔：“你以为，她只不过是失身于她的未婚夫，不算失了清白，所以就算有些难受也不会伤心太过，是不是？”
“我——”
苏哲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待要否认，他当时的确是这么想的；待要承认，在知道自己的判断大错特错、在知道自己给她带来的伤害远远超出自己预计的时候，他又怎么有脸面说一个“是”字？
看着他的神情，夏冬越发知道自己想的没错。这些男人们啊，她无力地想着，这些男人们啊——他们似乎天经地义地觉得，只要女孩子的贞洁清白没有出问题，她们就肯定不会怎么难过。
至于被和心爱的人永远拆开，被迫委身于自己不喜欢的男人，还有，被用这种手段占有和侵犯，女孩儿家会是何等的伤痛欲绝，他们，似乎从来想也没有去想。
“你以为陛下为什么调我来。”她勾起一个沉静而悲哀的微笑：“公主她，从那一天之后，从来就没有好好睡过一觉。每天晚上都要惊醒三四次——她怕黑，怕一个人睡，身边有任何男人靠近她都难受到恶心特别是你——可是你呢？你想方设法要待在她跟前！”
她转过头，长长地叹了口气，让自己激烈到沸腾的悲哀暂时冷却下来。而后，深吸一口气，用平生最柔和、最诚挚的目光看定了苏哲，殷殷恳求：
“我知道，大婚之期已定。可是在那之前——请你尽量不要再见她了，好吗？”
最后两个字击溃了苏哲所有的防御。他无力地闭上眼，靠着石栏，一动不动。情丝绕之后，和霓凰相处的一日日情形，走马灯似地在眼前轮转：她冷笑着语带讽刺，她怒骂自己“卑鄙无耻”，她强忍着向自己低头赔罪；她状若平静地和自己商讨政事，她在群臣面前与自己一唱一和，她威严镇定行若无事……自己轻试她杯身温度时，她骤然抽紧的呼吸和收缩的瞳孔……
她日益憔悴的容色，眼下越来越厚重的脂粉，自己在场的时候，她的确从来没有伸手端过茶水……
他怎么就从来没有注意到呢？
错了，他大错特错了啊！
他是想过，在那种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为了留下她，造成一定程度的伤害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只要他以后好好待她，好好弥补——
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他给她造成的痛苦会是如此深重！
如果他早知道，如果他早知道——
他本应明白在这种情况下不露异状是多么艰难的事，而他自己，那些想方设法只为找理由见她一面的举动，还在为她的痛苦火上浇油——
苏哲垂下头。长长久久的沉默之后，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虚弱，疲惫，一如浴血鏖战了三日三夜之后，在满地尸骨之间，终于被敌人的长刀架上了颈项。
他说：“好的。”
作者有话说
第247章 第 247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