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第 20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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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凰幽柔的目光一寸一寸垂落。
从他含笑凝望着自己的双眼，到他刚刚松开兰草、收回身前的手掌，到他纵马溪边、到底还是沾染了点点轻尘的衣襟，再回到那束鲜莹碧绿、被柔韧长草整齐地扎成一束的兰草。
鼻头酸酸热热的，有什么东西不可遏制地涌出心田，涌上眼眶。
她忽然想哭。
苏哲苏哲，你怎么才来，我等你等到灰心绝望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来！
那个时候你回来，哪怕不回来，一封信，一件信物，或者哪怕有那么一点音信让我知道你还活着，我也不会……我也不会……
可是，已经动过的心，就像这一束被人折下的兰草，再鲜润，再莹绿，也无论如何不可能重回旧地，再次开花结果了。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
所思……在远道。
她慢慢抬眼。目光越过苏哲身前，越过清溪，越过皇城。在视线所不及的另一端，在被皇城遮挡住的地方，覆舟山下，有她想念的那个人在。
雪灾那一次之后他们再未相见，除夕大宴，元夜花灯，上巳踏青，他都只能困居府邸，而她，也不敢贸然设法与他相见，生恐在还没有把握的时候早早惊动父皇，让他们相守的希望一切成空。
然而，谁说那长街尽头一眼的凝望，便不能刻骨铭心，寤寐思服？
咫尺之遥，苏哲还在含笑相望。目光专注眷恋，清澈柔和，内中却又是满满的从容笃定。是的，笃定……重逢以来种种挣扎，种种疏离，在他看来，都是小女孩的一时任性。在他眼里，自己终究只能回头，只能屈从于父皇的旨意……
就如同这一束递到自己面前的兰草，她只有唯一的一个选择，就是接过它，步向水滨。
众目睽睽之下，霓凰低眉垂首，纤手慢慢伸出，握住这一束芬芳的青草。粉白的指甲微微用力，在草茎上掐出淡绿色的汁液，清香沁入指甲缝里，又萦绕着轻风从指尖上散开。
一手执兰草，一手提着裙摆，霓凰缓步而下，在水滨从容俯身，用手中兰草蘸取溪水，象征性地在身上拂了几拂。一回头，先前坐在他们席位附近，一起步下小丘的世家子弟都在十数步外，就连中书令老大人也是远远站着。只有苏哲施施然跟在身侧，见她转身，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她手中沾了水珠的兰草上，似乎在等她亲手把芳草递过。
善意的，轻轻的笑声响在四周。霓凰半羞半恼，偏偏大庭广众之下发作不得，只有半低着头避开苏哲目光，下意识地把手中兰草往身侧收了收。不远处笑声更响，苏哲唇边的弧度也明显了些。霓凰这才省起，这举动看在旁人眼里，仿佛她舍不得他送给她的东西似的。待要再把兰草扔给他，却又觉得欲盖弥彰，一时间僵在那里，进退两难。
“请太傅祓禊。”轻轻的，恭谨的声音插入两人之间，打破了有些尴尬的沉默。身边女官解意，已经快手快脚地采了一束兰草，用托盘盛了，双手奉上。霓凰微微松了口气，看着苏哲从托盘里取过兰草，在溪边弯下腰蘸水拂拭，自己赶紧拎起裙摆，自以为悄没声息地退了两步。
一扭头，一双笑眯眯的老眼落入视线。中书令魏令则拈着白须，于十几步外来来回回地看着他们两个，笑得一派慈霭满足。霓凰心头微微一沉，又向外走开两步，在女官和随行侍女们围成的圈子里站定，随手把兰草交给女官，这才整衣敛容，示意等在远处的士子们不必拘束，都可以到水边来。
乱哄哄扰攘了一遭，所有人才返回席位，各自坐定。水流淙淙，笙箫细细，与宴士子们各展长才，俨然又回到了大家熟悉的上巳春宴的氛围。霓凰端坐宴上，含着一缕端庄而飘渺的微笑，专注地观察每个人的表现，和传闻中他们的家世、品德、才能互相对照，一边默记，一边随时准备开口点评。
如此眼观四路、耳听八方，貌似从容，心里一根弦却是绷得紧紧的，半点也不敢放松。方才苏哲凝望着她的目光，递过兰草、又追随她到水滨之后的神色举动，一直到宴席终了，她竟是片刻都不敢去想。
直到宴席结束，登车回宫，霓凰一个人坐在浅青车帷的油画安车里，双手交握，才觉得指缝里涩涩的，触感颇有些奇怪。低头一看，右手五指上一片青绿，连指甲缝里都沾上了草茎的碎屑，显然是之前握着兰草的时候太过紧张，无意识地掐碎了茎叶，或许还用力捏了几下……
而那束苏哲纵马自溪边采来、亲手递到她面前的芳草，可想而知，也早就被她攥得不成模样。
作者有话说
第203章 第 20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