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神话]慈悲》冉天音

36、摩诃婆罗多035

　　兰诃露丝展颜一笑：“是我，哥哥。嫂嫂和束发姐姐一切都好吗？”

　　“都好，都好！”猛光应罢，又哭又笑地接过了陶罐，将水一饮而尽，很想将其就手摔碎，以泄心中怒火，却被不远处家徒四壁的草舍灼伤了双目，最终哀叹一声，将其归还给了兰诃露丝，对她双手合十，而后踏平野草，重新走向了在王子们的簇拥中，讲述与沙鲁瓦王一战的黑天。

　　猛光苦笑不已。片刻之前，他焦渴得心急如焚，只想有水来浇灭那苦楚；可现在，他又觉得，轻易讨到了水并不是好事：

　　草木得了浇灌，花开果落，引来鸟兽繁衍生息，对猎人来说，自然可喜；可般度五子得助，靠着妻子们的势力起家，举行马祭称王之后，又干了些什么？四处敛财，行事跋扈，薄待象城来客，惹得血亲不满，还在赌博中押上了所有，失去一切不说，名声也一败涂地，现在又指着他们这些横遭耻辱的姻亲们再度伸以援手了！

　　更为可笑的是，便是那巧舌的奎师那，现如今，竟也要在允诺会为般度之子们复仇后，特特向他们解释自己为什么没在场，没能拦下那一场祸事——

　　“贡蒂之子啊，要不是那个卑劣的提迭贱种如此难缠，我也不会赶不及救你们！”

　　满目落魄的荒野之中，头戴翠翎的美发者摇着头，愤慨地扬起了手臂：“不堪为人者啊！趁我不在，他攻入多门城，打伤我儿始光，使我多门城子民困顿。我赶去后，他又将千万支箭射向我的马匹和士兵，连苏利耶的光辉都被彻底遮蔽了，比飞沙走石还密。婆罗多后裔啊！被我逐一破解后，他又对我扔出种种可怕的武器，施展邪恶的幻术，举起群山，卷起巨浪，行摘星碎月之事，想要使我在移时换景中迷惑，借此将我打倒。苦战之下，为我驾驶战车的御者负伤无数，头部，胸膛，腹腔和手脚无一不被利箭穿透，恍如在暴雨中崩毁的山崖。待我发现时，壮臂的勇者啊！他已是个血人了，但还一直坚持着不愿倒下，只向我嘱托家人后事。可怜的人，可怜的人啊！”

　　众人一齐吸气。就连在为自己悲苦命运哀叹不停的黑姑娘，也歇下了泪水，聆听着这使人揪心的恶战。

　　“瓦苏戴夫，那位御者后来如何？”黑姑娘问。

　　对万物含情的浓眸一笑，黑天摇头，低叹着娓娓道来：“他没有事，一切都是沙鲁瓦的幻术。那厮后来又试图使我相信我兄大力罗摩已死，我多门城也已被攻破，我的妻儿子民也已被他盟友屠尽，好使我心灰意冷赴死。我又一次识破了幻术。但天意弄人的是，我苾湿尼族的勇士们却中了他的奸计，以为我已死去，在悲痛中失去了战意，竟是要就此落败了！”

　　——天意弄人！

　　明明如月的双眸一颤，黑姑娘掩面，忍不住发出了泣血般的哀啼。

　　“瓦苏戴夫，我的朋友，十全无缺的好人啊！我相信你后来一定取得了胜利。你赶不及救我，是人之常情。可为什么一场因为坚战赌博引起的恶事，要由你来力挽呢？我和妙贤所嫁与的，难道是个无知无识的幼儿，又或者两脚已在土中的死人？”

　　黑姑娘说罢，又转向了坚战，容色凄婉地道：“熟知正|法之人啊，你所熟知的到底是什么正|法？竟连自己的弟弟弟媳也要在赌桌上押作筹码！险些沦作奴隶固然耻辱，更耻辱的是我竟有你这样恬不知耻的丈夫，这样愚蠢而丑陋的事实，已被生生揭在了所有人面前，而你依旧连说雪耻都不敢！你的弟弟无一不为我的苦难愤怒，我的父兄也愿为我上阵杀敌。可唯独你，作一副不愿生事的好人模样，只知道惺惺作态地慷他人之慨！”

　　坚战面色不变：“贤女啊，我知你心中怨恨，也感恩你的相救，可一切皆为宿命。世人皆知，木柱王之女皆为仇恨和毁灭而生。被老祖父毗湿摩所弃，尸毗国公主安芭含恨而终，于是投生到般遮罗国，更名束发，誓要取他性命。而你遭此横祸，也是应许了乃父心中仇怨，让他可在战场上取德罗纳首级，得回被夺走的泰半国土。使你遭难，我心中负疚，自然想作补偿。但国王们现如今都抛我而依附到持国王身边去了，他们兵强马壮，雄心赳赳，远非此刻一无所有的我等能敌，我如何能为我的兄弟们带来毁灭呢？”

　　黑姑娘泣涕：“强词夺理！夫君，你不过是觉得我父兄给的财物不足，满足不了那些婆罗门无底洞一样的胃口，还需更多来让他们为你四处吹嘘，好让你有个起事的美名罢了！”

　　话被挑破，坚战面容沉静：“般遮丽，我也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好一个身不由己！

　　猛光心中愤怒，但他知道，木柱王本身对此是应许的：正如多门城为般度五子带来了黄金和口粮，他也遵从了父亲的命令，为这天帝城流落在外的野王带来了诸多财物。

　　倘只般度五子并其妻林居，本不需这样多的接济，只需打些猎物，采些野果根茎便可过活。

　　但坚战供养了许多婆罗门。他还向那些大学问者们许诺，一切可果腹的美食与甘露都会先被供奉给他们，他们吃饱后，般度五子再吃，而后才轮到黑姑娘。而那些依旧跟随坚战的诸多婆罗门，也并非真就觉得他品性卓绝，不过是因为难敌和他的盟友们对婆罗门多有打压，认为不事劳作却要取走大量财物的婆罗门是乞丐与小偷，扶持愿把一切先供婆罗门享用的坚战，对婆罗门更有利而已！

　　想起德罗纳夺取国土一事，先于多门城众，猛光心怀不快地离开了。

　　如此蹉跎多年，跟着般度之子们享乐清修，间接从多门城和般遮罗国处得了许多财物之后，婆罗门们终于给予了回报：他们请来了皮肤黝黑的岛生仙人毗耶娑，让他指点供奉者如何敌众。

　　毗耶娑给出的对策，是叫贡蒂之子中最年青的一个，去向他的生父因陀罗讨得法宝，并为他指明了去路。

　　“大王啊！壮臂的阿周那必定会实现你的愿望。婆罗多勇士啊！有了出色的梵宝，再有诸神助阵，还有什么是那位天帝之子所不能作成的！”枯瘦手臂扬起，双眼瞪如铜铃，毗耶娑声音极沉地训诫，“只是你们该离开这里：林中猎物有限，果物与药草也是。供养了这样多的婆罗门，若是断绝了此地的生机，便是陷他们于不义了！”

　　坚战恭顺称是，即刻嘱咐下人收拾物什，又叫侍女中极貌美的一个用芭蕉叶捧了果物来，尽心尽意地侍奉这位出自老太后贞信之腹，在象城颇具名望的仙人。

　　毗耶娑安然受之。见坚战并不叫阿周那前去取宝，这皮肤黝黑的老迈仙人便叫侍女退下，语重心长道：

　　“通晓正|法的大智慧者啊！我知道你的疑虑。可须知阿周那的成功便是你的成功，正如勇士的胜利也是国王的胜利。你作了木柱王的女婿，又与黑天之妹结了亲，于情于理，他们都会站在你这边。”

　　坚战和老婆罗门对上了视线。

　　——毗耶娑苦慈悯与德罗纳久矣。
　　那两位上师曾授予他和持国百子学识与武艺，象城诸王子自然敬他们与毗耶娑不同：

　　毗耶娑擅长钻营，却既不长于武艺，也不长于学识，更遑论治国之策，只是口舌格外便利，便习惯于靠此获得好处。

　　但难敌并不认为他值得那许多金子与美人。那位精明的王储只觉他和他所带领的婆罗门众与两位勤勤勉勉的上师不同，不事生产，毫无建树，正盘算着要把这些猪猡从好吃好喝的宫殿与庙宇中尽数请出，叫他们全都和般度之子们一样，去林中苦修哩！

　　想着捉襟见肘的日子，见坚战依旧不为所动，皮肤黝黑的毗耶娑又道：

　　“贤王啊，我明了你的烦忧，也知你心中早有决算。但拖延是对你不利的。孩子啊！时间正一寸寸缩短。现如今你正值壮年，你的弟弟们也是。即便十三年过去，你们也依旧身强体壮。可林居生活会销蚀意志，也会迟钝拉弓的手。现如今般遮罗公主仍沉浸在仇恨之中，阿周那愿意为她雪耻，你的其它兄弟也同样。可十年后呢？他们还会有这份无论如何都要雪耻的决心吗？你要早作准备，让耻辱不断地提醒他们。”

　　坚战心领神会。

　　收回视线，对毗耶娑行了触足礼，受了老人祝福，这困苦中依旧温文尔雅的般度族首领同阿周那说了始末，令他尽快出发。

　　见阿周那应下，他便又转向兰诃露丝，期望能从她眼中看出别离的凄怆与悲苦。然而那使他屡屡受挫的妙女子啊！她得知此事，只拉着鼓腮吸吮糖块的小天乘，和她所中意的美丈夫相视一笑，这就要一同动身了！

　　坚战温言相劝：

　　“弟媳啊，同我们一起留下吧。胜财此行多艰，你若跟去，如何能忍心看他苦修？天乘也小，又如何能跨越崇山峻岭，不被蛇虫罗刹惊吓，又如何能在辽远的雪域跋涉，不受苦寒侵蚀？同我们一起去迦摩耶迦罢。那儿物产丰饶，气候宜人，又在汲水便利的河边，般遮丽也会对你母女二人多加照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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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复习了一下巴霍巴利王，发现两位太后都很彪悍，又美又尖锐又强势又……惨（。
可能还会修文，这个文太久没写了，手感有点难把控……