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梅郎传说》寒江.妃子

120、第 120 章

　　“左臂断了根骨头。右小腿上中了一箭。背后一刀，左肩上一刀，一箭直入内腑。七七八八的小口子还不算在内——”临时把萧景琰的伤势处置完毕，点了睡穴，夏冬单独拎着夏濯到了林中水边，脸色沉得，比那水底布满青苔的石头也好不了多少：

　　“你说，你到底奉了谁的命做这种事？！”

　　“是——”夏濯在夏冬的逼视下渐渐垂下头来。脚尖蹭了好一会儿地面，猛然一昂首，一脸我奉命我有理的样子：“是胶东王殿下！”

　　“你少拿胶东王当借口。”夏冬冷笑：“胶东王殿下奉旨督查悬镜司我是知道的，那也就是陛下让他知道知道悬镜司的事儿，为日后做准备。像杀了萧梁质子这种大事儿，陛下绝不会让他做主——除了殿下的命令，你有没有看到陛下手诏？”

　　“没有……”被她连珠炮似的这么一顿说，夏濯刚刚提起来一点的气势顿时瘪了下去，声音小得不能再小。夏冬冷哼一声：“没有你就敢奉命杀人？！”

　　“我……”

　　“怎么？”

　　“他该死！”夏濯陡然抬头。青年人犹带稚气的脸庞涨得通红，声音又急又快：“擅自出逃，还千里迢迢跑到公主那里去……凭他也配！”

　　“这关你什么事！”夏冬截口喝断。夏濯不甘不愿地闭了嘴，垂下头去，脸色犹自忿忿。夏冬眉头一立，还想再教训这个小师弟几句，目光扫过他耳轮上一点薄红，心头一凛，一个可怕的猜想猛然涌了上来：

　　“你……”饶是夏冬见多识广久经风浪，这一刻，她竟是连声音也在轻轻颤抖：“你……你喜欢公主？”

　　“我——！”夏濯比她更是震惊。隐秘的，连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心思被一语喝破，他直勾勾地瞪了夏冬好久，神情才渐渐缓和下来，几分窘迫，几分无措：“我……”

　　“你知不知道你没可能的！你是师父的独生子，是下一任的悬镜司首尊，你不可以和公主有任何牵扯！你比公主还小四岁！再说公主的驸马早就内定了，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夏濯更大声地吼了回去。“我当然知道！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过……少傅和公主是青梅竹马，论出身，论才华，论地位，样样都配得上……我只想，远远看着她安好……”

　　声音渐低渐沉。夏冬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看见小师弟紧紧握了下拳，语气猛然激烈起来：

　　“可那个萧景琰什么东西！一个敌国质子，寄人篱下，他连他自己都保不住，有什么资格纠缠公主！”

　　“他怎么样不是你能定的。”最初的震惊之后，夏冬飞快地平静下来：“兹事体大，你立刻把人好好送回京城，交给师父，然后让师父带你去御前请罪。记住，跟师父说实话，包括你刚才对我说的话，一个字也不要漏。到了御前，师父让你怎么说，你就怎么说！”

　　“嗯。”

　　“一路上切莫走漏消息。尤其不能让苏家的人知道，实在隐瞒不了，就说人是从徐州抓回来的。”

　　“是。——师姐，那你呢？”

　　夏冬已经快步走到坐骑边上，翻身上马，抖开缰绳就要驰出。听得夏濯赶在后面追问，她勒马回头，飞快地撂下一句：

　　“我去拔几颗萧梁的钉子。萧梁皇子受伤的事儿，总要有人背这个黑锅！”

　　夏冬怎么一天之内连拔三个萧梁暗桩，斩杀萧梁密谍十余人按下不表。却说人送到京城，夏江带着儿子去御前请罪，被楚帝狠狠骂了一顿。出来的时候，正好碰上苏哲抱着一叠文书在外候见，彼此点头一礼，夏江带着儿子往外走，苏哲就被楚帝御前的内监请了进去。

　　“你来了。”楚帝有些疲惫地揉着额心：“坐。——事情可顺利？”

　　“尚可。”苏哲与户部诸官忙了七八天工夫，好容易把江州各地、特别是庐陵的赈济方案梳理明白。钱粮还是次要的，主要是庐陵那边误了农时，这一季的收成不用指望了，好在天气还热，赶紧着抢收抢种一拨儿，今冬明春还能少挨点饿。

　　然而这就得拨合适的种粮下去，种粮何在，就得看府库里有没有现成的存着——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得这儿种了这种粮食，上交府库的才会有这个品种。于是又是一通查阅赋税档案、询问老农、计算数目，苏哲在接见吏部诸人、为最近弹劾罢官空出的位置补缺之外，还陪户部连加了七八天班。

　　然而这些辛苦他便一个字都不会说，便如前些天他是怎样连续两天在太学筛选学子，为新任庐陵郡守——那位打曹郎位置上紧急提拔起来的寒门官员推荐僚属，让他一上任就能有足够的下属帮着干活，他也一个字都不会提起。简明扼要地向楚帝报告了一下结果，楚帝也不细问，轻轻点头：“你办事朕是放心的。”在他展开的文书上批了个“可”字，随手往回一推。

　　“多谢陛下。”苏哲欠身一礼，把文书叠好，便要告退。楚帝却抬手虚按了一下：“对了，那个萧景琰，抓回来了。——身受重伤。”

　　如夏冬所说，萧景琰失踪的消息，根本就瞒不住。且不说看守的禁军当天跟丢了人要回来报告，就是太学里，至今还有两位先生轮班给他上课，一声人不见了，太学里都会传开消息。苏哲次日就被皇帝告知了萧景琰逃脱的消息，并且告诉他，已经密令在京城至徐州方向，萧景琰可能潜逃回国的路线上全力搜捕——

　　据他所知，父亲也并不是没有托聂伯伯设法找人。虽然不至于下达格杀勿论的密令，——这是不可能的，擅杀别国皇子，实在是逾越臣子界限太多太多，然而，找到人以后并不露面，只像围猎一样将人驱赶回萧梁，这还真是父亲能干出来的事儿。但是，差不多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多少人力撒下去，也只得一个泥牛入海。

　　……其实，对于搜捕方向，或者说，关于萧景琰可能潜逃的方向，他不是没有自己的猜想。知道霓凰有险的一刻，他不顾一切地想要去她身边，那么……萧景琰，或许，也并没有潜逃回国，而是头也不回地奔了霓凰而去？

　　想到她身在险地，病重卧床的时候或许是那个人陪在她身边，心头就有微妙而隐秘的疼，细细的，密密的，一点一点的随着呼吸洇开，像是一排一排牛毛般的细针扎入心底，心脏每跳一下，都往里扎得更深一些。

　　然而，又怎么样呢。如果让父亲往庐陵那边派出人手，而又真发现萧景琰现身彼处，以父亲的性子，怕是立刻就能撕毁成约，给他另外定亲了吧。

　　苏哲目光一闪，轻轻低头：

　　“……如此，萧梁若有使节前来质问，恐对我国不利。”

　　“这倒无妨。”楚帝苍老的脸上飘忽起一抹微笑，“人是在广陵城外，萧梁密谍的暗桩里找到的。找到的时候已经身负重伤，大概，是那边有人不想他回国吧。”

　　这话听起来就有许多不尽不实之处，与其说是真相，更像是把脏水往萧梁人的头上泼。苏哲却并不寻根究底，附和着楚帝笑了一笑：

　　“既然萧梁质子重伤，两位太学博士的课，怕是要停一段时间了。”

　　“……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