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石中花》尉迟小邪

2、云牝初

　　云牝儿习惯彻夜不眠，时差对于她而言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吃惯了西餐，对家乡美味垂涎，忍不住胡吃海塞，就导致了她勤如厕，也已习惯了睡蕾丝软床，所以对屋中的较硬的木床着实没有办法，所以便没了睡意，独自走在内院，抬头仰望漫天璀璨，外国的月亮确实没有比较圆，面对熟悉的一切，陌生感倒也没有多少，记得那颗槐树下有着她的美好童年，那边的小道曾让她摔倒痛哭，无限的感慨与回忆，在脑海里喷涌而出，夜晚这凉意十足的风，吹散她浅固的长发，侧头弄发之际，有什么进入了她的眼帘……
　　院中有灯笼悬挂于顶，可是却被风吹熄，云牝儿不确定是不是她累坏了，所以眼睛花了，一盏灯笼不知被谁提着，走过了不远处的小道，紧了紧披在身上的外套就是匆匆寻去，灯笼的火光时隐时现，像是幽夜中的鬼火，让云牝儿觉得诡异森然，静幽的周围，没有任何声响，云牝儿只听得到自己不算缓慢的心跳和平稳的呼吸，云家有几百年的历史，这古宅历经沧桑，这让云牝儿胡思乱想，虽然受西方文化熏陶，对于鬼怪之类的东西不相信，但是骨子潜藏的畏惧让她觉得自己就是个封建迷信的落伍者，一咬牙又赶了上去。
　　灯笼照的那间屋子幽亮，云牝儿再看，原来是大厨房，听着厨房内窸窸窣窣的动静，这让她有那么一瞬间恼羞成怒，一个半夜到厨房偷吃的家伙，害的她像傻瓜一样战战兢兢了良久，看着灯笼的微光映在窗上的倒影，云牝儿就是要进去，教训一下违反了云家家规的东西，可脚刚要踏出去，却是一顿，那影子行为怪异的很，与其说是偷吃食物的人倒不如说是有人形的畜牲，云牝儿咽过吐沫，就是蹑手蹑脚的踏上台阶去捅破那层窗户纸，慢慢去凑过那透出微光的洞，欲看里面的情景，眼睛刚凑近那洞，却看见厨房被翻到不像个样子，而她想看到的元凶却不在这个视线里，在离开疑虑片刻后，换过眼睛往里一看眼前突然出现了什么，云牝初毛骨悚，但是她还是静止不动，那是一个和她在做同样事情的人，相对的眸子，看到的只有瞳仁和眼白，云牝儿已然汗流浃背，僵持不久，在那人眨过眼皮的瞬间，云牝儿才脚下一蹬，倒吐着才叹出的那一口凉气从台阶猛地一撤，慌乱就是往厨房里冲。
　　那是披着薄被的人，蹲着，将身子裹在一起，背对着云牝儿不知在做些什么，从那后脑勺看，是一个女人，那及腰的乱糟乌亮长发还固着小玉花簪的头那么轻微一侧，让云牝儿直接腿软了，把浸出的冷汗那么一拭，“牝初？！你半夜三更的在干嘛？”云牝儿怎能有好气，多年不见，这一见就将她吓得够呛，云牝初撇过头没有说什么，云牝儿咬牙就是转到云牝初面前，又被一惊，“你……你在干什么？！”声音是又惊又疑又气，云牝初右手拿碗左手就是往碗里抓，随后就是往嘴里塞，吃的满嘴都是，邋里邋遢的样子让云牝儿头皮发麻，她无法允许与自己有相同长相的人，在……她无法形容……
　　“吃东西啊，看不出来吗？”云牝初的音色比起云牝儿更加甜一些，云牝儿皱眉盯着碗中的东西，食指抵过鼻子，“那是什么？你怎么用手刨着吃啊？”云牝初在微光中明亮的眼眸让云牝儿一怔，“羊杂”云牝初说完片刻后，云牝儿都没缓过来，“什……什么？！”“羊杂碎”，云牝儿胃中一翻，没想到云牝初的口味怪得很也恶心的很，“那……”
　　“筷子找不到，只能用手抓，因为我饿了”云牝儿后面的问话还没问出来，就听到了回答，云牝初起身从云牝儿的衣间抽出那绣有双蝶的丝帕就是擦过吃的满嘴的油渍，之后便丢在了一边，拖拉着那薄被就是往外走，“你知道为什么爹那么急着叫我回来吗？不只是因为要过十八岁生日那么简单吧？”，云牝初走了出去，似乎没有听到云牝儿的问话，她走后，厨房那盏灯笼突然一灭，凉风一蹿，云牝儿一个瑟缩，前后一看，云牝初的身影消失在暗夜里。
　　清晨天都没有大亮，点着灯笼，内院的丫头们就开始忙碌起来，大院的生活就是如此，日复一日，殊不知在玲珑园中有人一夜未眠，只因她回到院中时，不时听到诡异的声响，而玲珑院的丫头们睡得沉，她都不好意思叫醒她们，只好自给自足，把可以铺在床上的被毯全铺上床，才觉得有那么一点舒服，可忙活了半天，天却已微亮，“牝儿小姐，我是九妈，老爷叫您前去祠堂，向祖宗请安，您准备准备，九妈我先去忙了……”“所以说，我根本不想回来！”云牝儿一声抱怨。
　　莫亓操练着府中的小子，就在路经祠堂的路上，莫亓记得，自从在七年前云家人到祠堂祭祖后，不知因为什么而弄得不欢而散，这是七年来第一次召集散落各地的云家人回本家，想想也不可能是因为云家双生姐妹的十八岁生日而来，再过一月便是云牝初和云牝儿的生辰，为此云天意更是在半年前就修书一封，漂洋过海的寄到了云牝儿的手中，对她千叮咛万嘱咐，一定回来，莫亓自幼就在云家，对他们家的家事到现在都没有弄个明白，或许连他们自己家人都不了解吧，莫亓看着还未西沉的柔和白月，就是一叹，手中帕子擦过脖子上流下的汗水，余光那么不经意一瞥，霎时定住……
　　天还未大亮，但是还是看到来人的微泛光的繁琐纹样美丽的淡红衣裙，手腕间的白玉钏与绣有极乐花的中小翻领下的银圈如意玉锁互映衬出极贵，随着来人的轻盈婀娜的步态，如意玉锁下的玉摇发出清脆的声响，在九妈提着灯笼匆匆从后走上前，照着前面的路，莫亓才看见那女子精致绝色的容颜，刘海自两侧的发际线往眉间一聚，是经典的大家闺秀的发型，发髻间的夺目花簪到被她俘获似的，配的相得益彰，莫亓与那些累的虚脱的小子们都被她惊艳到了，九妈打破了这种莫名其妙的气氛，“嗯哼……小姐也是你们可以看的？！该干嘛干嘛去！”怎么可能有好气，莫亓才缓过神来，两步到九妈身边，嬉皮笑脸，“哟，牝儿小姐难得起的早，是去了法国改了赖床的习惯？！”莫亓打趣着，不见九妈的神色，只听见“我向来起的早……知道我是谁了？”声音中透着凉薄没有什么特别的意味，可是莫亓却听着身体就是一僵，脸色瞬间煞白，九妈在旁边就是摇头，也催不得她……
　　“牝……牝初……小……姐……”“我希望你可以将它连起来念，否则我会认为你眼里只有云牝儿这一个云家小姐”云牝初眼眸中没有任何神采，嘴里的话说给莫亓听，就是为了让他胆战心惊，莫亓对云牝初一直有莫名的怵感，而那是来自许久以前的事情，“是……牝初小姐”，九妈灯笼顶往莫亓臂上一戳便道：“臭小子，还不滚去洗洗那身臭汗，你想这样去迎长辈们吗？”九妈的好意莫亓怎会不知，一个匆匆就是要逃，但是在走之前还是毕恭毕敬的和凛然的云牝初行了礼，云牝初纤美的手那么一摆，九妈立刻就是照路，一行人走去。
　　一路之上不少人为云牝初驻足，也有不少人将她认错，但她也没有再在意，正如九妈所问，是不是还在在意幼时那莫亓在危机情况下救了云牝儿没有救她这件事情，云牝初没有说什么，漠然的往前往中庭的长廊走去。
　　因为云牝初自幼就没有多少言语，性情又难以捉摸，所以让九妈很是苦恼，并总是胡乱揣测云牝初的一举一动，所以比起云牝儿九妈更加照顾云牝初。
　　“牝初小姐，是六姨太”九妈远见前面等在祠堂前的女人和身边的丫头，远看着她在晨风里受侵，又没人念着她身怀云家子嗣而现尽殷勤，连云牝初都觉得这个女人可悲的很，她也不是没有从九妈那里听说过这个叫苏兰瑾的女人是怎么耍尽手段来嫁入这云家的，云牝初并没有理会她的打算，直径就是从那苏兰瑾身侧过，“牝儿小姐，昨日一见……太过匆忙，都为来得及好好聊上一聊……”云牝初踏上进入祠堂的阶梯时，苏兰瑾这才开口，没有那种被忽视后的不悦，反倒一句要巴结的语气，九妈脸上多了一丝诡异的笑，苏兰瑾身边的丫头看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嗯，是啊，我也想和小六妈你聊聊呢”云牝初一脸温和的笑，眸色中多了一丝柔意，看的苏兰瑾一顿，“聊聊为什么身怀我们云家子嗣的你要连供奉祖宗的祠堂都不敢进？！”云牝初下过一层阶梯，直对着苏兰瑾面目一下子冷冽开来，一瞬间的时间，云牝初做出了极为极端的两个表情吓得苏兰瑾往后一个趔趄，险些扭伤了脚，那身边的丫头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云牝初又一步踏下阶梯，伸手就是向苏兰瑾的肚子，九妈在云牝初身后虽然有些心惊却也稳住，没有过大的表情，苏兰瑾毛骨悚然，甚至是汗流浃背，又猛地躲开云牝初伸过来的，对与她来说是魔爪的手，可是一个失策，真真就要跌倒，又一刹那即将倒下的苏兰瑾看到了云牝初脸上阴笑，那张不算是倾国倾城的脸上在露出那种表情时，苏兰瑾竟觉得有些绝倒，“六姨太！”丫头赶忙要去接住……
　　“云牝初，你疯了？！你不知道她怀了小孩儿吗？”说话的人让那抓住了苏兰瑾的丫头当场愣住，云牝初抚过手中的玉钏，看向了怒目圆睁的云牝儿，“不是你在吗”“什么？”云牝儿不明所以，但细听来，好像是说，因为见到她来了，所以她才整出那么一事儿似的，云牝儿蹙眉再看向怀中的苏兰瑾脸色苍白，余惊未了，双手捧着微隆起的肚子，呼吸紊乱，“六姨太没事了……”说罢交给了那丫头，提起那崭新的洋裙子台阶一上直对云牝初没有表情的脸，“你真是疯的不轻！”由于云牝儿背对着苏兰瑾和那丫头，还有和她一起来闷不作声的莫亓，所以他们看不到云牝儿此时的模样，在九妈眼里看来，她们姐妹两的任何表情她都不怎么清楚，就像此时，云牝儿和刚才的云牝初并没有什么区别，“六姨太，小心了！如果你的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那一定是她干得，因为她一点都看不得别人好，因为她自小就这样！”云牝儿忆起昨晚的事，那它当牵引，有勾起了小时候的一些往事，所以……
　　“云家小姐，你们也欺人太甚了，且不说我们小姐怀着你们云家子嗣，就算是别人家的孕妇也要有个度吧，一个戏弄我家小姐，另一个更是诅咒她们母子，这就是你们云家的家规？！”苏兰瑾的丫头扶着她，忍无可忍，小妮子也是有脾气的人，竟敢明目张胆的呵斥主人家的孩子，苏兰瑾听丫头为她辩驳，脸色更是惨白了起来，手悄悄拉着她那碎花衣袖就是示意，“不要再说了”，丫头委屈，自从来到这云家，时时刻刻都看别人脸色，寄人篱下也不代表任人宰割，丫头抿紧嘴巴，有话为了苏兰瑾也不好再说了，小脸憋的通红，九妈倒是欣赏起了这个看起来唯唯诺诺的丫头。
　　“云家的孩子？！”云牝儿扭头就是看着她们主仆，苏兰瑾撇过祠堂门，就道：“老爷……”，九妈回头后就是恭敬的从云牝初和云牝儿身边退走，莫亓走上了前站在了九妈身边，云牝初一改脸色，甜甜的叫了一声爹，便腻了上去，而云牝初却幽幽转身，云天意满脸的惊讶，他倒是没想到云牝初会来，虽然女儿看起来有些羸弱，但是气色无恙，这让他由衷的高兴，让他又一惊的是，在云牝初转身而来的那个过程像极了她已去世多年的娘亲，那身浅红色的美丽衣裙十分配她，“爹～”云牝儿一声撒娇让云天意回过了神，“还不进去，让长辈们等，太不像话了！”
　　“咦？‘长辈们’？爹，除了你和祖母，还有谁？”云天意转就是要走，不知是没有听到云牝儿的问话，还是什么，反而九妈面色变了起来，看向那幽暗的祠堂，而苏兰瑾的所在，连云天意的余光都没有进，就是因为这样，云家任何人都可以对这个六姨太颐指气使，苏兰瑾抚过自己的孕肚，丫头吸过鼻子，红着眼眶，扶着她缓缓走进了祠堂，九妈也跟在其后，云牝儿不知所谓，撇过云牝初甩过粉白色的大裙摆就是进去了，直到漂亮的背影消失在祠堂的暗色中，云牝初才转过身，看过祠堂上所悬挂的牌匾，“福泽绵延”四个字，映入她的眼帘，“牝初小姐，您该进去了……”说话的是莫亓，他不能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