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梅郎传说》寒江.妃子

1、第 1 章

　　很久很久以后霓凰会想，如果她当初并未投身行伍，或者，那一次她没有跟着出征的话，他们之间，是不是就会有不同的结局。

　　又或者，有一种东西，叫做命中注定。

　　但是这时候，她当然什么都没有想。

　　她只是全神贯注地看着那一人一马破风而来——金甲红袍尽被血染，少年俊秀的面庞上也全是血污，唯独那双眼睛，明亮得像是倒映了整个战场上的剑影刀光。

　　他在她面前停下，倾身，微笑：

　　“霓凰，别怕。我来了。”

　　而后，直起身，向她背后一挥手，大喊道：“跟上我！”

　　调转马头，长槊翻飞。

　　她跟着纵马而出，沿着少年为她杀开的血路，且战且走。

　　踏破重围。

　　这一战，从日上中天，一直杀到红日西沉。少年一直冲杀在前，士兵们随着他组成了一个锋矢阵型，而少年就是锋矢尖端闪亮的利刃，引领着他们冲锋陷阵，一往无前。

　　槊下血雨纷飞。

　　霓凰连同仅余亲兵被护在阵中。左顾右盼，每个援兵脸上都是疲惫满满，伛偻着腰，喘着粗气，一副随时可能摇晃着倒下去的样子。然而，只要把视线投向前方，投向少年并不宽阔却已然异样挺拔的背影，每个人的眼睛都会立刻亮起，紧握刀枪，奋起不知从哪里涌将出来的力气，随着他一起大呼酣战。

　　背后人声渐寂，追兵渐稀。楚军营盘星罗棋布的篝火扑入视野，营门口高高竖起的旗杆上，“苏”字大旗烈烈作响。

　　那少年勒马回头，向她一笑。

　　他说：“到了——”

　　一语未完，在马背上晃了晃，一头栽倒。

　　“兄长！！！”

　　那一晚，大帐中的灯亮了一夜，霓凰也在帐外守了一夜。

　　这是她的初战，跟随大将军苏楠征伐南夷。她带一支偏师守护侧翼，不料中了敌人奸计，误走锁云坪。三天三夜时间，她麾下一千士卒，只剩了最后的几十个亲兵。

　　她本已绝望。南夷地势险恶，水复山重，她被困的地方离中军大帐虽然只有区区几十里地，却是一面峭壁参天，一面下临无地，唯一那条平坦的通途上，却有南夷重兵把守。

　　即使有援军，也不可能这么快到来。

　　除非，除非——

　　帐门忽然掀开。一个满脸疲惫的医官躬身走了出来，刚一出帐，就往帐门口的立柱上一靠，仰天长长吁了口气。

　　“兄长怎么样了？”

　　霓凰急急地冲了上去。那医官反射性地回头看了一眼帐门，霓凰立刻噤声，放轻脚步向后退去。两人走出去十几步远，那医官才停下脚步，向霓凰拱了拱手：

　　“公主。”

　　“他怎么样了？”

　　“性命是无碍了。”医官长叹一声：“少帅为了赶时间，强走翠烟峡，身中毒瘴，之后又厮杀多时……现在瘴毒已经深入血脉，我竭尽全力，也只能保住他的性命罢了。”

　　“那……”霓凰紧紧地握住拳头，强迫自己不在这时候哭出来。翠烟峡她知道，那是锁云坪通往山外的另外一条道路，崎岖狭窄，毒瘴满布——“翠烟”之名，就是由此而来。冬季或可勉力一试，而在这毒瘴最盛的春夏之交，即使她，即使到了最走投无路的时候，也没有想过要走这条道路。

　　何况出征的时候军医就给他们讲过，一旦中毒，最好立刻或坐或卧，原地静养。最忌的就是大喊大叫，狂奔乱跑，以免瘴毒随血攻心——而他，还浴血冲锋大呼酣战，护着她一连冲杀了大半天，直至回营。

　　“那他……”

　　“不知道。”医官揉了揉眉心：“京里名医众多，或许会有些办法吧……公主勿忧，少帅吉人天相，总不会有事的。”

　　医者不言医道而口口声声吉人天相，则这个病人情形如何，已经不问可知。何况霓凰认得这位医者是苏氏的供奉，医道之高明，便是宫里御医也少有能够相比的。她纤细的身子晃了一晃，到底还是站稳，轻轻一福：

　　“如此，就劳您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