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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生死间 ...

  •   骊视角:
      天明我醒来时,枕边已没了人。我坐起身子,看见古梅捧着水盆走进来。她见我醒了,走过来,一如往常服侍我洗脸,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我忽然有些尴尬,昨晚的样子都被她看在眼里,她越是绝口不提,我越是心照不宣。
      我清了清嗓子,开口道:“那个,昨晚……”
      她笑了一笑,抬起头看我:“陛下说什么?”
      我干咳一声,道:“没什么。”
      她一边拧着面巾,一边道:“陛下今日要做什么?”
      我道:“我已下令停战三日,给他们投降。”三日后若再不来降,也只能下手无情了。
      她点了点头,似乎很赞同的样子。这些年,我越发看不透她了,有时候觉得,她还是那个连马都不会骑,跟在身后叫我骊哥哥的小丫头。有时候觉得她深不可测,偏又找不出哪里不对劲。
      昨日一战打的艰苦,犬戎受到重创,短时间无法集结了。无论如何,这三日总算能让我的士兵暂时休养生息。
      我道:“今日你跟我一起,去看看将士们吧。”
      她还是很顺从地点头:“好。”

      梅视角:
      用过早饭,我跟着骊走出营帐,去看望受伤的士兵。他的精神看起来好了很多,熬过了昨晚,似乎浴火重生一般。士兵们见他来了都很高兴,我远远看见连站在远处的老巫眼中都露出了赞许的神色。
      战死的人员,消耗的马匹都已清点好了,骊过目一看,还是有些沉默。在军营转了半日,到了午饭时间,他没吃多少东西,一个人起身离开了。
      我也跟了出去,他知道我在身后,却也没有阻拦。一前一后,他一直走出了大营,在一片小林地外站定。
      我走到他身边,道:“陛下?”
      他看了看我,道:“没事,我只是想出来走走。”看着远处天地,若有所思。
      这片地带不全是开阔草原,除了沙丘,还有树林,小山。秋叶已黄,我看着眼前风景,一时也有些发呆。
      骊道:“你也觉得这里很安静是么?”如果不打仗,这里也算赏心悦目了。
      我不由道:“这里……和北陆有些像。”
      他挑眉,“哦?”了一声,道:“北陆也有这般静谧之地么?”
      我点了点头,他道:“好像从没听你说起过小时候的事情。”
      我一怔,道:“陛下想听?”
      他一笑道:“只是好奇。”
      我低下头道:“无甚新奇趣事,不值入陛下的耳。”
      他佯怒看着我,道:“别的没学会,这些推三阻四打秋风的话倒说的很利索呀,阿梅。”
      我抬起头,刚想解释,看见他眸子里并无怒气,心中释然,笑着没有说话。
      他转过目光,道:“不说就不说,总有一日本王会知道。”
      我微笑道:“小妃从头到脚都是陛下的人,陛下想知道什么,当然没有不知道的。”
      他看了我一眼,微微一笑。我一时有些眼花,继而发现那眼花不是来自内心,而是真的被某种锐利事物所晃。那是种很熟悉的寒光,我看见他身后,大惊道:“大王小心……”

      骊视角: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古梅却迅疾抬手,向我身后伸去。她的手捂在我背后心脏的位置,我听见一声闷响——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骨骼碎裂时发出的声响。时间仿佛变慢了,瞳孔在收缩,箭已刺破我的衣服,我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箭尖带来的坚硬抵压之感,和那上面传来的一阵冰冷。
      她浑身因巨大的痛苦而颤抖了一下,拉着我就地滚倒。顷刻之间,已在生死中央走了几个来回。嗖嗖破空声响,许多支羽箭从上面飞过,十来个犬戎打扮的人从林间跳了出来。
      她收势不及,与我滚散了,摔在两丈之外的地方。此时我才看清,她右手已经被一支箭射穿了,手心里露出染血的箭尖。背后右肩上也中了一箭,只是伤的不深,刚才滚地时压掉了。她咬紧了牙提起左手,我看出她要干什么了,一声“别!”还没出口,她已狠狠地将手上的箭拔了出去!
      我一时看傻了,惊吓一个接着一个,刺客已到身前。我手忙脚乱地拔出剑,左支右挡,起身迎敌。
      忽闻号角声响,我回头,看见是古梅发出了信号,心中一喜。犬戎刺客互相望了一眼,却也并不逃跑,似乎要在救兵赶到之前拼着与我同归于尽。
      这几个人我一时还应付得来,可忽见一人跑到那边向地上的古梅一刀砍去。她抬起号角一挡,那牛角登时碎裂。
      我腾不出手,一时情急,只能将手里的剑用力掷出。那人低下头,看见自己胸前冒出来的剑尖,直直倒地。围攻我的人方才还有些忌惮,此时见我没了兵刃,更加抓住这个天赐良机,大胆袭来。
      忽听古梅一声轻呼,我抬手,青铜剑准确无误地飞进手里,在空中带出一溜血珠。我挥手一箭,离我最近的一人被割断了喉咙,气绝身亡。
      远远马蹄声传来,是我的人!我精神一振,挥剑又杀死了两名刺客。义渠良马,片刻已跑到眼前,刺客自知大势已去,竟欲自尽。我闪电般制服了一个举剑自戕的刺客,对士兵高声道:“抓活的,一个也别跑了!”
      除了被我杀了的和自杀没有拦住的,最后一共抓住三人。我绕过满地死尸,急急跑过去看古梅,将她身子扶住,却发现她的脸已经苍白如纸,左手里还攥着断箭,右边白皙的小臂已被血缕染遍,手上一个血窟窿,流出的血却有些发黑。
      我心中大骇,道:“阿梅,阿梅!”她嘴唇都白了,但所幸还能睁开眼睛,神志还清醒。我抱起她,急急道:“你撑着点!”一跃上马,将她横抱马前,飞奔回营。

      马上颠簸,她眉头锁的更深了,豆大的汗珠从面上落下来,却还是一声也没吭。到了营地,我急忙跳下马,抱着她在营帐之间疯狂地跑:“老巫,老巫!”
      士兵们都走了出来,见我怀抱着面白如纸的古梅,均目露惊讶。人越聚越多,我急道:“老巫呢,谁看见老巫在哪?”
      一时七八个人抬手指示,却指向四五个地方,我心中一急,道:“都去找老巫,让他赶快到我帐里去,快!”
      士兵们纷纷跑开,奔走相告,我抱着古梅回了我们的营帐,踢开帘子进去,急忙将她放在榻上,道:“老巫很快就来了阿梅,你别害怕。”
      她发白的嘴唇抖了抖,费力地挤出一丝苦笑,道:“要被你颠死了……”微微闭上眼睛。
      我急道:“你别闭眼啊!”虽然她伤的不是要害,我也知道她应该不会死,但是不知为什么就是心惊肉跳。

      一阵蹬蹬脚步,人还没有进来,只听一个大嗓门高声呼道:“大王,大王你怎样了!”是虎威,他昨天也受伤了,一直在营房躺着,可能是听到动静才跑过来的。
      榻上的古梅被他一吵,倒是睁开了眼睛,复又闭上,头疼地皱起眉。虎威跑进来,气喘吁吁道:“大王……”看见我没事,终于放了心,道:“阿骊,到底怎么了?吓死我了!刚才东一嘴西一嘴的我也没听清楚,到处都在说什么受伤了,小王妃抱着你回来……”
      是人家说反了还是他听反了?我一时头大,道:“我没事,你快去帮我找老巫来。”话音未落,外面有人喊道:“大王,老巫来了!”
      老巫走了进来,见此情景面色也是一沉,道:“怎么了大王?”
      我道:“刚才来了刺客,阿梅受伤了。”
      老巫俯身看了一下她手上的箭伤,阿梅的目光似乎有些抗拒。我知道,因为那次老巫试探她的事情,她一直对老巫心有芥蒂,不过此时治病救人的事全军上下只有老巫本事最大了,也顾不上那么许多。不过想到这里,话说回来,我想起那次老巫用火钳试探她时她的反应,再联想到今天她一系列的动作行为,忽然觉得有些奇怪。
      老巫凝神查看半晌,回说箭上有些毒,但是毒性不是很剧烈,只要不是伤在五脏就无大碍,配些解毒的药喝了就好。只是掌内中指和四指的手骨断了,这只手可能不能恢复原状了。
      古梅似乎心里也有数,但是真的听到老巫说出手无法复原,虽然意料之中,目中也露出悲哀。我听见她性命无碍,终于松了口气,其它的事情暂时没空去想了,我要去好好审审那几个刺客。
      想起那些刺客,心中还是不由得火起,恨不得立刻将他们用马蹄踏成齑粉肉酱。可能是见我脸色不太好看,虎威道:“阿骊,你怎么了?”
      我回过神,道:“阿梅,你好生休养,听老巫的话……我去审审那几个刺客。”对虎威道:“都跟我出去,别在这添乱。”命令士兵去军属中叫几个女子来好照顾古梅,带着几人走出了营帐。

      梅视角:
      骊走了,一时帐内只剩下我与老巫二人。时间过去那么久了,看到这个阴阳神叨的老头子我还是浑身不自在。特别是此时只有我们两人单独相处,被他浑浊中带着尖锐的目光看一眼,就像是被毒蛇爬在身上一样,冰凉滑腻,让人后脊发凉。
      人都走光了,良久,老巫道:“伸手。”声音还是那么嘶哑难听,让人头皮发麻。我下意识地把手一缩,警惕地看着他。
      老巫冷冷一笑,道:“你若是不要我治,死了倒好。”
      我迟疑一下,终于还是把手伸了出去,放平在案上。
      他还是那个阴沉沉表情,半截身子埋在黄土里的样子。用干枯如柴的手指在我手上按压,下手十分没有轻重,不知道给别人医治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本来毒性使伤口麻木,我的手已不大痛了,可他一上手我真真切切感到锥心的疼,疼得眼泪都不受控制地涌出来,恨恨看着老巫,却只能咬紧牙关,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老巫一张老脸似笑非笑,道:“王妃好能忍疼。” 忽然不知道从那哪里出一个小小的刀,还有几样我说不出来的奇怪东西。如果是治疗工具的话,看着那些骇人的形状,和上面凝固成暗红的颜色,我心中不由得一哆嗦……

      骊视角:
      走出营帐,虎威道:“阿骊,今天到底出什么事了,小王妃怎么伤成那样?”
      现在没空跟他说话,我直奔关押犬戎刺客的地方去。我脚下生风,虎威小跑着跟上,道:“你去哪阿骊?”
      我道:“去审刺客,你别跟着了。”
      虎威有些不甘心,并没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我的营帐,又看了看我,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停下步伐,道:“你到底要说什么?”此刻我真的没有什么耐心。
      虎威吞吞吐吐道:“阿骊……算了,没事。”
      我盯着他:“真没事?”
      虎威目光闪烁,遮遮掩掩道:“我就是想问问你刚才怎么了……你去看刺客吧。”竟逃也似的走了。

      我继续往战俘营走去,找到刚才去营救那一队士兵带路,到了关着刺客的地方。方才还视死如归的刺客,此刻已经像三只待宰的瘟羊一样被扔在地上,捆了个结结实实,丝毫动弹不得,连嘴都绑住了。看见我进来,均目露恨意。这般尊严扫地,对他们来说比死更难受。
      我抽出刀,迅疾一刀割断了一个刺客口中的布,在他脸上带出一道血痕。那人也吓了一跳,但是目无惧意,甚至连眼都没眨一下。我心中来气,喝道:“说,是犬戎王派你们来行刺的对么!”
      那人狠狠吐出一口带着血的口水,大声骂出一大串呜噜哇啦的怪话。一句也没听懂,大约也不是什么好话。
      第二个、第三个都是如此,费尽了劲也无法交流。转眼磨去了大半日,我心浮气躁,再无耐心。反正他们究竟招不招供其实也不紧要了,跟他们较劲也是徒然浪费时间。我已经给了犬戎机会,居然不来投降,却来偷袭。想到这里,我那股怒火又上来,起身走了出去。
      侍卫追了出来,询问道:“大王,这几个刺客怎么处置?”
      我冷冷道:“杀了。”这是他们自找的,怪不得我。
      侍卫得了指令,眼里也露出恨恨神情,道:“是!”
      我看了看他,良久,终于叹道:“这些人也算有些骨气,别零碎羞辱了。让受伤的兄弟好好养伤,今日你们救驾有功,到管事那领赏赐吧。”迈步回去。

      回去路上,已是黄昏。军营中炊烟四起,并没有因为今天的事造成太大混乱。这帮刺客长途跋涉来到这里藏身树林,大约是想等天黑了找机会潜入军营。万一让他们进了军营,几千人里找十几个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别说行刺,就是制造混乱,放个火烧粮草都够我对付一阵了……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有些后怕。今日我信步出营不是计划之中的,他们若是耐下性子,可能也不至于丧命,只毁在沉不住气。可今日情形也着实危险,他们也差一点就得手了,双方的生生死死,都只在顷刻之间被定夺。
      我遥遥望了犬戎的方向一眼,又看了看那个树林。哼,三日还嫌命长是么?这次不把这些贼孙子赶尽杀绝,我就算辜负了察忽尔氏的代代祖先。
      我摇了摇头,继续回去,士兵们此时都在吃饭,都起身行礼招呼。我示意他们好生吃东西,看着他们,心念一转,去了虎威的营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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