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石中花》尉迟小邪

1、空下有云

　　民国十一年。
　　动荡的不安的时代，总会有一些难以言说的相传乍起，也总有些诡异的不挣的事实扰乱腐朽的古老小镇。
　　洛海镇中人口不多，百姓的生活却也是极端，富到流油的大有人在，贫穷到割肉烹煮自食的却占绝大多数，因此有不少富家子弟“品性优良”，因为一旦纨绔败家作风一起，万千财富都抵不过坐吃山空，最终他们会连那些可怜的穷到骨髓的人都不如，所以在不牵扯到家族筋骨的前提下，他们还是会作死的相互斗富贵玩儿奇招，只想在贵人面前再贵一等，“品性优良”一说便也只是贫苦人对他们没有羞辱作贱他们这一事而悲催的假想。
　　云家，却是这些富贵人家中最有份量的古老家族之一，即使镇中有头有脸的显赫家族换过一拨又一拨，它都没有受到富不过三的古怪铁律的威胁，仍旧雨打不动的伫立于世，仿佛世间的起落时代的更迭众生的疾苦与它毫无关联，尊贵的，傲世一切的云家好似隐于乱世的只属于云家自己的天地。
　　云家位于镇东，那一带几乎都是云家的祖地，所以也自然而然的聚集了云氏自己家族中的人，极少有外人居住在那一带，所以这里被镇中人称为“桃花源”。云家人才辈出，在朝堂在庙野都一份扎实的基础在那里，所以一提到洛海镇人们就会提到镇中三绝，一绝贫富真是两重天，二绝云家直遮半边天，三绝美人如玉不上街……
　　那屋檐下的铜铃被风袭的发出清脆的声音，正午阳光照于顶，天空中没有一丝杂物，蓝的有些冰冷，那拥有几百年历史的古建筑，即使修葺过很多回都还是难以抵挡它散出的浓郁的古香和阴森的气息。
　　那厚重的大门敞着，那座雕着不知所谓的屏风会引起不少人的关注，一般富贵人家会设雕有“福”字且已梅兰竹菊等花卉雕刻在屏上，书香世家更是将大师的名作当做屏中内容来安置在那里，也有些到了民国，不再惧封建主义的人，更是将龙凤雕在上面，形形色色各式各样……可这云家屏风却让人不明觉厉。
　　过屏风后往里看，理所当然的漂亮的一切，大院内是寂静的，静的像是一处荒宅，直穿过中庭至□□才看见忙忙碌碌的丫头们进出于通往内院的那两条长廊子，内院两条廊子中间的的墙壁前那个双手抱臂的长相富态的老妈子转着她那大眼珠子看着来来回回忙碌着的的丫头们，她嘴中不闲，抽着旱烟袋子，嘴里鼻子里烟味弥漫，还说着“今儿个牝儿小姐回家，你们一个个麻力着点儿，把伺候各位姨太太的劲儿用在这上面，小姐高兴了，老爷就高兴，老爷一高兴，你们不就有更多的零花钱了！”说罢，丫头们齐声念是，这时一个丫头路过老太婆前面，手端着托盘，托盘上的瓷盅刻有“谨”字，老太婆满是鱼尾纹的眼角一抽，就是伸过那拿着烟袋的手往丫头身前一挡，“这是六姨太的？”丫头没敢抬头，就是点头回应，“这里时什么？”“九妈，是六姨太补身子的雪燕粥，您也知道的，我们六姨太身怀了小少爷……”
　　“小少爷？！”那九妈一下子冷冽的起来，声音尖锐，吓得丫头直往后趔趄，“哼，孩子保得住保不住还不知道呢，你居然就知道是小少爷？！”九妈人老眼睛却异常敏锐，不远处那盅粥的主人向这边走来，“这盅粥，我要了，牝初小姐喜欢吃燕窝，你和你家六姨太说，是我九妈要的”说罢一把夺过托盘，在身后的墙上，轻磕过旱烟袋，就是走了，直向娉婷院走去。
　　丫头委屈的直抽泣，“别哭了，算了”丫头回头，说话的就是六姨太，六姨太看着哭花了脸的丫头就是取下手帕给她擦过泪痕，六姨太一身淡蓝色绣有百花的华丽衣裙，身材因为怀孕而臃肿了一些，但却正好撑起了这身名家的湘绣，“可是六姨太……”丫头吸过鼻子忙就是搀扶她，“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九妈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只是夺了一盅粥，不曾打你，你就庆幸吧，今天牝儿小姐回来，理当以她为主”，丫头眨巴过眼睛撇嘴道：“粥是给牝初小姐的，六姨太”“牝初……小姐？！那是谁？！”听六姨太一说，丫头立刻惊愕起来，两人面面相觑……
　　内院中有十七院，其中有三院弃院，其他皆有人居住，内院中除了云家老夫人允许有自己的小厨房外，其他人的食物进出都要经过大厨房，而大厨房的位置是一定会经过九妈所站着的位置的，九妈跋扈从不把这些姨太太放在眼里，因为她本就是云家人，又是自幼与这个家中的当家辈儿的人物玩耍长大，身份虽也是佣人，但却也当得内院的主，她深得老夫人和当家的信任，所以那些姨太太自然忌惮她几分。
　　“牝初小姐，我是九妈，您这几天没怎么吃东西，所以九妈给您拿了一盅血燕粥，您就吃一口吧”九妈神色与刚才判若两人，那担忧焦急的神色完全就是一个极为普通慈爱温和的老人家，娉婷院门口那盖着绣花盖的托盘并未曾被动过，这让九妈心里更是酸痛，“牝初小姐，失礼了，九妈我闯进来了！”，九妈真真儿就一脚踹开了娉婷院的门，腰间旱烟袋，左手燕窝托盘，右手为牝初小姐量身定做的三件新衣裳，就那么闯了进去。
　　镇上码头。
　　“莫亓哥，这几年过的好吗？应该有女朋友了吧？”云牝儿说着让莫亓尴尬的话，他想说，向他这样整天在打打杀杀中度过的人，怎么可能有女人跟着他，“小姐，您就不要消遣我了”莫亓说着余光看着几年不见的云牝儿，感觉到这个丫头和当初走的时候长相上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有的只是生理上的变化，当初那个小丫头也变得淑女了。
　　街上人往来依旧如以往一般不多，商贩挑着一些洛海特产在街上吆喝着奔走，却没有什么人买，这些都让云牝儿自始至终的不习惯，甚至有些讨厌这个她出生的洛海镇，看着熟悉未变的一切让她有的不是因怀念而有些泛酸的鼻子，而是无奈与烦躁的纠结心理，云牝儿一身的白色香肩的洋装整了整额前被风吹散的刘海，又扶了扶斜在一边的插羽嵌珠的帽子不愿在多看一眼车外的景象，“莫亓哥，我想吃福禄斋的金丝芙蓉糕和老张伯做的馄饨，还有北城云天楼的糖醋里脊……你不知道在法国的这些年我有多想家乡的这些活招牌”云牝儿说着就擦过了嘴角，口水满溢，莫亓微微一笑，“老爷知道小姐今天回来，特意休了一天假，他开心坏了，把你喜欢的东西都早早备下了，都是他亲自采办的，在老爷心里，宝贝女儿可是胜过了一切呢”听莫亓这样说，云牝儿心中暖暖的，“当然咯，我是他闺女，他若是只知道工作不搭理我，我还不同意呢！”一幅幸福的表情不言而喻。
　　“小时候不觉得，现在这么一看，我们云家真像是鬼宅，阴气森森的……”云牝儿说着她从感官上直接感受的事实，“这话可不敢在老爷面前说，否则老爷会生气的”莫亓提着她的行李就是道：“你不觉得你的行李太重了吗？”云牝儿提起裙摆就是跨那高门槛，回头看着莫亓吃力的样子道：“不会啊，我已经把没用的都扔了，莫亓哥，你身子太虚了吧……”“臭丫头！你这里面到底是什么？”“礼物！”……
　　云牝儿自幼是云家人的掌上明珠，当初在云牝儿提出出国留学的意愿时，云家当家人云天意，一哭二闹三上吊欲留住宝贝女儿，可是云牝儿去意已决，现在见到女儿出落的亭亭玉立，实在是欣慰，老泪纵横，就在父女聊的起劲儿时，九妈走了进来，见到云牝儿就是赶忙上前，“牝儿小姐成大姑娘了，更漂亮了！”，云牝儿站起一脸的微笑，“九妈，你也……更富态了……”九妈一顿看过自己腰间多出的肉，就是一笑，笑到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呵呵……是啊是啊，没事儿可干了，可不就富态了……倒是牝儿小姐您啊，穿的这都是什么啊，都被别人看见了，太不成体统了！忘了九妈给你讲的孟姜女的故事了？！被人看了一眼胳膊就……还有那头发，是被啥烫过吗，怎么像是猪尾巴？！”看着云牝儿的整个儿造型，九妈直摇头，虽然是真的漂亮，可是……
　　“我的好九妈，现在可是民国了，而且法国人都这么穿的，很好看吧？”九妈摸了摸她身上的料子，还不时的拉着云牝儿的胸前的衣领，“那个法国人什么的真是不正经，我们牝儿小姐没学坏就成”，云天意眼睛扫过桌上九妈进来时放下的托盘就是收住了笑容，“九儿，牝初没有要吗？”云天意这一问，整个屋子的气氛就不对了，九妈深叹一口气，就是摇头，莫亓笑容僵了起来，回想过后，才发现自己已经有两年没有见过云牝初了，云牝儿收回笑容就是问：“对了，怎么没见她啊？”说罢手掀过那绣花盖子，那是叠的整齐漂亮的衣裙首饰，“牝初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难不成还要我这个当爹去求她不成！”
　　“老爷……”九妈那么无奈一声，云天意向来对云牝初无能为力，“爹，牝初的怪病还没好吗？还是……”“算了，不提了！对她喜欢吧，我也没有指望她能为云家做什么！”云天意脸色不好，但在云牝儿的撒娇下还是好了些，忙就是让莫亓打开行李箱子，这一打开，稀稀拉拉的被白布包裹着的东西倾泻而出，云天意仔细瞅过，看出了什么，莫亓便是惊呼“枪？！牝儿小姐这些您是怎么……”对于云牝儿所带回的礼物着实让云天意一惊，云牝儿狡黠的微笑，就是不说，吊足了别人的胃口，摸着肚子就是喊饿，云天意也没有多问，欣然收下，之后就张罗着吃饭，也就是在这个大院的自己家人，一大圆桌险些围不下，如果云牝初到来，肯定就坐不下了。
　　六姨太是云天意新娶不到一年的女人，这个女人很争气，进门不到五个月就有了身孕，但是却不料想莫名得罪了九妈，云牝初两年未出娉婷院，关于云牝初也很少有人提及，所以她并不知道原来，云天意有一对双生的女儿，所以这个就被其他喜欢捻酸吃醋的姨太太当成无聊的笑话来说，趁机就是讥讽六姨太。
　　莫亓上桌只吃了几口，就忙着处理一些事情，今天看到云牝儿自然而然就想到了云牝初，她们是双生姐妹，长相一模一样，云牝儿长相秀美，镇上美人多，她在其中也是那少数显眼的一个，那么云牝初也……
　　云牝儿回来了有几日，有不少亲戚前来登门，云牝儿可不觉得自己有多么大的面子可以引来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老腐朽，她换过云天意给她定制的嫩黄色衣裙，发髻上别过全新打制的簪花，利利索索的漂亮姑娘就站在了他们面前，要装乖温顺的应对这些人，这比成为party上的明星可要苦的多，一大堆的亲戚要认，一堆的客套话要说，就这些，将云牝儿折磨到了深夜。

作者有话说

　　请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