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何夕》宁夏３３３

6、今夕何夕

　　我静静地坐在操场的一角。
　　想跑也跑不动了，只有坐着喘粗气。脑子里一片混沌，唯一的意识——沈梓康，你这个混蛋，大混蛋。如果他现在站在我面前，我想我连杀了他的心都有，除了愤怒，还有深深的哀戚：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对梓康，不是一见钟情，虽然他长得很清秀，但绝不是让人一眼就会心动的帅哥，而且又是好好先生，没有时下吸引女孩子的酷，当然不可能吸引我，直到有一次——
　　我不小心弄脏了他的毛衣，那件咖啡色的毛衣，整个冬天我只见他穿过这一件毛衣，虽然有些旧，但却很干净，是他的宝贝。我那天不知怎的就把一瓶墨水，整整一瓶墨水倒在了他的这件宝贝毛衣上。
　　他看着毛衣的眼神让我有些害怕，我怯怯地对他说我一定会赔一件新的毛衣给他，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毛衣发呆，我连说了几次他却一点反应也没有，我终于光火了，不就是一件毛衣吗，用得着这样吗？我的声音很大，用词也很恶毒，我本来就有一条毒舌，吵架从来没有输过，连着说了好几声破毛衣，然后——
　　我从来没有见他发过这么大的脾气，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看着我，我害怕了（我一直有些外强中干），讨好地想帮他擦拭毛衣上的墨水，他粗鲁地一把推开我，我的头被撞到了桌角，他却看也没有看我一眼，只是心疼地看着自己的毛衣，我本该跳起来破口大骂，或是赖在地上号啕大哭的，可是——不知怎的，看着他的眼神，那种心痛、怜惜、又有点无奈的眼神，我就什么也做不了了，只是呆呆地看着他，我的心蠢蠢欲动，有一颗叫爱情的小芽，似乎开始破土而出。
　　后来，梓康主动向我道歉，说那天脾气不好，很对不起我，要我不要放在心上。我那时已对他动了歪念，这种小事当然不会放在心上，他来道歉正和我意，正好问问他这毛衣有何典故，他如此珍惜？说实话这件事困扰我很久了，我很担心是他初恋女友送的，要从别人手上把他抢过来，这种费力不讨好又不怎么道德的事，我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做的。
　　“其实也没什么，这件毛衣——我家里比较穷，一直没有一件象样的毛衣，所以考上大学的那年，班上的同学凑钱去买了毛线，几个女同学轮流帮我织了这件毛衣，虽然手工不是很好，但对我是很重要的东西。”
　　听来象是天方夜谭，虽然电视上看过那些，但是没想到身边竟然也会有这么穷的人，穷到连一件毛衣也没有，更让我诧异的是梓康说这些时的表情，没有一点羞涩或是难堪，他是笑着说的，还对我描述当初他是如何催着女同学赶快把毛衣织完的，他脸上的表情甚至有些骄傲，总之与我身边的那些男生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我的心慢慢沉沦，虽然没打算在大学里谈恋爱，大学里的恋爱多半是无疾而终，我不想浪费自己的感情。我一直是个浪漫主义者，想跟自己的初恋携手一生。但是——爱情要来，挡也挡不住，虽然只是我一个人的爱情。
　　我单轨行车了很久，久得他们寝室所有的男生都被我收买过来成为我的说客；久得我的室友们放出狠话要把他的心挖出来看看是不是石头做的；久得我自己都觉得累想放弃了。
　　我终于决定放弃了，那晚，在图书馆，我坐在他的斜对面，看了他很久很久，他一点也没有发现我，所以我可以肆无忌惮地看着他：他专心看书的样子、他眉头微皱的样子、他忍不住笑的样子，不管什么样的他我好象都喜欢，看着看着我就忍不住想落泪：为什么我会这么喜欢他，为什么他却一点也不喜欢我？
　　我的眼泪到底没有忍住，吧嗒吧嗒地往下掉，惹得旁边的人直朝我看，也惹得一个人实在看不下去了，走过来帮我收拾课本，然后温柔地对我说：“不要哭了，难看死了。”
　　直到今天我都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在一夕之间莫名其妙有了转机，梓康牵着我的手走出了图书馆，然后在校园深处的那棵梧桐树下，梓康的吻印在了我尚未干的泪痕上。沈梓康，真是了不起，先是拼命地拒绝我，然后在我被拒绝得麻木的时候又偷走了我的初吻，这让我看起来有点象傻瓜，可是，有什么办法，谁让我喜欢他，这样地喜欢他。
　　虽然开始的时候梓康表现得很酷，但后来就和一般的男朋友没两样，很宠我，也许因为在物质上不能给我更多，所以他在其他方面把我宠得有点无法无天。其实就算在钱的问题上，他虽然穷，很节约，但绝不小气，我喜欢这样的他，真的很喜欢。
　　我的心犹自在痛，还是不能相信梓康有了新的女朋友，就在几天前，我们还商量一起过年的事情。可是——这一年多，我们变得有些生疏这也是事实，有新的女朋友也不奇怪，想想这么久我们一共才见过几次，是不是我对我们的感情太笃定了？我凭什么这么笃定？
　　现在觉悟是不是太迟？或者，我要不要觉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