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日》梨酉

6、第06章

　　他不是问秦渺是否认识对方，而是问对方是否认识秦渺。

　　这句话很有讲究。

　　但秦渺顾不得深思，她没想到自己的偷窥行径会被发现，还被如此赤裸裸的说出来。

　　尴尬又慌乱的移开视线，低头假装注视桌上的酒杯。

　　同时也暗暗庆幸李总不是问她，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虽然抱有期待，但也清楚回答“认识”十有八九被打脸，回答“不认识”的话，她又根本说不出这三个字。

　　撒不了谎，谈何回答。

　　抛给对方最好了，这个对她来说两难的题，他能毫无顾忌的轻松作答。

　　裴景放下翘起的二郎腿，懒懒的抬了抬眼皮看秦渺一眼，目光停顿了一秒，随即很快恢复如常。

　　把她闪烁的目光和紧握酒杯的动作看在眼里。

　　刚才那道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食指轻敲着沙发扶手，似在思量。

　　沉默了很久，等气氛已经在众人的沉默中变得过分安静的时候，他才终于慢悠悠的开口。

　　“不认识。”

　　这三个字说得十分清晰有力，包厢里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提起的心瞬间落地。

　　秦渺努力镇定，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听李总的称呼和语气，他的身份肯定不一般，不认识就对了。

　　以前是，现在是，最好以后都是，再无纠葛。

　　而得到这样的回答，李总干笑了几声，“我看秦小姐一直在看，还以为——”

　　裴景没接话，秦渺更加尴尬。

　　她知道今晚已经谈崩，再待下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和陈林南轻声道了声抱歉，秦渺紧紧抓起包包站起来，稳着声音说告辞。

　　“抱歉，我还有事要先走一步了，你们慢玩。”

　　转身离开到门口那几步，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响声，一顿一顿的，和着僵硬的昂首挺胸，提醒她正在远离不一样的世界。

　　外面还在下雨，秦渺抬头看黑沉沉的夜空，像块巨大的帷幕。

　　她打起伞，迈入夜色中。

　　包厢重新恢复奢靡的热闹，没过一会儿，裴景站起来拿了外套往外走，路过陈林南的时候，扔下一句。

　　“原来的剧本就挺好。”

　　说得不轻不重不骄不躁，却盖过了歌声和嬉闹。

　　睡觉前，秦渺念了两段经文舒缓烦闷的心情，刚得到平复躺下，陈林南就打来电话说剧本的事情解决了。

　　还八卦的问了句，“你真不认识那主？听人说他可从来不管闲事。”

　　秦渺愣了愣，离开的时候明明是那种状况，她已经不抱任何希望，回来的路上都想好怎么和读者交待了。

　　没想到竟然还能有转折，而且是因为他。

　　意思是他……看过剧本……吗……

　　秦渺心情复杂，摇摇头苦笑道，“陈导，我要认识，这事一开始就不会出了。”

　　“说得也是，我糊涂了。”

　　陈林南显然心情不错，裴景这下解决了他也在意的事情，还不用他去得罪投资商，所以一直语带笑意。

　　“虽然看不明白，但总归是件好事，这下你和我都可以睡个好觉了。”

　　挂断电话后，秦渺呆坐在床上。

　　别说陈林南看不明白，其实她也完全猜不透他的心思，或者说从来就没有猜透过。

　　前一秒还说不认识，转眼就帮忙说话，怎么想都不应该。

　　但无论他是出于什么目的，这件事能得以顺利解决，终归还是要感谢他的。

　　秦渺思考着，自己是不是该请他吃顿饭，以示感谢。

　　当然这样做的话，就意味着有可能和他见面，因为前提是他会给面子来赴约。

　　陈林南倒是能睡好觉了。

　　秦渺却思来想去的纠结了一天也没做好决定，憔悴了不少。

　　怕见到他，还没想好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遛狗也不敢去河堤公园了，就只在楼下小花园里随便转转。

　　拘着洋芋也拘着自己。

　　直到周二的上午，意外接到了严展的电话。

　　他说自己刚从外地出差回来，晚上想请她一起吃顿饭，问她有没有时间。

　　标准的相亲之后有意继续发展的态度，秦渺能听出来。

　　然现实是自从上次逼不得已见了那一面，她和他完全就没有再联系过。

　　主动的或是被动的，都没有。

　　秦渺还以为他也是不准备交流，所以她觉得就这样断了不提还挺好的，谁的面子也不拂。

　　但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她想的那样。

　　或者可能有什么别的内情。

　　她觉得自己还是应该要干脆点，直接说清楚，以免哪里做的让对方多想，到时候耽误对方的时间和精力。

　　因为她没法回应他，也不同意家长说的，将就的嫁给婚姻。

　　秦渺应下邀请，傍晚的时候出门赴约。

　　基于基本的礼貌，她虽然没有特意的打扮，但还是稍微化了个淡妆，让气色看起来好一些。

　　位置订在H市一家有名的西餐厅，离她住的地方不远，这点上严展挺为她考虑，之前的电影院也是。

　　没有下雨，秦渺算好了时间，提前半小时出门搭地铁。

　　没意外严展比她早到，还穿着西装，精英气场明显，和第一次见面时，恤衫加休闲裤的邻家模样完全不同。

　　秦渺走上前笑着和他打了声招呼。

　　然后严展绅士的站起来给她拉开椅子坐下，边解释衣服的问题，“刚下班，直接从公司过来的，抱歉，没来得及换。”

　　“很帅。”

　　秦渺微微一笑。

　　两人点好餐，彼此礼貌性的问候了几句近况，然后为免尴尬，严展特意找共同话题和她聊，说起家乡的大小新闻。

　　但最后还是冷场了。

　　就像曲终人散的那种落寞冷场，激情是一步步湮灭的。

　　因为他发现，秦渺还是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虽然会一直微笑颔首表示自己在听，却很少接话搭话。

　　就让他一个人自说自话，最后说到自己都感觉这样很无趣。

　　但她的不回应又不像是高冷的不屑的故意不搭理，而是乖巧温顺，像性格使然，淡淡的。

　　让人完全讨厌不起来。

　　秦渺不知道他心中所想，甚至还因为他不再和自己找话说而松了一口气，她对不熟的人实在嘴笨。

　　和她在一起就是容易冷场。

　　沉默的吃完饭，两人一前一后往门口走。

　　秦渺一直在想怎么开口提他们不合适的事，推门出去，夜风一吹，乱了几缕发丝。

　　她伸手给拨弄到耳鬓，结果手还没放下来，就听严展说，“我有几位同事在这附近唱歌，要过去一起玩会儿吗？”

　　这是要介绍他的朋友给她认识？

　　秦渺觉得不说不行了，她没有想和他来往的意思，他的圈子也没必要靠近。

　　低低的叹息了一下摇摇头，“我就不去了。”

　　“抱歉，怪我之前没说清楚，还以为你也是和我一样的想法，耽误了你的时间。我其实暂时没有结婚的打算，心里也有喜欢的人，所以我想说，我们还是当普通朋友吧。”

　　这样的结果严展似乎并不意外，他只是长叹的吐了口气道，“真不考虑了吗？”

　　“抱歉。”

　　秦渺不好意思的看他一眼。

　　“没什么好抱歉的。”严展笑她，“喜欢谁又不是自己能随便控制的，否则，我想你现在也不会站在这里了。”

　　谁说不是呢……

　　秦渺苦笑，能选择的话，这世上就没有那么多痴男怨女了。

　　“还是很抱歉。”

　　抱歉的不是没有喜欢上你，而是我一开始就知道了结局，但还是来了，让你做无用功。

　　“既然这样的话。”严展也不再推脱，“我们就在这里分开吧。”

　　他耸耸肩，“我接受你的抱歉，但是普通朋友估计没有办法做了，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大肚。”

　　这样的结局，秦渺能预见也能理解，“我尊重你的决定。”

　　两人最后友好的挥了挥手告别，眼看着严展在转身后大步离去，她才重新迈开了步伐。

　　结果没走几步，迎面碰到了让她这两天无比纠结的对象。

　　和四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在一起，只是简单的白衬衫黑西裤，却衬得其他人黯然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