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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无名杀伐 ...

  •   我是一只雪妖。
      无数雪花之中一片以亿分之一的几率幻化成精,经历百年修炼筑得人形方为妖。很多记忆枯燥如一日,都已忘的差不多。
      我花费了不多不少十五年的人间岁月,去寻找此时面前看似温润如玉的恶魔,白湖。具体的原因应该是有那么一天我在冰洞中醒来看到了墙壁上刻着一排歪歪扭扭的字迹,大概是“杀死白湖”。
      作为雪妖的人生似乎是太过简单,我思考许久,便沿路打听了白湖这个名字,不曾想竟然是如雷贯耳弥漫在大街小巷,不外乎都是些“恶魔”“混球”“恐怖”“此生不想再遇见”的字眼。也没想到如此温柔的名字下的会是一只年岁三万年的狼神,稍稍再一旁敲侧推便挖掘到这还是威震六界的名角。
      据说白湖当年还是一只普通雪狼时与头狼打架受伤后离群生存很是艰苦,下凡历经升上仙之劫的赤色狐仙白千绯途遇就施手相救奄奄一息的雪狼,并带上仙界想以家宠好生抚养,却不想狼心聪慧也修炼成精,渐渐成了人形。
      修炼分做精,妖,仙,上仙,神,上神,每进阶一次便要元神脱离下凡历劫,命数之劫无人能测。白湖突飞猛进很快成了仙,那时仙界流传的佳话便是白湖与白千绯的师徒深情。
      我查阅仙界史记时看到有惋惜赤狐上仙白千绯沉迷儿女情长荒废修炼导致了白湖一路逍遥直上而超越师傅的语句,虽说从未品尝过所谓儿女情长,但我倒也疑惑着为何白湖同是局中人却能勤于修炼。不过依旧没有想明白罢了。
      最重要的是白湖那时待人竟是儒雅和蔼,脾性温柔,交际甚广。下凡历上仙之劫本是顺利之事,可是世事难料,他因下凡前错食仙丹,投胎后竟慢慢恢复了原来的记忆,最后似乎也没逃过情劫掠了心仪之人类上了仙界。
      更为蹊跷的事便是这著名的「上古舞神的错返」。这段史事被加密,我无法得知,只记得史书上说白湖带回来的女子体内是某个上古之神沉睡的元神,而后来白湖似乎是在这女子身上花了许多心思,白千绯恼羞成怒妒火熊熊将这位人类女子诱骗跳入不得轮回的焚丹炉中。自然白湖怒不可遏,却无力挽回,恰逢这一投反倒涨了白湖的修为,他进阶成神,脾性突变不复从前,暴躁残忍,不听不理,从此与白千绯断绝关系下凡再也不回仙界。
      坎坷的路他倒也走的堂而皇之。
      还是呼啸的风,掺杂些许燥热。我看清了雪花中他被风吹开发丝的面容。眉眼缠绕了无法遮盖的郁郁不欢,眼角绵长深情望着某个点略出神,瞬而侧头看着我,毫不在意轻笑。
      “六界悬赏了我几百年,无谁敢来掳我,怎么,今日一个小小雪妖都敢来威胁我了?”
      说来不无道理,我也不知道我这种直面他的勇气是从何而来,心里一直在回响那几个墙上刻的字眼。
      “杀死白湖。”
      “杀死白湖。”
      为什么要杀了他呢?久而久之这不再像简单看到可以一带而过的一句话,反而深深烙进了脑海中心,怎么甩头都丢不开。我很闲,闲到去了解一个与我毫无关系的恶魔,闲到追寻他十几年见面了却只能说出那样不痛不痒的一句话。
      我犹豫着他高傲的冷笑几声:“还有你那个面具真是不堪入目。”
      啊,面具?我下意识伸手触碰脸部,摸不到五官,只有冰凉刺骨的坚硬面具。我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我的确从来没有看过自己本来的样子,这个面具仿佛是与生俱来,尝试过可是摘不下来。我在水面上看自己的脸都惧怕起自己来。只是,有面具又忽然的心安,在对方眼里我永远是变幻莫测不可探出内心的人,我笑,不知道,我哭,自然也不会知道。
      还未来得及闪避忽然耳边刮过冰层爆裂的脆响,左腹迟钝的一阵温热,我怔怔伸手接了一片冰蓝色液体,白湖已经侧身回切在我腰间划的伤痕累累。他收袖清然立我身后冷冷道:“世间稀奇之雪妖不过血迹不同寻常,不打算拿出些独特的方法致我死地吗?”
      我僵硬地转身看他,微微攥拳,暴风雪肆虐起来,五指伸张间无数集齐的雪团幻化成各种武器皆往他疾发。
      剑拔弩张之中他侧额一笑。
      毫发无损。
      突然我眼里的世界停顿了几秒,我仿佛已经看到带着火光燃烧着飞来的利刃将要穿过我的胸口——虽然我毫无知觉。来不及闭眼,额前一片炽热焦灼,我被滚烫的流风冲击后退,僵直撞上了城墙。
      “天条四十八律里不是写清了雪系妖灵一律不可斩杀吗?白湖,离开神界太久,连神法都忘干净了?”
      如斑驳的沙砾摩擦般这个熟悉的声音跌跌撞撞闯进我的耳廓。
      我缓缓起身,挡在我面前的男人身姿纤长,束起的青丝干净利落随风扬起。迟钝片刻,我渐渐记起这个人。
      我总是有些恨着自己的记忆力的,遇见熒罗的时间也许是几十年前,也许是几百年前,在我有限的记忆中他一直飘忽不定的在我身边徘徊。
      我不会控制雪技,那时藏身的森林方圆百里皆被大雪冰冻,忧郁的时候在树木间踱步,有一日竟发现一温泉,还有人在里面泡热气腾腾的澡。不知所措却又惊喜,不想最终被发现偷看,那人便是熒罗。
      熒罗性格活泼,平时相处总是太过跳脱,我依不来他的性子,常常冷落了他,他也不恼。而能和他依傍这么长的时光倒不但因为他出群的操纵火能力,虽然我问他他也不会答我他到底是什么身份,更让我有安全感的是他的面具。
      有些可笑,他也喜欢带着面具,不同于我的面具狰狞丑陋,他的面具精致华丽巧夺天工。也有想过有一天我们都摘下面具,或许在街上擦肩而过都不会认出对方。
      有什么好担心的。我的生活,也不过是得过且过。
      空气中是凝结了的沉静。我挥袖上前拍拍熒罗紧绷的肩膀,转头向反方向走去,不急不慢,却不知为何略有踉跄。
      没有任何言语,竟然寂静的让人尴尬。我越来越摇晃,手臂不由微微伸开保持平衡。
      好像是迟到了的答确,白湖再启唇,声音有些干涩:“你走吧。熒罗。”
      等等,为什么,为什么白湖会认识熒罗?思绪缥缈不由自主飘的越来越远,我感觉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想起来的时候却根本什么都看不清。
      最后出现在眼前的是落满冰蓝色液体的地面,带着寒气,与我的面具碰撞发出闷闷的响声。
      砰。

      醒来的时候倒是头脑清晰的很快,是在自己常年蜗居的冰洞里,寒气丝丝,身上的伤口都敷上了冰雪,虽然没有感觉但是身体不那么失重疲乏。
      我想尽办法逃离的冰原,最后不知道谁又将我送了回来。我知道如果我再出去便又是大雪冰封十里寒风,兜兜转转我又看见了洞壁上痕迹不减的杀死白湖字样。
      一点都不好奇究竟是谁。反而像要证明什么,看看若是白湖真的被杀死那天,会得到什么?
      贪婪是什么,你一点点碰到底线发现深不见底的那种喜悦的欲望。
      我能听到树灵们每天的琐碎交谈,神界冥界的大小事宜,出去溜一圈就能收获颇多,可是关于熒罗白湖的少之又少。
      熒罗我倒不太在意,其实互相的默契知道就好,何必再去挖掘勘探,仿佛扒光衣服般的难堪。白湖……
      六界通缉,邪恶无比,血腥恐怖。
      许多日再回想那时见着他是多么冒险的事情,只是本该是张牙舞爪面容狰狞的魔煞却是那样一张五官略带妖柔可形容枯槁望之疲乏的脸庞。杀了再多的无辜者尝尽鲜血的快感,可有精疲力竭不再激情的那一天?
      我怕是也知晓不了了。
      直到我不愿龟缩着所以出逃在平湖镇时再次遇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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